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回 苦雨證金蘭
王亦萱見趙秉文背着自己,一路之上飛奔跳躍,且愈來愈疾,驚呼道:“秉文哥,你怎會這般厲害?我還只道是你在哄我。”趙秉文微笑不語,只顧趕路。
不多時,王亦萱忽道:“門前伏着兩隻石獸的屋子便是了!”
趙秉文依着王亦萱所指,看到一座屋舍,大門緊鎖,兩側各有一隻由青石雕制的狴犴,麟頭獬尾,神態威武肅正。
趙秉文望着門前的三條小路,問道:“亦萱妹妹,自這裏出發離開天機樞,該如何走?”
王亦萱道:“只有中間那條小路能離開天機樞。”
趙秉文沉吟片刻,又問:“中間可有岔路?”
王亦萱道:“雖無岔路,但龐伯父在路上設有機關,你只需遇到樟樹便轉左,那就不會走錯了。”
趙秉文點點頭,輕輕將王亦萱放下,隨即沿着小路飛掠而去。不待王亦萱回過神來,遠處傳來趙秉文的聲音:“趕緊回到你爹那裏。”
趙秉文唯恐慢些再追不上孫長翎,遂將身形提至極限,兩旁樹影婆娑,風聲疾過。
不多時,忽見前方有二人行走,仔細瞧去,其中一人正是孫長翎,瞧着雙臂無力下垂,顯見是被點了穴道。身旁一名青年,年不過二十,皂衣束髮,斜負長劍。
趙秉文大喜,緊趕幾步,躍到二人面前,右手握棍,左掌抱拳,正待說話,只聽孫長翎喝道:“哪裏的小子,竟敢擋老子的去路,還不快滾?”
趙秉文一怔,隨即明白孫長翎用意,道:“孫…”
孫長翎怒道:“你罵哪個是孫子?爺爺我今日是雙手有些不便,也不屑與你這乳臭未乾的小子計較,速速離開。若再不識相,惹惱了我身旁這位兄弟,哼哼,他的一套雨隱劍法,便是江湖上成名的劍客,也走不過二十招。尤其是最後三式,罕有敵手。”孫長翎還待再說,卻見伍正存冷眼瞧着自己,不禁訕笑一聲,再不言語。
伍正存冷聲道:“如何不說了?你便是全說與他聽,我又何懼?”繼而轉向趙秉文,道:“這位小哥只怕就是宋雲所提及的趙秉文吧?果然是少年了得。既然你送上門來,正好將你擒下,一併押回作為憑證,也教他人無可辯駁。”說罷,伍正存緩緩拔劍出鞘,日光之下,寒芒映臉。
孫長翎激靈靈打了個寒顫,忙道:“伍兄弟,諒他一個小孩,能有多大能耐,哪裏還需用劍?赤手空拳即可手到擒來,如此也不會折了伍兄弟的名頭。若是兄弟心無勝算,大可由愚兄代勞。”
伍正存眉頭微跳,神色卻不為所動,劍尖斜指,雙目死死盯着趙秉文。
趙秉文見狀正要說話,伍正存突然身形暴起,叱道:“看劍!”話音未落,長劍疾刺而出,直取中路,正是雨隱劍法中的一招“花雨穿林”。
趙秉文見他來勢甚洶,且劍速之快,竟似更在陸黯的辟水刀法之上,不覺有些慌亂,忙側身避過劍鋒。伍正存不待招式用老,再使出一招“驟雨疾風”,嗤嗤嗤急攻數劍,分別刺向趙秉文的右肋、胸口及雙目,趙秉文左撥右擋,盡數化去,不料此時伍正存左掌悄然而至,掌風凌厲,擊向趙秉文腹部。原來這招劍刺為虛,主在擾敵,掌擊為實,旨在重創敵人。
趙秉文立時驚出一身冷汗,右手緊忙撒棍,倉促間使出韋陀掌迎上,啪的一聲,二人身子一晃,趙秉文腳下卻後撤半步。
伍正存暗暗稱奇,不敢大意,第三劍跟着又攔腰削去。趙秉文眼見無法避開,只得揮棍擋格。伍正存吐氣喝道:“來得好!”運起十分勁力,朝着木棍削去。
伍正存原本欲將趙秉文手中木棍削斷,哪知劍棍相交,趙秉文竟將劍身格開,而木棍絲毫未損,伍正存不禁心中一震。
趙秉文因木棍適才被龐寂用刀斬去半截,只道這降龍木難擋利器,乍見伍正存奮力之下,降龍木棍竟然完好無損,不禁大喜,心中雖是不解,膽氣卻也壯了許多,遂將伏魔棍法施展開來。
趙秉文不知,這降龍木乃是木中極品,極為堅韌,且能解毒辟邪,歷朝皇家素愛降龍木所制的食箸,有時也會賜予股肱重臣。龐寂斬斷降龍木時,不僅凝聚其畢生功力,且所用的是上古神兵鳴鴻寶刀,這才一舉得手。而伍正存雖為青年才俊,但功力相較龐寂差之甚遠,所用長劍亦為凡品,故而難損降龍木分毫。
趙秉文將伏魔棍法使開,劈掃盤挑,白衣飛舞,伍正存劍法迅捷,皂影如鴻,二人酣斗在一處。伍正存心道:“聽那宋雲講過一句,說這小子曾斗陸黯、戰群狼,當時我還只道是文人膽小,受驚之下將小事誇大,現在看來所言不虛。將他擒下,也是功勞一件。”想到此處,伍正存抖擻精神,縱身躍起,展開劍勢,一招“煙雨漫江”飄飄洒洒使向趙秉文。
這一招是雨隱劍法中的精妙招法,乃是伍正存的師祖昔年在江邊踏青飲酒,時值天灑細雨,酒至酣處,師祖望着濤濤江水,煙雨瀰漫,感懷於人生風雨,幾多飄零,即興創出的劍招。此招旨在重意,以意御劍,身隨劍走,施展劍招時,要無悲無喜、勝敗兩忘,方能發揮其威力。而伍正存年少成名,在青霜堂時,不到三年便晉為銀階,剛及弱冠,又受司徒雲青睞,被選入天憲樞,可謂前程似錦,青雲可期,平日也頗為自得,心境高低立判,故而伍正存僅能使出此招的兩、三成威力,饒是如此,亦令對手心驚不已。
趙秉文見伍正存手中長劍忽緩忽疾,撩刺劈削,毫無章法可循,一時間左支右絀。伍正存瞅准空當,長劍斜撩,嗤的一聲,正中趙秉文右臂,好在趙秉文身法靈快,傷勢不重。
趙秉文首次負傷,見右臂流血,反倒眼紅性起,掄起木棍,一招“當頭棒喝”,棍夾風聲,擊向伍正存頭頂。伍正存見降龍棍來勢無匹,急忙擰身閃避。趙秉文趁勢接連使出棍法中的“一葦渡江”、“禪杖熾魔”、“金杵降龍”,這才將形勢扳回,兩人斗得難解難分。
伍正存初見趙秉文,原以為不費吹灰之力便可獲勝,哪知竟然久戰不下,自己妙招屢出,卻都被趙秉文一一化解,不由得心頭焦躁,暗道:“這小子這般扎手,說不得要使出絕招了。”心念甫定,伍正存虛刺三劍,將趙秉文逼退,跟着前腿微弓、後腿蹬地,身子微傾,左手拈着劍訣,右手反腕執劍並藏於背後。
趙秉文不曾學過劍法,見到這般奇怪的姿勢不覺有異。孫長翎曾聽聞雨隱劍法最後三招的起手式怪異,見此情形大驚,猜到伍正存這便要使出最後三招,忙叫道:“不知死活的小子,瞧我伍兄弟的絕招!”
趙秉文正欲上前再戰,聞言心中一凜,緊忙頓住身形,並將木棍橫在胸前,小心戒備。
伍正存一言不發,倏地倒躍回去。趙秉文正不解時,孫長翎卻心知不妙,拔身便跑。只見伍正存左手疾出,正中孫長翎啞門穴與足三里穴,不待孫長翎癱軟倒地,又狠狠飛起一腳,孫長翎如風箏般飛了出去,重重摔在兩丈開外。孫長翎眼前金星繚繞,渾身疼痛,想破口大罵,卻又說不出半句話來。
趙秉文怒道:“你做甚麼?”
伍正存面色鐵青,冷冷道:“若不是回天憲樞后還要盤問他,這便割了他的舌頭!”說罷,伍正存手拈劍訣,後腿猛然發力,躍起兩丈多高,撲向趙秉文,幾乎同時長劍遞出,一招“梅雨蔽日”,挽起十餘個劍花,劍尖光芒點點閃動,宛如雨滴一般,罩住趙秉文周身。
趙秉文眼見面前寒光閃閃,哪裏分得清虛實,只得連連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