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大夫怎麽說?」端和問。
「大夫說娘是鬱結於心,心火太盛。可到底有什麽事,能讓娘一夕之間病倒?」對於這點,寧怡和怎麽也想不通,轉頭問趙珉珉,「大嫂,你知道嗎?」
趙珉珉搖頭,她也不知道到底是怎麽回事,不過看着擔憂不已的小姑子,她安撫地拍着她的肩頭,道:「許是像母親說的,這段時間太累了,身體熬不住,所以才病倒的。但不管如何,三妹妹也不要太擔憂了,照顧好自己才能來照顧母親,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再說了,萬事有父親、有你哥哥還有我,你不必擔心。」
好生的安撫了寧怡和,方氏這邊還未醒,趙珉珉走不開,便託付端和陪着寧怡和回去休息,不能熬壞了自己的身子。
端和拍着小胸脯打了包票,陪着寧怡和回了她的陶然館。
寧怡和早上起得早,又擔驚受怕了半天,這會兒喝了一碗安神茶,便睡了過去。端和不放心,便在外邊守着。
她一點點的回想今日發生的事情,越想越覺得不對勁,且不說一大早祖母的精神就不大好,用膳的時候也比往常少了一些,再說大伯娘突然病倒,還有方才在熹樂居,大伯娘看向怡和的眼神格外怪異,難不成大伯娘這次病倒跟怡和有關?
依着怡和的性子,她斷然不會做出有辱門風之類的事情,可以排除怡和這邊的因素,那到底是什麽事呢?
端和只覺得腦袋裏有什麽飛速的劃過,但是速度太快,她最終還是沒有抓住。
方氏只在床上躺了兩天,畢竟現在的情況由不得她躲在房裏悲秋傷春,皇上已經透了話,這事也就沒有轉圜的餘地。有那些時間難過,還不如起來多給閨女盤算兩件嫁妝,也省得對方門第太高,他們措手不及。
寧武敬沒閑着,皇上口風緊,瞞得滴水不露,他也不能上躥下跳的打聽,只回頭列了單子,將京里數得上號的人家細細列了個遍,越看越難過。這麽多人家,誰知道皇上中意的是誰。
又過了幾日,到了休沐日。
方氏精神已經好了許多,一大早到松柏堂給寧老太太請安,多說了會話,眼瞧着日頭也高了,正準備回去,就聽見外頭傳來一陣腳步聲。
寧武敬身邊的小廝一路滾進松柏堂,對着寧老太太與方氏道:「老太太、大太太,宮裏頭來人了!」
方氏與寧老太太對視一眼,彼此都在眼裏找到了四個字——終於來了!
武寧侯府到底是侯爵之家,一年到頭也會領個一個半個的聖旨,這會兒也不慌亂,方氏忍着心焦囑咐人在芮玉堂里支了香案,一家老小恭恭敬敬的領旨。
今日過來傳旨的,是喜公公的徒弟德公公。喜公公是先帝身邊伺候的老人,對先帝忠心耿耿,熙元帝即位之後,喜公公還在大政殿伺候,皇上對他也是極為信任。不過到底是上了年紀,精心培養了德公公來做他的接班人,現在皇上派了德公公來傳旨,足見對此事的重視。
宮裏頭傳旨,除了砍頭的、降罪的,都講究詞藻華美,大篇大篇的溢美之詞下來,端和終於聽到了重點——武寧侯嫡女寧怡和,賜婚於晉王世子端木重淵。
晉王世子、晉王世子……端和聽着這名字覺得好生耳熟,猛然想起來,這不是前段時間跟着容錦往莊子裏去的那個人?聖旨沒念完,端和跪在那裏咬牙——瞧着是個無害的,沒想到是一隻黃鼠狼,臭不要臉,往我們家的莊子裏來,還要娶走我三姊姊!
聖旨念完,德公公笑咪咪的交到寧武敬手裏,道:「咱家給侯爺道喜了。」
武寧侯這會有點懵,京里的人選他列了七七八八,連皇上的親弟弟,剛封了王的肅王殿下他都圈出來了,可皇上直接丟給他一個晉王世子……晉王世子他不熟的呀!
「多謝公公。」這會兒就算是有疑惑他也得壓着,「還請公公移步,咱們前頭說話。」
德公公聞言擺了擺手,「咱家出來也有一會兒了,還要趕着回去給皇上覆命,侯爺的美意,咱家心領了。」
「公公身上有皇命,我也不多留了。」寧武敬上前一步,將準備好的大荷包悄無聲息的往德公公袖子裏一遞,「勞煩公公走這一趟,公公拿回去買茶喝。」
常年住在宮裏,有什麽茶還要買着喝?不過是個客套話。
德公公倒也沒客氣,「那就多謝侯爺了,時候不早了,咱家也該回宮了。」
「我送公公。」武寧侯另有小九九,關於晉王世子,他還要再打聽一下。
宮裏來這道聖旨,將武寧侯府後院一眾女眷炸得外焦里嫩,杵在芮玉堂里,熱鬧的不得了,後來還是寧老太太發話,恭喜的話都來回說五六遍了,還是該干麽就干麽去。
寧老太太打頭,領着方氏與寧怡和往松柏堂走,另外還有小尾巴,端和一枚。
當事人寧怡和懵得厲害,回松柏堂的路上扯着端和的袖子一個勁地問:「四妹妹,那聖旨是給我的?」
端和道:「就是給你的!」
回了松柏堂,寧老太太揮揮手,讓屋裏伺候的丫頭們都下去,除了秦嬤嬤,一個也沒留。
端和與寧怡和排排坐,寧老太太看了一眼寧怡和,到底是小姑娘,眉眼間的羞澀藏都藏不住。她輕咳了一聲,看着寧怡和,「怡姐兒,既然是宮裏賜下的婚事,也就沒有轉圜的餘地。晉王世子咱們都是見過的,是個知進退、懂禮儀、光風霽月的人,這門婚事咱們不虧。」
寧怡和小臉紅撲撲,一個勁兒的點頭,「嗯,孫女知道。」
「行了,你先和你四妹妹回去。明兒個要進宮謝恩,你先回去準備着。」寧老太太還有話和方氏說,於是打發了寧怡和先回去。
寧怡和與端和走後,方氏就忙不迭的問寧老太太,「母親,您剛才說,見過那晉王世子?」
寧老太太瞧着她的着急樣,不由得失笑,她這個兒媳婦最是穩妥的人,還從未見過她這麽着急的樣子,也不瞞她,將那日晉王世子登門的事情說了一遍,末了道:「當時在莊子裏,他們來的突然,咱們也沒什麽準備,直直的撞上了,反正我也在場,也沒讓怡姐兒幾個迴避,許是那一次叫他上了心。」
聽寧老太太這麽說,方氏心裏的大石頭落了一大半。晉王早些年離了京,回京的次數屈指可數,都快成傳說了,這晉王世子更是低調,眾人只知道晉王有個兒子,喜愛遊山玩水,旁的也打聽不出個什麽來,老太太活了大半輩子,眼光最是毒辣,她點頭的人,想來也差不到哪裏去,至於剩下的,再慢慢的打聽就是了。
方氏聽得直點頭,驀然想起一遭來,又問道:「母親,我聽說,這晉王世子身體不大好?」
寧老太太搖頭道:「前段時間我見到他,形容精神不像是身體不好,想來是以訛傳訛。再說了,他前幾年一直在西北那裏待着,西北苦寒,他若是身子骨不行,怎麽能待得住?」
方氏默默的點頭,只是這頭放下了,另一頭又高高的懸了起來,「這京里的晉王府還在,但晉王一脈這些年都在金陵,怡姐兒以後可是要嫁到金陵?」
寧老太太也在琢磨這個問題,聞言道:「晉王早些年在戰場上受了傷,京里的環境養不好,這些年都是在金陵養着的,怡姐兒嫁到他們家,到底是人家的兒媳婦,總不能做公爹、婆母的都在金陵,他們小倆口留在京里,照這樣看來,以後怕是要回金陵的。」
方氏紅了眼眶,她從來沒有想過寧怡和會遠嫁,她就這麽一個嫡親閨女,只恨不得成親以後就在對門,一日三頓的看着,要是嫁去金陵,山高水遠,一輩子還能見幾回?
寧老太太知道她的心事,安撫她,「成了親的閨女,就算是留在京都也不能和沒出閣的姑娘似的在你身前偎着。再說了,金陵雖然遠了點,但到底是你的娘家,有外祖一家照應着,也算有個依靠,如此想來,也是大幸了。」
可不是,若是什麽犄角旮旯的地方,他們不也得咬牙含淚的往外嫁?能嫁回自己的娘家附近,有外祖一家撐腰,女兒以後腰板也直。
已經成了定局的事情,方氏只管往好處里想,這麽一琢磨,又覺得豁然開朗了,只想着回頭趕緊給娘家寫信,也好提前通知他們。
寧老太太見她神色,也不再留着她,「這事已經定了下來,少不了要和怡姐兒外祖家通氣,明兒個還要進宮謝恩,你且先回去準備,再有什麽事,來日方長,慢慢來吧。」
原本一直戰戰兢兢,都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不料皇上橫空丟來了晉王世子,雖然不是十全十美,但也沒有比這更好的。
方氏心情大好,走起路來都帶風,不過到底沒有被幸福沖昏了頭,回了熹樂居第一件事就是下令,命闔府上下牢記本分,有哪個得意忘形的,直接趕出府去。
倒也不怪方氏謹慎,這京裏頭下人們給主子抹黑的不只一家兩家,新帝即位以後,武寧侯府頗受重視,如今又得了賜婚,還是未來的親王,眼紅的也不可能沒有,越是這個時候越要低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