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 祥瑞開店（二）
四月十二，不同於一般買賣開張都要看看黃曆，擇個良辰吉日，孫麟是一切準備好就立刻來張。早上大家四更就起來到了鋪子裏。讓孫麟感慨的是這麼早街上已經熙熙攘攘，很多人在忙着討生活。
卸下門板，升起爐火，挑出個幌子大書“便宜坊”三字。殿前司士兵的家人也已經到位。老孫和馬跡芳把燉了半晚上的一大鍋肉倒進店鋪前灶上的大鍋里。火把湯一燒滾，肉香飄出來，早起謀生活的人們立刻便被吸引過來。
一個灶口上放着個鏊子，皇城司軍漢的女人們把烙得半熟的麵餅放在上面徹底烙熟。等麥子的焦香散發出來，就用刀剖成兩半，中間夾上剁碎的煮肉，再澆上一點肉湯，一個大宋的肉夾饃就做成了。用草紙或干荷葉一裹遞給急等着吃的顧客。
還有一個灶口上在烙油餅，大塊兒的肉往裏面一裹一口咬下去滿嘴冒油。
有人已經知道進獻祥瑞的孫家要在這條街上開店，早就打探了消息，是以今天早上早早就等着看個新鮮，兩個御廚忙得滿頭大汗，肉案前還是排起了長隊。
排隊的和圍觀的人中終於有人發現了古怪，一個人問正在用火勾捅爐膛的老孫：“店家，你家這灶怎的這等古怪？好旺的火卻半天也不見填柴？”
老孫說：“有什麼古怪？燒的石碳罷了！”
有人便說：“不說便不說吧，何必誆人？若是石碳，只怕嗆死人呢。”
穿着便衣的邢召虎用腳踢踢灶旁堆的石碳說：“哪個誆你，這不便是石碳？”
有個中年漢子就說：“恁的作怪。俺也曾燒過石碳，卻不是這樣。你這石碳卻是哪裏買的？”
老孫說：“石碳都一樣，只是俺這灶好。”
有人就笑起來：“這灶還能有什麼不同？”
老孫說：“信不信由你。”他笨嘴拙舌，根本不像是個會騙人的，有人就注意起那灶來。
不到五更天一大鍋肉，幾百個餅就賣得精光，兩位御廚因為連續揮刀時間太久已經脫力，吐着舌頭趴在長凳上倒氣。孫麟讓把爐子封上大家先休息一下。
起得太早了啊，孫麟這具小身體忙了半天已經感到乏了。不能和街對面的小姑娘比，才七八歲的樣子，背後還背了個更小的，還要踩着凳子往鍋里下餛飩呢。
好多人從這邊買個肉夾饃再到對面要碗餛飩，因此今天餛飩攤子的買賣特別好，小姑娘一直忙得腳不沾地也沒見喊累。因此孫麟看看一群人都忙裏忙外準備中午那一頓他也不好意思叫他們送自己回去。
看着一群人各自穿着自家的衣服切肉，和面有點扎眼啊，得讓他們統一穿白色制服。
這麼想着，孫麟就睡了過去。
也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正在做夢娶媳婦呢，孫麟突然被人驚醒了，卻是老孫在哈哈大笑。
他忙從櫃枱後邊走出去，老孫見到他就笑道：“你娘捎來書信呢，大概五日後就能到了。”
“喔，真是太好了。”孫麟迷迷糊糊擦了擦嘴邊睡覺時流出來的口水，看看太陽都要上了中天。睡了這麼久也沒個人來關心一下，這是怎麼對待祖國的花朵的？他來大宋不是可為了過這種生活的。
老孫這才發現孫麟的一副沒睡醒的樣子，忙說：“正好於七來了，讓他送你回去再睡一會兒。”
孫麟打了兩個哈欠反倒不困了，看看又到了午飯的點兒，只怕還有一陣忙亂，便說：“我睡夠了，先不睡了。”
正說著話，街上一陣喧鬧。孫麟走到門口向外面看去，見三個十四五歲的小夥子追着兩個破衣爛衫十歲左右的男孩跑。跑在後邊的矮個兒孩子穿着條不知從哪裏撿來的長大褲子，慌亂之間把腿絆了一下，撲倒在地上，跑在前邊的小夥子趕上就拿腳踹。矮個子孩子倒是機靈，馬上就地一滾，躲開這一腳。另一個小夥子又趕上來用腳踢，那個孩子抱住小夥子的腿只不撒手，還用腿亂蹬，三個小夥子只好圍住用拳亂打。
跑在前邊的孩子奔跑時回頭看見夥伴被打，立刻扭身回頭髮了瘋一樣沖向一個背對自己的小夥子。別看他骨瘦如柴，可是這猛一撞也很有力氣。背對他的小夥子不防備，被撞得向前一衝，撞在另一個小夥子懷裏，兩人滾作一團，引來圍觀的人群一陣鬨笑。
沖回來的孩子身手很靈活，又猛地把被矮個孩子抱住腿的小夥子推了個趔趄，拽起矮個兒孩子就跑。
但是三個小夥子畢竟年齡大些，身高腿長，被眾人鬨笑一陣真的動了怒，從地上爬起來三兩步追上，揪住兩個孩子亂打，把他們的衣服扯得稀爛。
街上的閑人都圍過來看，但孫漁被馬步芳抱到門前的灶台上看得清清楚楚，高個兒的孩子身手靈活又有一股狠勁兒，象野狼一樣嘶吼着掄着拳頭連打帶咬護住矮個兒孩子；矮個兒的孩子一開始只是招架護着衣服，後來衣服被撕破了，他也發瘋一樣又抓又咬。
孫麟有心制止三個小夥子，但是他對汴梁的民情不熟，因此先問馬跡芳：“這兩個孩子是賊么還是乞丐？”馬跡芳只搖搖頭嘆了一口氣。
雖然兩個孩子拚命反擊，但是面對三個小夥子仍然不是對手，很快就被打倒在地。三個小夥子圍着倆孩子不斷用腳踹。這時候人群中突然爆發出一陣尖厲的哭聲，三個同樣破衣爛衫年紀更小的孩子從人堆中衝出來一邊哭一邊跑過來，其中一個四五歲樣子的撲到一個男孩兒身上哇哇大哭：“不要打我哥哥！”另外兩個孩子雖然不敢撲上去但是也一邊哭一邊嚷：“別打了，別打我哥哥！”
三個小夥子見此情景手下也緩了，旁邊又有鋪子裏出來人呵斥，他們便就勢停了手，從地上撿起兩個銅錢，往下土橋去了。走之前一個小夥子還對兩個孩子威脅道：“再敢讓我在這下土橋上看到你，我便見一次打一次！你們還是快快離了這裏，往別處討生活去吧！”
孫麟問馬跡芳：“這是怎麼回事兒？”
馬跡芳說：“麟哥兒在這汴梁住長了自會明白。兩下都是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