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我才是祥瑞
被徹底震撼到了的知州高舉雙手仰望蒼天然後彎曲膝蓋就地跪下，再然後是五體投地，華麗的辭藻從口中滾滾而出感謝上蒼把祥瑞賜給人間。立刻所有官員和衙役都跟着跪下，孫家院子雖大卻擠得滿滿當當。
孫麟傻愣愣地看着官員們真誠地用折磨人的歌聲不停的讚美蒼天，然後俯身下拜，一個個屁股撅起又落下。說到動情處，有的官員涕淚橫流甚至嚎啕大哭，還有的手舞足蹈，結果一腳踩進去年種葫蘆的坑裏摔了個滾葫蘆。擺脫，你們這個樣的舞姿就不能好看一點兒嗎？
過了！這就過了！我只是想弄點兒錢花的，怎麼弄這麼大動靜？
孫麟覺得自己有必要澄清一下，他向前走了一步大聲說：“諸位……”
說到這裏他突然卡住了，發現自己竟然找不到一個合適的稱呼。穿越前看清宮辮子戲已經習慣性認為見到當官的應該稱“大人”，可穿越到宋朝活了九年才知道在這個時代“大人”這個詞是指自家父母的。而且剛才在公堂上沒有一個人稱呼縣官為“大人”，孫漁可不願意隨便認一堆的爹，遂“大人”這個詞是不能用的。
平日裏聽人聊天說起某個官員都是用他的姓氏加上官職稱呼，今天在公堂上也是如此。若是孫漁面對某一個官員自然便照此辦理，這一大堆官員怎麼稱呼他可一時沒想出來。
不過他用尖銳的童音喊了一嗓子倒是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過來，孫漁便撿了一個自認為最合適的稱呼含混過去：“諸位……哦，官人，你們為何如此啊。這幾棵就是普通的樹啊，就是小子種着玩兒的……”
話還沒說完，一個一把白鬍子穿着青色官服的官員就指着孫漁大喊:“豎子豈敢胡言!你可知什麼叫祥瑞?“看着這位眼看就要撲上來撕逼的樣子孫麟明智地選擇閉嘴——要尊敬老人嘛。
這時候知州卻站起身來招手讓孫麟過去，問孫麟:“這幾棵樹都是你種的?“
孫麟說:“都是小子種的。“
知州問:“你可是用了什麼異法?“
孫麟說:“並無異法，不過是嫁接罷了.“
“只是嫁接？”知州拈着鬍子想了一想說:“嫁接之事本府也聽人說過，但卻從未聽說能把這麼多種花木嫁接在一棵樹上.因此你要明白這些樹雖然是經你之手，卻是上天賜予的奇觀.“笑話，這麼大的功勞怎麼能夠放棄？誰敢說這不是祥瑞定要以死相拼。
孫麟看到那官眼中的綠光心裏嘆了口氣，心說這位已經認定這是祥瑞了，自己在人家治下如果不給面子不知道會有什麼後果.於是他再一次明智地選擇閉嘴.
知州卻又問道:“那對大葫蘆也是你種的?“
孫麟只是躬身答道:“是.大葫蘆的種法在古時農書中便有記載.“
知州笑道:“便有記載，可有人種出過?你能種出，也是你的福分啊.不然別人為何種不出？“
知州這樣說孫麟還能說什麼?他只好繼續保持沉默.
現在知州笑眯眯地打量孫麟，越看心裏越是驚訝，可以說這個黑小子完全不同於他以前見過的任何孩子.
從外表粗略看來孫麟生得黑黑的，拖着鼻涕，頭髮因為一冬天沒洗滿是油膩，拖着一雙滿是布丁明顯有些大的鞋，和村子裏其他這麼大的孩子一個模樣.但是仔細一看孫麟卻有着其他孩子不一樣的地方.首先孫麟的站姿就不同於普通孩子，總是挺直腰板站得筆直.一件寬大的兔皮襖穿在身上本有些松垮，但是用一根麻繩在腰間緊緊一束讓這孩子象一棵挺拔的松柏。孫麟的皮襖上掛着一塊粗麻布，剛才知州看到他把臉轉向無人處擤鼻涕之後用麻布擦鼻涕，這是受過良好教育的大戶人家子弟才有的做派.最讓知州重視的是孫麟面對一眾官員禮數無虧，說話條理清楚並不緊張，行動不疾不徐沒有一絲慌亂.如果孫麟不是個子矮，麵皮黑，真會讓人以為是一個飽讀詩書的世家公子.
在來的路上知州已經粗略向里正了解了孫家只是普通鄉民，而且是下戶，沒有田產只有一個院落——每年交三文錢稅款的那種——也沒有什麼富裕的親戚，孫麟也只是跟着鄉間普通秀才開蒙，絕沒有可能受到什麼出色的教育.知州想不通孫麟怎麼會有這樣世家公子的做派，他只能腦補:“非常之人才有非常之福.這個孩子將來必非常人.“
把孫麟打量一番後知州不動聲色開口道:“我來問你，這四棵花樹可能移動?“
孫麟打算把這些樹賣掉自然是能移植的.他說:“這是自然，只要連根刨出，放入承裝泥土的大木桶中就可運走.清明前後正是適合移栽.“
知州轉身對眾官員說:“諸君，我以為此花樹與大葫蘆必是上蒼賜予我大宋的祥瑞.你等可有疑議?“
眾官吏皆拱手稱“明府明鑒，我等並無疑議.“
知州說:“好，那我等便立刻上表進獻祥瑞，如何?“
若是朝廷認定齊州出了祥瑞，每個官員或多或少都能跟着沾點兒光，誰反對這事兒是和大家過不去。誰也不反對，知州立刻回城寫奏表去了，留下幾個官員連夜找人打造大木桶，佈置人手看守祥瑞，徵發民夫準備挖掘、運輸花樹。一片忙亂中只剩下孫漁很鬱悶，想問問把這幾棵樹賣給朝廷能換多少錢都不知道該問誰。
他悄悄問老孫知不知道朝廷對祥瑞的賞賜是多少，結果被老孫一腳奔到了牆上。
“官人們認定我們家出了祥瑞啊！這是多榮耀的事情！沒看到不但鄉親們，就連里正都給我道賀呢，哪有心思談什麼錢？”這就是老孫的想法。孫麟只好蹲在牆角畫圈圈詛咒這些不知所謂的大人不識貨。
俺和來福才是祥瑞好吧？俺們能從一千年後穿越到這個大宋不是祥瑞是什麼？
縣裏的押司帶着里長滿臉堆笑過來告訴孫亮，他們父子也要跟着祥瑞上京，一路照顧祥瑞，明天就要啟程。去東京汴梁啊，那座百萬人口的傳奇城市，太激動人心了。孫漁還有很多首尾要處理，對了，那個誣告的傢伙在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