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
顧少鈞去揚州千里求親的的事情,曾經在京城被人津津樂道了好久,張雨薇自然也是知道的。
後來,顧少鈞恢復記憶,將過去的事情全部忘記,又跟三公主在一起了,漸漸的,這事情也就不被人提起來。
因此,她與顧少鈞之間的糾葛,雖然她心裏清楚,真正是驚心動魄,彎彎繞繞的。
可是,在外人看來,不過開始是顧少鈞剃頭挑子一頭熱,後來,顧少鈞恢復記憶,忘記了唐白,此事也就漸漸煙消雲散了。
張雨薇敢在宮裏提起顧少鈞,可見是酒壯人膽。
不然,這樣公然給皇上戴綠帽子,更加讓淑妃娘娘心驚膽戰的話,她可不敢說。
她還怕唐白以前對她的恨意不夠多嗎?
唐白瞧着張雨薇不像是胡說,問道:“他怎麼了?”
絲毫沒有顧忌點萍在場,露出焦急的神色。
張雨薇笑着說道:“我也是聽別人說的呀,說顧少鈞,那個永定侯世子,幫助先帝殺戮無辜的人,被人暗殺了。”
這件事情,唐白自然是知道的。
只是,她心裏一直不願意去相信而已。
要她相信,除非將屍體拿過來。
“你呀,嘿嘿。”張雨薇不死心的補上這一句,到底是有些得意的。
唐白訝異。
見她確實是醉倒了,對點萍說道:“抬她出去。”
點萍深深看了唐白一眼,就聽唐白對她搖頭道:“沒關係的,可以告訴皇上。”
傅明珠的人在宮外面,既沒有聽見慘叫,也沒有聽見求饒聲,有些疑惑的看着張雨薇被抬出來。
唐白笑着告訴那宮婢:“去告訴你家娘娘,我與英國公世子夫人,同是相國府的女眷,她自然是心裏跟我更親近的。以後的事情,不勞她費心了。”
那宮婢沒料到還有這一出,倒是吃了一驚,一溜煙回去報信了。
氣得傅明珠不住的罵張雨薇,打定主意以後再也不理她。
晚上,皇上破天荒的來了,他嗅了嗅唐白身上殘留的那一點葡萄酒的味道,貪婪的聞了聞:“聽說,你今日去給皇后請安了?還見了英國公世子夫人?你不是恨她的嗎?”
“恨?”唐白微笑:“恨有時候也會轉變的,要看利益是什麼了。”
皇上有些詫異的看着她。
“臣妾,打算侍寢了。心甘情願。”唐白笑着說道:“所以臣妾,還想請皇上允臣妾一件事情。”
皇上更加詫異。
“是因為,今日世子夫人說,顧少鈞真的死了?”所以,唐白,不打算為他守身如玉了?
唐白苦澀一笑:“他不是早就死了嗎?”
皇上啞然,更加不清楚唐白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葯。
“臣妾今日看了,大後天是個好日子,算是臣妾跟皇上的洞房花燭夜了。”唐白嬌羞的笑,但是面上,卻並沒有嬌羞的神色。
皇上眼裏閃過一抹懊惱,只是頃刻間就強迫自己冷靜,他扶着唐白的肩膀:“你受了什麼刺激了?”
“並沒有啊。皇上。”唐白笑中帶淚:“榮華富貴,多少人求之不得,臣妾唾手可得,若是不知道珍惜,那就是不知好歹了。”
她認真的瞧着皇上:“您對我一忍再忍,臣妾都是知道的。如今,知道皇上對臣妾,是真的情深義重,臣妾,知道惜福了。”
皇上瞧着唐白,到底覺得他還是因為得知了顧少鈞確切的死亡信息而心灰意冷,想要另尋出路,心裏更加不好受。
他告訴她那麼久,她偏偏不信。
換一個不相干的人來說顧少鈞的死訊,她就信了。
是了,自己在她心裏,一開始就是對她有企圖的,說她的情郎死了,她不信也是情有可原。
“不必操之過急,等哪日朕想好了,再命內務府做你的綠頭牌吧。”期盼已久的東西居然就這樣唾手可得,皇上頓時覺得有些食之無味。
“是,皇上。”唐白溫順的點頭,真正像足了一個聽話乖順的嬪妃。
“你所求,是何事?”皇上問道。
“臣妾有個打小在身邊伺候的丫頭,如今嫁為人婦了,臣妾想,日後只怕在這深宮裏面,再也出不去了,想見她一面。”她笑着說道:“她嫁給了永定侯世子顧少鈞的侍衛,蘇一。”
皇上聞言,眉毛又跳了一跳,越發篤定唐白是因為相信了顧少鈞死了,才如此反常的。
“好。朕派人去宣她進宮。”皇上想了想,想到唐白無論做什麼事情,都沒有將點萍撇開,倒是光明磊落,因此答應了。
唐白很是開心。
皇上又有些搞不懂了。
畢竟,唐白打算好好在宮裏待着,找了張雨薇來和好,卻是張雨薇說顧少鈞真的死了,之前的事情。
因着這種猜測和疑惑,唐白答應的侍寢,在他看來,也成了索然無味的事情了。
男人,多喜歡享受征服的快感,而不是弱勢一方的妥協。
他興緻怏怏的出了青嵐院。
阿竹的出現,着實讓唐白喜悅,但是又吃了一驚。
她還在錯愕,阿竹已經挺着大肚子,撲了上來:“小姐……”
只是還未到唐白身邊,就被帶她進宮的嬤嬤攔住:“休得無禮,這是淑妃娘娘!”
阿竹一呆,很快就調整了狀態,她挺着大肚子艱難的跪下:“給娘娘請安。”
唐白看着心裏添堵,眼睛一酸,伸手淡淡一揮:“起來吧。既然是孕婦,賜座。”
那嬤嬤這才帶着阿竹去了內殿。
“好了,嬤嬤出去吃些茶水,本宮這裏有人伺候,等時辰到了,再喚人來。”唐白對那嬤嬤開口。
外婦覲見,一般不得超過一個時辰。
昨日張雨薇,唐白根本沒想為難她,加上她是有誥命的人,對貴人們人身安全威脅不大,因此領人的嬤嬤一開始就遠遠候着了。
如今阿竹身份卑微,一個平頭百姓而已,領人的嬤嬤自然是耀武揚威的。
唐白怕跟阿竹敘舊過了時辰,給阿竹平白招致一些不必要的災禍,倒是比見張雨薇時,體貼又耐心得多。
那嬤嬤得了準話,見淑妃娘娘不讓她難做,跪下磕頭了,去偏殿裏吃茶。
阿竹這才激動的又衝上來:“小姐,小姐……”她呼喚了兩聲,已經不知道要說什麼話了。
唐白只是緊緊的抱着她,將頭埋在她的肩膀上,緊緊抱着,一聲不吭。
阿竹激動了一會兒,心情才漸漸平息了。
唐白的衣裳上面沾得全是淚水。
兩個人對視了幾眼,阿竹才道:“小姐,看到你我就放心了。”
之前皇上在昭陽殿冊封唐子文之女唐白為淑妃娘娘的時候,阿竹聽說過了。
她一直以為是幻覺,直到去侯府問了侯夫人,才知道,真真切切就是她家小姐。
可是皇宮大內森嚴,她又懷着身孕,根本沒辦法獲取丁點的消息。
“奴婢一直在等,在等小姐來來找奴婢……”阿竹說著眼淚又流出來:“奴婢還以為,這輩子也見不到小姐了。”
畢竟,一入宮門深似海,唐家又沒有能為唐白撐腰的人,她要出宮,談何容易。
阿竹說幾句話就忍不住要抹眼淚,弄得點萍也被這主僕情深的戲碼,連帶着濕了眼眶。
“小姐,你是如何……”阿竹還要再問,唐白輕聲道:“說來話長,不說這些,你還好嗎?孩子幾時出世。”
阿竹忙把唐白的手放在自己肚子上面,笑着道:“還有四個月多才生呢。”
只感覺肚子裏的小傢伙動了一下,唐白整個人都激動起來,她叫了點萍過來:“拿一些便於攜帶的,賞給她。”
阿竹忙道:“小姐,奴婢跟着蘇一,吃喝都不愁的。”
“給孩子的。若是兒子,攢着以後給他娶媳婦,若是女兒,就做嫁妝。”唐白嘆氣,有些不舍:“我定然是看不到這孩子出生了。”
阿竹先是一愣,後來想到,唐白在宮裏,自己在宮外面,要是再想見上一面,可真是難了。
“沒關係,奴婢好好活着,小姐只要好好活着就好了。”阿竹說著又哽咽起來。
她定定看了唐白幾眼,千言萬語,礙於點萍在場,實在沒辦法訴說。
她想提顧少鈞,可是小姐如今是皇上的淑妃娘娘,她還不至於那麼笨,要惹禍上身。
唐白見她喉嚨滾動,似有話要說,但是看了幾次點萍,笑着說道:“以前的那些,不必提了,以後好好過日子才是正經,你記住了。”
“奴婢也想,只是不知道老天爺,能不能遂了奴婢的願望。”阿竹苦笑:“蘇一他……”她到底還是忍住了,不想給唐白在宮裏惹麻煩。
誰知道,點萍瞧了瞧茶水,笑着說道:“這茶水有些涼了,怕是孕婦喝了不好,奴婢去換一壺新茶來。”
在唐白詫異的目光下,點萍竟然去了後殿。
這令唐白始料未及。
阿竹忙抓緊時間說道:“蘇一叫奴婢找機會告訴小姐,世子他是冤枉的,他不過是奉命行事。”
唐白更是一頭霧水。
阿竹忙解釋道:“世子出事了,一直沒有回來。侯爺不相信世子出事,在朝中打聽奔走。誰知道,不知道觸怒了什麼人,前幾日開始,就有奏本遞到皇上手上,說世子仗着以前督密衛的身份,肆意誅殺朝廷命官,請皇上降罪!如今世子活不見人死不見屍,也不知道奏本怎麼樣了。”
唐白聽了大為震驚,忙問道:“蘇一是怎麼回事?”
她和顧少鈞從泰山上面九死一生下來,蘇一就已經不在侯府了。
“蘇一那時候,是被關進了大理寺的監獄,說是跟什麼案子有關係。後來世子回來,開始為他奔走,沒多久,世子就出事了,然後蘇一也放回來了。”阿竹也搞不清楚這裏面的彎彎繞繞。
“我來的時候,蘇一隻說,讓娘娘找機會,看看是哪些人在參侯府和老侯爺,也好有個準備。”阿竹叮囑:“他說,千萬別向皇上求情。”
唐白沒料到事情是這個樣子,蘇一的態度,無疑是側面告訴唐白,顧少鈞真的死了。
的確是死了。
雖然沒有見到屍體,可是若是按照皇上第一次告訴她的時間節點來算,只怕就算有屍體,也是森森白骨了。
這也是昨日張雨薇喝醉了酒,專門拿出來激將她的話。
讓她聽見顧少鈞的死訊之後,方寸大亂!
唐白整個人失魂落魄,此刻才真的確定,顧少鈞死了。
可是,她還來不及與他真正重修舊好啊!
點萍換了茶出來,瞧見唐白正抓着阿竹的手,認真問一些她平時的起居,末了說道:“若是有事,叫人來宮裏傳個信。”
阿竹點點頭,眼中含淚,十分不舍。
領人的嬤嬤,已經在門口等候了。
唐白狠下心腸,命人送阿竹出去。
阿竹走到門口,忽然又折身回來,跪在地上給唐白狠狠磕了兩個響頭:“娘娘若是不嫌棄奴婢愚鈍,等奴婢生完孩子,再回來伺候娘娘。”
“不必了。你好好過日子,省得我惦記。”唐白勸她,扭過頭去,只是眼淚也忍不住流下來。
當初她感覺自己快要死時,將阿竹託付給蘇一,就是想她有一天,能夠和平安樂。
如今好容易求來了,自然是要好好珍惜的,斷不會再讓阿竹進牢籠,以身犯險。
阿竹眼淚撲簌簌往下掉落,一步三回頭的跟着嬤嬤走了。
唐白的眼淚卻是止也止不住。
她心裏知道,這眼淚不是為阿竹,而是為了顧少鈞。
只是點萍在跟前,她不可能,也不能夠為了顧少鈞真的死了,大大方方痛痛快快哭一場。
點萍給她遞了帕子,嘆氣道:“奴婢真羨慕阿竹。”
唐白有些詫異的望着她,點萍尷尬一笑,如此便算是揭過去了。
只是唐白的計劃,卻略微有了些變化。
她本來的打算,是算計張雨薇即可,到時候她定然也逃脫不了罪責,被打入冷宮,亦或者賜死,她都可以接受。
如今見了阿竹,知道侯府有難,她卻不像之前那樣洒脫,甩手就幹了。
她必須得護住自己,想一個萬全之策才行。
而要護住自己,首先,她就需要一個自己的心腹。
這顯然,是比登天還難的。
護不住自己,就要在有限的時間內,解決侯府的難題,如此,她也能了無遺憾的去了。
主意打定,唐白一刻時間都不敢浪費,起身去了昭陽殿,出門前,她認真的打扮了一番。
這是第一次,為皇上打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