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路口:追捕(下)
再厲害的嫌疑人,也不會毫無破綻,地上留下的塵土和腳印,都出賣了他,。刑警官衝著右側追去,這邊的樓梯給了他一個更加明確的指向,通往一樓的樓梯被一道鐵門死死的擋住了去路,除了往上走,這混蛋除非直接從三樓跳下去。
“嘭啪……嘭啪……”
夜空隨着聲響變得忽明忽暗,看起來是有人在屋頂燃放煙花,今天也不是什麼重要的節日,誰會無緣無故的放煙花。刑警官沒想太多,衝著聲音發出的方向,一路跑動上去,一層層的往上,中途煙花也沒了聲音,也只猶豫了片刻,立馬繼續往上走。
八樓樓頂,算是九樓了。這地方也沒比一樓清凈多少,成了一個大雜物堆放地,四周被半人高的圍牆圍住,中間四四方方長出一座小屋子,帶着小木門,上面還安放着歪歪扭扭的避雷針,這應該是樓道中央出入樓頂的地方。
他的周圍實在是太亂,落腳的地方都不多,幾乎是在不斷的跨行。刑警官只能拿出手電細細打量,廢舊的水缸,罈子,書籍,連舊傢具都有,而手電光還有幸發現了暗夜中的一抹綠色,這髒亂差的地界,居然還有一小片菜地,種着蔬菜,倒是不再那麼顯得不近人情。
一股子塵土舊物的味道,沒讓刑警官麻痹,倒是很刻意的看向那些相當雜亂的地方,那邊是一些長滿苔蘚的紅磚,如果這混蛋的確跑到了樓頂,無論怎麼慌亂,自然是選擇更容易走動的地方,可那邊的幾塊紅磚色調和周遭的那些顯得有些突兀,換句話說,就是有人動過!
刑警官提高了警惕,把手電對着地上,慢慢的朝着那些紅磚走去,那些積水濺起的水漬,殘留在屋子牆上,佐證了自己的判斷沒有錯,一定就在這後面藏着。甚至自己都能感受到對方的心跳聲,可惜這樓上太過安靜,要是從這邊追過去,嫌疑人從另一側迂迴,逃掉,可就麻煩了。
刑警官看了看四周的大體結構,想到一個辦法,一腳準備邁步過去,一手猛地把手電筒甩出,照着一邊,搞個聲東擊西,自己立刻衝上去,把槍對着屋子背面,手電沒做到聲東擊西,手電光倒是幫了一個忙,它所照射的地方,一個黑影正從樓頂的邊緣往樓下掉落,與此同時,樓下響起了煙花連續不斷的炸裂聲。
刑警官不免心裏一緊,這混球不會真跳樓了吧,要是逼到這個份上,自己可就不太好處理了。伴着煙花聲,趕忙往圍牆的邊緣走去,往下看去,那個黑影抓着頂樓一住戶家的防盜窗,跳進了隔壁的窗戶,裏面立馬傳來人們的驚叫聲,亂作一團。
那些雜亂的腳步朝着樓頂上撲來,而伴着那個小屋子鎖芯的低語聲,一群人渾身酒氣的沖了出來,咳嗽聲還夾雜了持續不斷的煙花炸裂聲,那些青煙不時的和他們簇擁着,冒了頭,往天上騰飛,變幻,飄散。
“快閃開!”面對突如其來的這麼多人,刑警官大喊:“快!讓我進去!”
在人群中央撕裂開一個口子,艱難的往裏面前行,而剛一進去,自己猛地吸了一口氣,卻被嗆得不輕。裏面滿滿的都是火藥味,剛才的煙花應該就是在這裏面燃放,誰這麼缺德在室內放煙花,估摸着是發生了意外吧,一群喝醉酒的年輕人,什麼事情干不出來。燃放的聲響是沒了,可這殘留的煙霧着實太厚,太濃,擠在如此狹小的空間內,難以看清,下意識的把槍拔出來,緊握在手中。隨便扯了旁邊的一件衣服,纏繞在脖子上,擋住口鼻,壓低身子往前移動。
“啪!”一瞬間,整個室內的燈光全部熄掉。
眼睛完全還未適應過來,瞳孔內的殘影在黑暗中大肆的戲弄自己,忽然的“失明”,只讓人覺得火藥味更加沉重,難以抗衡,那些爆炸后的煙花,化作塵土刺激着身體的每一寸感官。
“喝呀!”
小腿一緊,身體沒站穩,重重的摔倒在地上。一個更加暗色調的身影壓在自己身上,一隻手死死的遏制住自己的喉嚨,另外一隻手在刑警官的身上拉扯,像是在極力尋找着什麼,刑警官用膝蓋往他身上狠狠的頂了幾腳,沒想到對面的體力也不錯,滿壯實。眼瞅着不易擺脫,自己的身子往下滑動一些,拉住他的頭往地上砸去,這下可把這黑影惹怒了,上了拳頭,打着臉龐,刑警官一手扒拉了兩下,握住手槍,拇指撥開保險,一聲槍響,一陣玻璃垮掉的聲音同時傳來,似乎子彈打中了窗戶,那個黑影楞了一下,迅速爬起身來,抄起一個什麼東西,砸在腦門上,立馬跑開了。
刑警官只覺着天旋地轉,腦袋上熱熱的,痒痒的,八成是出了彩。看着那個隱隱約約的背影,氣就不打一處來,咳嗽了好一會兒,扶着牆壁趕忙追着出去。
頭暈乎乎的,感覺都被砸開一個大口子了,擦了擦臉上的血漬,這混球只要被抓到,非得被自己狂揍一頓才解氣。追到三樓,人也沒個影子,這腦袋反倒是疼痛難忍,只能靠着樓梯的扶手坐下來休息休息。
樓道的涼風直往人身上吹,這又是兩邊的中間處,像是一個受氣的位置,被不斷的排擠和碾壓,一遍又一遍,連窗外遺漏而出的燈光都懶得變化,死死的釘在那裏。
“咔哧!”
這突兀的聲音,讓刑警官克制住了自己的呼吸,靜靜的聽着,像是樓下傳來的玻璃的動靜,這傢伙難不成還在樓下?頭上的血漬還在往樓底滴落,也顧不上這些,拉住樓梯扶手,站起身來,靠近樓道窗戶,向下看了看,空蕩蕩的巷子,除了地上幽幽反光的玻璃渣子,一些懶洋洋的白氣,別無他物。心裏還是有些緊張,轉念一想,不會這傢伙已經上了樓了吧!回頭從縫隙向樓下觀望,狹窄的視野,矩形的長度,把整個眼神都積壓在上面,周圍安靜得只剩自己的呼吸,五秒,十秒,從左到右,依次看去,一道微弱的光線映射出一個巨大的身影,朝着這個矩形入侵,五秒,十秒,那道光線消失了,隨之而來的一雙眼睛在看着自己。
刑警官這次毫不猶豫,立馬往樓下衝去,可才走了一步,瞬間又打住了。只覺得後背發涼,他的槍套里居然是空的。糟糕!刑警官有些慌,不會剛才打鬥把手槍丟在樓上了吧!可再一想,最壞的情況就是,這混蛋把自己的槍搶走了。倘若真是如此,那整個事情的態勢就完全變了,別說抓捕,自己能不能活着出去都是基礎問題。
聽着樓下,快速接近的腳步聲,不行!刑警官心想,把犯罪嫌疑人弄丟,已經很嚴重了,再把槍丟了,這問題太嚴重。自己頭上還有傷,現在只能是先想辦法避開直接衝突,呼叫支援為好。
扭頭往走廊,燈光昏暗的一處跑去。眼瞅着方才掉落在地上的那些塑料布,又看了看那些亂七八糟堆放的箱子,再往前跑,絕對會被他追上,不如藏在這上面,一般人絕對不會注意。
後面的腳步聲越來越緊密,刑警官拉住塑料布,蹬上那堆箱子頂上,立馬將自己掩蓋住,整個過程一氣呵成,速度很快。特地留了一個縫隙看着正對的方向。
那個腳步聲果然正出現在樓道的中央方向,這混蛋估計搶了自己的槍,心裏不甘,又折回來,還想殺人滅口不成。而一邊的聲音似乎猶豫了很久,又再一次只剩下微微涼意的夜風在走廊徘徊着,煩悶又捨不得離開。
腳步聲再次響起,還是衝著自己的方位來的,這可真是步步緊逼,讓人放鬆不得。那腳步不急不慢,毫無方向感,難道自己暴露了?不太可能,絕不可能!如果一早就發現了,他肯定完全不會猶豫,只會相當直接的衝著自己來。只要他走過去,上了樓,自己就有足夠的時間,脫身,前去呼叫支援。這想法刮著頭皮,就要溢了出來,剛才沒怎麼管教的傷口,正跌跌撞撞的在髮根之間流動,直至它們衝到了腦門的位置,呼之欲出的樣子。這相當不巧的,腳步聲可已經要到了跟前,現在這個樣子,一旦往下滴落,被發現,可就相當被動了。
那個黑影走到了自己的可視範圍,感覺他正在打量着自己這個方向,不行!這傢伙曾經在這兒藏匿過,說不定他早就發現了自己,腦門上那一滴血液滴下的一刻,刑警官打算先發制人,扯住塑料布,往下滑落,順勢壓在他的身上,但感覺對方很驚訝的樣子,完全沒想到,刑警官胡亂揍了一通,左手扣到他的腰部,頓時心裏徹底涼透,他摸到了一個外露的槍柄,只是這一點紋路的的觸碰,立馬能判斷出,這槍的型號正是自己再熟悉不過的警用槍械,最壞的情況已經出現了,這傢伙的確搶了自己的槍械,再這麼打鬥,自己可不佔優勢。
扯住塑料布,緊了緊往這混球頭上最後壓了一道,轉身趕忙跑到走廊盡頭。心裏不禁暗罵,才記起來,這樓下去的樓梯口是鎖死的,完全下不去,只能往上走了,這樓梯一路往頂樓去,刑警官大跨步的往上面走,熟練的繞開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從小菜地的積水處,繞到小屋子後方,這可是死路。
這地方算是開闊,要是直接面對他,簡直就是活靶子。趴在邊上,看着足足九層這麼高的地方,正對着樓下的那家,似乎正在舉行派對,音樂聲和人群的談笑聲,從窗戶里傳出,旁邊是安裝了防盜窗的人家,以自己這麼多年的技術,跳到這上面,踩着邊緣,進去完全不是難事。
雜亂的樓頂,被四周的矮牆將夜色,裝得太滿,稍微有一點燈光,就慌慌張張的到處彈射。這反光,看來那混球已經追上來了,不能再猶豫,看了看周圍,一開始來時的聽到的煙花,應該就是樓下這些人燃放的,這個位置還放着幾根沒然放過的煙花,將煙花卡在腰間,後面的腳步聲再次逼近,一道光線直接划來,感覺背後一亮,自己跳了下去,踩在防盜窗上,掏出打火機點燃煙花,往屋子裏扔,自己立刻一手拉住鐵柱一邊扣住窗框,踩在一巴掌寬的裝飾層上,裏面煙花聲炸裂開去,刑警官借力,身體一挪動,進入了窗戶。
室內一群喝了酒的小年輕,被煙花一炸,又看到這麼一位身着警服的人,全部嚇得往外面的樓梯逃去,裏面的的煙花還在四處蹦躂,刑警官捂着頭,往客廳的跑去,那邊的煙霧實在是受不了。
樓上小屋子的門鎖似乎打開了,人群的聲音太雜,聽不太清,只覺得有人在吵吵嚷嚷的喊什麼。那個樓道,可以進到這裏面來,自己還不好出去,想到這兒,上面傳來了連續的咳嗽聲,跑了這麼久,這下可是到了優勢的時候了,那麼多的濃霧,視線還不好,那混蛋既然進來了,那就別想出去!
瞄了瞄自己警服上容易反光的東西,這在夜色中可是太顯眼,拿起沙發上的一件黑色衛衣,迅速套在身上,找到房間的燈具開關,跑上前,聽到那個聲音逐步靠近拐角處時,立馬將所有的燈光按掉。
這個時候,雙方的視野都是半盲狀態,可不同的是,自己早已確定他的位置。大步踏出,一腳重重的踢在他的小腿上,那人立馬倒地,刑警官深知這傢伙和自己體力相差不大,不能再讓他再佔了優勢,一手遏住他的脖子,另一隻手快速的在他身上尋找槍支,可每次都被他頂住。而手能觸及到槍套的地方,卻是空空如也,並沒有發現那把槍。
本想再繼續尋找,只覺得對方身體向下一些,自己便被扯住衣服,頭部重重的砸在地上,這可讓刑警官火大了,直接沖那人臉上招呼,對方卻不斷的掙扎,正準備將腰間的警棍抽出抵住他時,那個一直尋找的東西,那個冷冰冰的東西頂在了自己的腰部,這次可不再是那人的膝蓋。
“嘭!”
一聲悶響,身後的玻璃剎時碎裂,兩人都呆住了,感覺自己腰部猛地一陣絞痛,發燙着,對方開槍了!忍着劇痛,起身,抄起一邊的枱燈底座,往他的頭上砸去,不能在耗了,得立馬脫身,萬一再開槍,自己可就得死在這兒。
踉蹌跑動着下樓,也許是帽子的原因,或是這連帽衫太厚實,自己的額頭開始流出了汗水,和剛才剛凝固的血水混雜,加上腰部的傷口,很不是滋味。
完全不知道是怎麼跑到一樓的,天旋地轉,跪倒在一樓的樓梯處,鮮血直流,最壞的是,子彈擊中了腰部邊,沒打到重要器官,最好的,子彈沒有留在體內。
上面追逐的腳步還未停止,風聲仍在徘徊,從未離開。忍着疼痛,壓着傷口,出了樓道,往街上跑動,那星星點點的燈光,零散得可怕,白氣環繞,垃圾的腐臭,人總是在最困難的時候,感受到那些最簡單的東西,像光一樣,那的確有一道光,在閃爍,紅藍相間,警車!有警車!正在趕過來,朝着這邊。
“嘿!”刑警官大叫了一聲,這動作直接扯着傷口,覺得腰部劇痛,死咬着牙齒,瘋了似的往那道光線跑去。
“嘿!”他跑到街道上,那輛警車就要駛過了,直接衝上去,拼了命的堵住警車。
裏面的警察直接開了罵,他也顧不上那麼多,捂着腰部,湊了上去,氣喘吁吁的說:
“快!救人!那個……”
“怎麼了?!救什麼人?”警官問道。
“我解釋不了太多,你……”他捂着肚子,看到那警察的一瞬間,他呆住了,說是崩潰也不為過,可想到後面那棟樓裏面的情況,他還是立馬熟練且自然的說著:
“你,趕緊去救救人,那邊,那棟居民樓出問題了,好像有暴恐分子闖了進去,還傷了人,你最好過去,那邊還有很多人!”
“暴恐分子?!”警官有些迷惑:“你能說具體點么,我必須要先弄清楚情況。”
“越快越好……”他沒敢坐在前排,打開後面的警車門,坐了進來,換了個音調:“警官,這三兩句說不清楚,我也不敢騙您,您最好趕緊趕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