第二章 意外的合作
君士坦丁揣着那張即將改變他命運的委任書，低着頭，穿過幾條青石鋪成的路徑，一言不發地回到了自己的居所。
這是個位於修道院以北角落裏的偏僻小木屋，屋子外便是千米的峭壁，透過屋內的小窗，遠方黎塞留城的輪廓清晰可見。
兩年前他來到這個大陸最神聖的修道院，便是住在這個簡陋的小木屋裏，同時認真地扮演一名默默無聞的修道院雜役，有空的時候，便去修道院的藏書翻閱那些磚頭一樣厚的泛黃書籍，不知不覺間，這個陪他度過七百多個日夜的小房間已經成為了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還真有些捨不得呢！”推開木門，君士坦丁仔細打量了下這個生活了兩年的地方，感嘆道。
恍如隔世的幻覺僅僅持續了幾秒，下一刻，君士坦丁已經清醒過來，將那張羊皮紙攤開，數行由墨水寫就的清麗字跡映入眼帘。
得知了自己新的使命后，少年眯起眼睛，片刻后開口：“一位即將成為教廷聖女的帝國皇室女性？真是有趣，不知道樞機主教團里的那幾個老傢伙知曉這個消息后是什麼表情，估計嘴巴會張大到可以把《神典》吞下去的地步吧！”
“按照教廷法令，聖女有資格執掌光明聖堂，地位凌駕於六位紅衣大主教之上，僅在教宗之下。”
少年接着掰起手指，繼續自言自語道：“不過，自打中古年代起，教廷千年來都未曾出現過真正意義上的聖女了，即便有，也都是死後追封的幾個，沒什麼現實意義，按照《聖芬尼諾敕令》，要想成為被冊封為聖女，必須是生前為光輝的事業做出了極大貢獻的神聖女性，但這個傢伙明顯不是。”
這樣一來，結論就很清楚了，君士坦丁呼出一口氣：“想不到，除了神典里，這個世界上還真的有光輝的眷顧者這種玩意存在。”
少年的眼神驟然變得寒冷而又鋒利，彷彿一柄在冥河水中浸泡了幾百年的古劍，他忽然意識到，這個任務對於他來說，或許是個千載難逢的際遇。
片刻之後，他從桌子底下掏出一個鉛灰色的大箱子，箱子上刻着一圈銘文，君士坦丁默誦了幾句咒語，箱子“啪嗒”一聲彈開了，這個非常不起眼的箱子裏的裝着的東西便是少年的全部家當。
只是裏面裝着的這些東西似乎和主人的修士身份並不相符，裏面的裝着的是一本青銅封面的魔法書，幾十個顏色不同的小袋子，一柄佩劍鞘的修狹長劍，幾枚散發著暗藍色光澤的戒指，戒指表面刻着某個奇怪的圖案，一套樸素魔法長袍，還有一些奇奇怪怪的儀器和材料，最後…一個表面如夜色般幽深的黑色匣子安靜地躺在箱子裏。
君士坦丁從蕪雜的諸多物品中找到了那枚暗藍色光澤的戒指，手指輕輕摩挲着戒托，同時吐出一段咒文，最後將戒指輕放在裂紋密佈的木桌台上，一手撐着桌子的邊緣，靜靜地等待着。
過了幾分鐘，戒指的表面緩緩顫動了一下，隨後，戒指的表面的圖案閃爍出微弱的光芒，夢幻般的藍色霧氣出現，繚繞在戒指的頂端，君士坦丁鬆了口氣，這是戒指上的傳訊奧術被激活的標誌，說明公會留給自己的這個小玩意還沒有失效。
霧氣漸漸成型，一個柔美的聲音從霧氣中透出：“獵人公會第四百九十五位成員，代號‘夜鶯’，負責情報搜集和日常聯絡，請報出您的代號。”
“晨星”君士坦丁回答道。
“‘晨星’閣下，很榮幸為您服務。”這一回，夜鶯的口吻已在不知不覺中捎上了敬意，“您需要什麼？”
“我需要知道關於神聖帝國四皇女戴安娜.格蘭芬特過往的所有情報，注意，是所有重要情報，我可不想聽到關於她每天穿什麼牌子的裙子這種消息。”君士坦丁加重了口吻。
對面遲疑了一下，“抱歉，尊敬的‘晨星’閣下，這個情報的等級序列過高，我的權限尚不足以接觸到如此高級的情報。”
“那就聯絡權限比你高的，讓他來告訴我，我會支付相應的任務點數。”君士坦丁揮了揮手，“你有三天時間，三天之內，我希望收到讓我滿意的答覆。”
霧氣緩緩散去，出乎君士坦丁意料的是，僅僅過了半個小時不到，傳訊戒指又發出一陣深藍色光亮，而且亮度要遠遠超過剛才，君士坦丁神色微凜，這意味着有公會裏有更高權限的人物向自己的戒指發送了魔法訊息，到底是誰呢？他來找自己做什麼？
“是‘晨星’閣下么？久仰大名。”一個分不出性別的清越聲音從戒指里傳出，“我是目前公會裏序號第十九號的賞金獵人，我可以詢問你幾個問題嗎？”
“我可不記得公會排名前二十的那些傢伙里有你這號人物，你到底是誰？”君士坦丁眯起眼睛，對於公會內部的獵人們來說，各自的序號便是他們的排名，這意味着眼前和自己通話的人是在整個獵人公會中排行第十九位的恐怖存在，這樣的人物自己怎麼可能沒聽說過。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閣下於三年前就和公會失去了聯繫，想必不知道我。”聲音的主人說道，“我最近兩年才加入公會，前不久序號才剛升到第十九位，我的代號是‘莫德雷德’。”
君士坦丁花了足足幾分鐘來消化自己內心的震驚，他很清楚獵人公會內部的競爭有多麼激烈，這個傢伙居然能在短短兩年內晉陞到第十九位，這速度相比自己都不遑多讓。
“莫德雷德？傳說中亞瑟王手下十二圓桌騎士中的一位，公會內部居然還有人和我一樣愛看騎士小說，真讓人欣慰。”少年嘀咕了一聲，然後躺在床上伸了個懶腰，“說吧，你為什麼要來找我？”
“因為閣下這次需要的情報涉及到與我任務相關的對象，我需要知道你獲取這些情報的確切動機。”莫德雷德的聲音聽起來比方才肅殺了些許。“你究竟想幹什麼？”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如果你拒絕的話，後果會很嚴重。”
君士坦丁冷笑一聲：“雖然公會成員之間相互殘殺也算是一種慣例，但我不覺得我有害怕你的必要，更何況，我憑什麼對一個你這樣一個來路不明的傢伙和盤托出，回答你的話，我有什麼好處？”
“讓我來猜猜看，按常理來說，向我們這樣的傢伙索要情報都是為了要殺死某個倒霉鬼，但並不是沒有例外。”君士坦丁自言自語道，“既然你知道我的存在，如果你是想對那位公主殿下動手，那就絕不會費心思來詢問我的目的，知難而退，或者，乾脆邀請我一起合作，成功幾率會更大一些，這才是一個優秀獵人的行事風格，要知道，任務點永遠沒有命來得重要。”
“但既然你現在來問我的目的，那反過來，你的目的就很明顯了。”君士坦丁直起身，“再從你剛才的語氣推斷，你擔心我會對那位未來的聖女大人出手，那麼，你的任務實際上是保護她？”
“你比我想得更加睿智，不愧是全公會排名第六的賞金獵人‘晨星’。”莫德雷德低聲讚歎道。
君士坦丁卻聳了聳肩：“如果是這樣的話，你儘管放心，我甚至可以與你合作執行這次任務，不過，你得到的任務點數要和我分成，具體怎麼分，待定。”
“期待與你的合作。”莫德雷德言簡意賅，光芒驟然散去。
“不知道會是個怎樣的傢伙，算了，不去管它。”君士坦丁搖了搖頭，既然目的相同，其他的就不需要深究，這就是高階獵人之間的默契。
“能讓公會裏的傢伙保護，看來這位被光輝眷顧的皇女來頭不小啊。”君士坦丁把頭埋進枕頭裏冷笑道，他的眼神里再次泛起冷漠的寒光。
“你定意要做何事，主必然給你成就，亮光也必照亮你的路。”
說完神典的這句名言，少年閉上眼睛，沉沉睡去。
午後的風微醺，陽光灑在藏書閣外的石階上，藏書閣里，君士坦丁穿過一排排散發著古舊氣息的高大書架，奧古斯丁修道院的藏書豐厚異常，而能進入這座小閣樓里的典藏無一不是經得起漫長時光考驗的精品，被歷代修士們歷經千辛萬苦后帶回，然後塵封在這裏。
只是對於君士坦丁而言，藏書閣里關於法術的書籍還是太少了些，至少跟汗牛充棟的神學孤本比起來，這裏和法術相關的書籍只能說是九牛一毛，不得不說，這是一個讓君士坦丁略感遺憾的事實。
目光從《奧術義理》、《空間坐標法則》、《魔法的七大基石》、《元素契約論》、《關於混沌的思考》、《自然演繹邏輯》、《中古的星空》、《上帝左眼》、《古代龍類圖譜》、《曲面論》、《非線性時間序列》等林林總總的書目中收回，君士坦丁再次無奈地搖搖頭。
這些書籍無疑都是魔法史上的名著，但和他的需求相差甚遠，而且大多在形而上學的哲理上精雕細琢，卻不屑於在具體細微的實用法術知識上多費筆墨，而後者才是他如今迫切需要的。
單以理論造詣而論，在藏書閣里呆了兩年多的君士坦丁甚至可以和一位在魔法世界浸淫了半輩子的經院派老學者坐而論道，但他掌握的法術技能卻少得可憐，這也是為什麼君士坦丁空有滿肚子艱深的魔法知識，外加連皇家學院大奧術師都驚艷的魔法控制力，卻只能搓出幾個不入流的元素類小法術的主要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