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0章 仙人跳

或許在世人眼中，家裏有個和離或是被休棄的女人是件很丟人的事，巴不得早早把她們再嫁出去，免得影響家族的聲譽，讓人覺得家裏的女人沒人要，還影響其他人嫁娶，但是桑葉從來沒這麼想過。

如果春香是個難以相與的極品，在一個屋檐下生活久了，她可能會受不了選擇另建房屋搬出去住。實際上春香是個很不錯的小姑子，對她這個大嫂敬重有加，從來不會幹涉他們小家的事。

兩人之間的關係，說是親如姐妹可能有點誇張，她卻是真把春香當作親人看待，試問誰會嫌棄自己的親人？

葛媒婆那番自以為是的話，不僅是看不起春香，也是看不起她。換作她以前的脾氣，早就把葛媒婆胖揍一頓攆出去了，哪裏容的下她嘰嘰歪歪半天才決定將她趕走。

“哎哎，別打，別打，哎呦喂，老婆子的腰啊！”葛媒婆挨了一棍子，捂着后腰急忙往外跑，還不忘扭過頭激將道：“桑娘子，你把你小姑子當奴才使，不樂意把她嫁出去就直說呀，幹啥把火氣撒到老婆子我身上。”

桑葉懶得跟這種人辯解，下手更重了：“滾，給我滾遠點，再敢上我鄭家的門，仔細老娘打的你生活不能自理。”

見她下了狠手，葛婆子怕了不敢再說激怒的話，開始服軟：“桑娘子，別打了，老婆子這就走，這就走，不在這兒礙你的眼了。”

抱着元宵回來的孟氏看到這一幕，嚇了一大跳，連聲問道：“小葉，這是咋了？”

桑葉停下手，指着躲到孟氏身後的葛媒婆說道：“不知道打哪兒來的惡婆子，嘴裏不乾不淨的貶低春香，還賴在咱家不肯走，我氣不過就打了她幾下。”

葛媒婆眼珠一轉，抓住孟氏的胳膊高聲喊冤：“老太太，我冤枉啊！有戶好人家托我說親，我是好心好意想說給你女兒，讓她下半輩子衣食有着，哪裏想到你這兒媳婦嫌我多事，打定主意要把您女兒拴在家裏當牛做馬，還沒說兩句話就要把我打走，老太太可要為我做主啊！”

被葛婆子這麼大力一抓，孟氏胳膊一松，被她抱在懷裏的元宵險些脫手，心裏對葛婆子就對葛婆子不滿了。再一聽她的話，這份不滿就達到了頂點。

只是她性子軟和，就算心裏不滿，也不會表露在臉上，於是問道：“聽你的意思，托你說媒的人家極好，那你先說說那戶人家好在哪裏！”

葛婆子還以為自己的挑撥之言起了作用，孟氏想把丟人的女兒嫁出去，當即眉飛色舞的說道：“那戶人家可了不得，家裏有四五十畝地不說，在鎮上還有一間大鋪子，您女兒嫁過去那就是當少奶奶的命，享福着哩。”

孟氏邊聽邊點頭：“聽着是不錯，可是這樣的人家咋也能找個黃花大閨女，能瞧得上我女兒？你該不是騙我這個老婆子吧？”

倒不是孟氏看低自己的女兒，在她的潛意識裏自家的錢財來自於桑葉這個兒媳婦，跟她這個婆婆沒太大關係，跟和離歸家的女兒更沒啥關係。

尤其是女兒帶着兩個孩子，比黃花閨女差遠了，再嫁的話別說事葛媒婆所說的人家，就是窮的娶不上媳婦的人家，也不一定會想要女兒這樣的兒媳婦。所謂事出反常必有妖的道理，孟氏還是懂的。

見孟氏也不好糊弄，葛婆子乾笑了兩聲，遮遮掩掩的說道：“這人家好是好，就是要說親的兒子腦子不夠靈光，就想娶個能幹的媳婦把家業把住，免得便宜了外人。”

實際上那人那是腦子不夠靈光，純粹就是個智障加暴力狂，前面的三任媳婦都是讓他活生生打死的，附近但凡疼女兒的就再也沒有人家肯把女兒嫁過去。

就連一些不把女兒當人看的人家，在女兒寧願自殺也不肯嫁后，也就打消了結親的念頭，怕落個人財兩空，什麼都得不到。

那戶人家沒有辦法，就只能轉移目光，瞄準了被婆家休棄的女子。畢竟在絕大多數人眼裏，被休棄的女子就是燙手的山芋，巴不得把她們改嫁出去，還不會多要聘禮。

於是，年紀不大，又能生養，能打理偌大的作坊的春香就被那戶人家看上了。

孟氏不知道這些隱情，一聽那人腦子有問題，下意識地搖頭：“不成，我女兒有手有腳，再嫁也不能嫁個傻子。”

哼，有傻子瞧上你閨女就不錯了，竟然還嫌棄？葛婆子心裏鄙夷，嘴上卻說道：“不是傻子，只是腦子不太好使罷了。再說了，這不好使有不好使的好處，以後兩個老的去了，這家業不就都落到你閨女手上了？連你那外孫外孫女也跟着吃香喝辣，當少爺小姐有人伺候呢！”

說罷，給了孟氏一個“你懂的”的眼神，期盼的看着她。

“哼，既然這麼好，你把你男人休了，自個兒嫁過去啊！”桑葉揮着大棒，毫不留情地懟葛媒婆：“你別把人當傻子糊弄，是不是像你說的這麼好你心裏有數，我們家也能查到，我勸你趕緊滾，不然我這棒子可不長眼睛。”

葛婆子咬牙暗恨，又在孟氏面前挑撥：“老太太，你看看，你看看，你這兒媳婦是見不得你閨女好啊，你可別把你閨女給耽擱了。”

孟氏本來就覺得不靠譜，見兒媳婦如此反對，就沒理會葛婆子，指着大門說道：“你還是走吧，你說的親事我不同意。”

見親事說不成了，葛婆子也撕下偽裝，一邊往外走一邊罵道：“好個不識相的老東西，真當自個兒閨女是天仙呢，啊呸，活該被休，一輩子孤獨終老。”

孟氏氣得手指抖，正想跟葛婆子爭辯，一根棒子從耳邊飛了過去，直直的打在了葛婆子的後腦上。

葛婆子捂着後腦勺一聲慘叫，桑葉撲過去一腳將她踹翻在地，順勢踩在她的背上，惡狠狠地威脅道：“老叼婆子，最好別讓我再看見你，不然見一次打一次。”

葛媒婆被踩在地上摩擦，算是徹底清除桑葉不好惹了。她一把老骨頭可經不起折騰，哪裏還敢說什麼，扯着嗓門嚷嚷：“不敢了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趕走了葛婆子，桑葉擔心孟氏將葛婆子挑撥的話聽進心裏，便說道：“娘，我看出葛婆子不老實才攆她走的，並不是不想春香改嫁。以後春香要是遇到看對眼的人，我定會備下一副厚厚的嫁妝，風風光光的把她嫁出去，不讓任何人輕看她。”

孟氏就沒有懷疑過她，笑道：“咱們幾年婆媳，我還能不知道你？要是你沒把春香當自家人，就不會幫她脫離孫家，也不會把作坊給她管，你為春香做的娘都看在眼裏呢！”

孟氏本來就不是什麼惡婆婆，不然當年也不能被馬氏和牛氏壓得死死的。她不是個蠢人看不清好歹，幾年下來早就看清了桑葉的為人，所以這幾年婆媳倆才相處得宜，從來沒有紅過臉。

要是桑葉剛過門，或許孟氏有可能聽信葛媒婆的話，對她心生不滿，如今根本不需要桑葉解釋，她也會信任桑葉，也會相信這個兒媳婦會像她許諾的那樣，置一份厚厚的嫁妝，把女兒風風光光的嫁出去。

桑葉露出笑容，開始拍馬屁：“娘，有你這樣的婆婆是我的福分，這十里八鄉的小媳婦誰不羨慕我啊！”

孟氏被哄的眉開眼笑，發自內心的說道：“這話該娘說才是，有你這樣孝順乖巧的兒媳婦，是我這個當婆婆的福分，娘走到外面誰不誇我有福啊！”

婆媳倆毫不吝嗇的誇着彼此，要是有外人在場，定不會懷疑她們只是在說場面話。

“對了娘，這葛婆子可惡的很，以後她要是再敢上門，您就直接把她攆出去。”桑葉覺得有必要提醒一下婆婆，免得她被人騙了：“春香的終身大事，得她自己點頭才行，咱們能做的就是幫她掌掌眼。”

孟氏嘆了口氣：“我看她都沒想找了，讓她自己作主哪行！我看吶，咱們還是打聽打聽，看看有沒有合適的，到時候讓她自個兒瞧，說不定就瞧中了。”

這些年，在桑葉的潛移默化下，孟氏的思想已經沒那麼守舊了。她一點都不反對春香再嫁，也覺得讓她自己相看會更好，不覺得這樣不合規矩了。

“行，我會留意着，您在外面走動也留意一下，只是別叫人瞧出來，免得又有人說春香的閑話。”桑葉對春香的關心不是裝出來的，在她看來春香才二十來歲，一輩子還長着呢，她還是很希望有個人能跟她相互扶持走完下半生。

尚在鎮上的春香不知道家裏發生的事，此時她平靜的看着眼前憨厚又深情的男人，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緒：“周虎，我有過男人，還有兩個孩子，你是個好人，會有賢惠美麗的姑娘做你的妻子，我不可能嫁給你。”

這不是周虎第一次對她說要娶她為妻的話，第一次她很是羞惱，話都沒說一句就跑了。第二次，她驚惶之下拒絕了他，只是夜裏輾轉反側一夜未睡；這一次，她已經能坦然的面對周虎，只是依然不會接受他的心意。

周虎漲紅着臉，絲毫不在乎被拒絕。他盯着春香，認真又堅定的說道：“大管事，哦不介意你恩有過男人，也不介意恩有孩子，哦想娶恩當媳婦兒，是因為哦真心喜歡恩，也會把恩的孩子當成哦的孩子。”

從來沒有人對春香說過這樣的話，春香的臉不受控制的變紅，心也跟着怦怦直跳。只是在周虎期待的目光中，她緩慢而堅定地搖了搖頭：“周虎，你是個好人，我不想騙你，這輩子我就想守着兩個孩子過，不會再嫁人了，我不能接受你的心意。”

說罷，她轉身就要離開。

“春香，別走！”周虎激動之下一把拉住了春香的手，用力一拽將她拽到了懷裏，抱的緊緊的：“哦說的都是真的，哦是真心喜歡恩，想娶恩為妻。哦知道哦沒本事，配不上恩，可是哦會對恩好，對恩的孩子好，恩要是不信哦，哦把心掏出來給恩看好不好？”

說著，他不顧春香的掙扎，將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口：“恩摸一摸，它在跳，它沒有撒謊。”

“你、你放開我！”春香的手跟被燙到了似的猛地往回縮，緊張地往四下里看，生怕被人看到：“你快放開我，快鬆手啊！”

周虎無動於衷，激動道：“哦不放，恩不答應哦絕不放手。”

聽着不像是乞求，更像是威脅。

春香沒有聽出來，見周虎真的不放，自己又掙脫不開，情急之下低頭一口咬在了他的手上。

“啊呀——”周虎手一痛，下意識的鬆開了對春香的束縛。

春香立即掙脫開，見周虎捂着被咬的地方抽冷氣，眼裏閃過一絲心疼。只是她知道現在絕不是心疼的時候，她後退幾步離他遠了些，冷靜地說道：“以後，也再別為這事再來找我，我不可能答應你的。”

說罷，也不管周虎作何反應，趁私下裏無人，急匆匆地離開了。

“啊呸，賤人！破鞋！裝什麼貞潔烈女！”確定人走遠了，周虎收起臉上的深情，朝着春香離開的方向狠狠地吐了口唾沫。

看了看手上深深地牙齦，他暗罵了一句“晦氣”。剛剛被咬的那一刻，他險些沒控制住，一巴掌抽過去。

這時，角落裏走出個人來，嘲弄道：“真是沒用，都這麼久了還沒把人拿下。”

“周小妹，有種恩再給老子說一句試試？”周虎心裏正憋着氣呢，一聽周小妹的話，捏緊拳頭朝着她揮了揮手。

“哼，哦是女子，本來就沒種。恩倒是有種，就是一點用都沒有。”周小妹壓根兒就不怕周虎這個哥哥，尖酸的懟了回去。

周虎差點氣死，惡狠狠的說道：“別忘了咱們才是一夥兒的，哦成不了事，恩也得在這兒耗着！不想最後啥都撈不着，恩最好趕緊給老子想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