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劉緒渾身大震,一張臉頓時紅了個透,他自小受父親教誨,何時與女子這般親近過?可面前的女子竟然笑若春風,好像什麽也沒發生過一樣,他清白的耳垂啊,就這麽被奪去了第一次了啊!殿下您還笑得出來!
坐在場邊的齊遜之忙不迭地抬手,寬大的衣袖遮住了雙眼,卻遮不住謔笑的唇角,「白日宣淫非君子也,殿下,可需微臣迴避?」
安平眼波輕轉,勾唇望向他,一字一頓地吐出四個字:「願、賭、服、輸。」齊遜之於是閉嘴不言了。
恰好有匹馬跑到了跟前,安平一把拽住韁繩,遞給劉緒,「你看這匹可好?」
那是一匹高麗馬,通體棗紅,腿短背寬,耐力極強,劉緒還在羞憤,只看了一眼便移開了視線,見他不做聲,安平乾脆指了指周圍吃草的馬群道:「不如你自己去挑吧。」
劉緒聞言一怔,彷佛有些不敢置信,連剛才被吃了豆腐的氣憤都煙消雲散了,照這段時間的相處來看,她應該會按照自己的喜好,直接賜匹馬給他才對吧,因為這才符合她的性格啊,哪次他不是在她的強壓下被迫走入宮中的?哪次不是她說什麽,他就得做什麽?可是現在她竟然讓他自己挑選?
劉緒很意外,他也知道安平殿下這般強勢風流源自很多方面,比如她有個女王母親,又比如她是陛下唯一的女兒等等,然而人各有所愛,恰好他喜歡的不是這種類型。
但是不得不說,安平殿下對他還算不錯,且不說平日裏的賞賜,就連這樣的小事都放在心上,還真是出乎他的意料,當然吃他豆腐這件事要另當別論。
他這邊尚未回神,安平已逕自走回場邊去了,神情自然,好似從未有過先前那個親吻一般,齊遜之不知何時從懷裏摸出了一把扇子來,正在慢悠悠地搖着,好像面前不是馬群亂竄的演練場,而是一池碧波,滿眼麗景。
兩人坐的位置距離頗近,頭頂是春日暖陽,背後是繁花碧樹,俱是外貌出眾,優雅淡然,協調之態堪可入畫,但半晌過去,竟誰也沒有說話交流的意思,直到劉緒牽着一匹高俊的白馬走過來,齊遜之才訝異地「咦」了一聲,安平抬眼看去,也愣了一下。
「殿下,微臣選中了這匹。」
劉緒手中的是一匹通體白色的高頭大馬,目光炯炯,膘肥體壯,毛色純正,不過似乎有些不情願,一直在哼哼唧唧,特別是看到安平時,眼中甚至還露出了一絲撒嬌。
「好馬。」齊遜之笑着點頭,轉頭看一眼安平,卻發現她正眯着眼瞪他。
「當然是好馬,這是本宮的疾風!」
「啊,這名字我熟,不就是當初踩了微臣的那位宿敵嘛。」
劉緒僵了一下,面露尷尬,「是微臣僭越了,殿下恕罪。」
安平垂着頭撥了撥茶水中的浮葉,一瞬之後,忽而笑了起來,起身將茶盞交給圓喜,走到他身邊,親昵地道:「哪裏的話,只要慶之喜歡,疾風送與你便是。」
話音剛落,圓喜便在旁詫異道:「殿下,這可是您最心愛的疾風啊!」
當年疾風致使齊遜之受傷後,崇德陛下盛怒之下,曾下令斬殺此馬,但安平抵死不讓,言:「只一牲畜耳,何故負人之過?」東德皇后當時還誇她敢作敢當,可如今她竟打算把好不容易救下來的馬轉手送人?
圓喜將這事情抖出來後,安平只是輕輕掃了他一眼,「多嘴。」
劉緒愣在當場,一時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她竟捨得將這好馬贈予他?心中忽然想起剛才那個吻,難道她對自己……不只是調戲那麽簡單?
一邊的疾風早被調教的極通人性,本來還想趁安平上前時過來繼續撒嬌,聽了她的話後立即耷拉着腦袋一邊刨地去了。
齊遜之摸着下巴奸笑,「好得很,這馬年紀也不小了,過兩年沒用處的時候,慶之可以交給我處理。」震驚中的劉緒跟使勁刨地的馬都同時抬眼看向他,然後高大挺拔的白馬由刨地變成了往後縮,口中直嘶。
安平幽幽地望向齊遜之,「不曾想你連匹馬都不放過!」
劉緒總算驚醒,趕忙鬆了手中的韁繩,抹了抹額上的冷汗,「算了,殿下,微臣另選一匹吧。」
「啊,失望啊。」齊遜之搖着扇子,目光留戀地盯着疾風,直到可憐的白馬撒蹄狂奔而去,惹得在場一群曾經相好過的母馬面面相覷。
自從安平殿下大方地表示願意將疾風送給劉緒後,滿朝文武都開始風傳一個消息,駙馬差不多已經定下了。
一時間滿朝歡慶,諸位適齡兒郎紛紛奔相走告,幾欲喜極而泣,朝中那些始終對安平掌權持反對態度的大臣們也頗為欣慰,咱們的公主總算安分了,而其中最為興奮的當屬禮部尚書張大人。
自從崇德陛下將招女婿的光榮任務交給他之後,至今還毫無進展,他老人家愧疚難當,如今聽到這樣的消息,頓時有一種令他奮發的使命感,如暖融春風般撲面而來,擋也擋不住,所以一大早,他便匆匆忙忙趕往御書房,打算向安平殿下請示一下,好為即將到來的婚事做準備。
哪知一進門便瞧見安平殿下捏着筆杆子嘆息不止。
「殿下,出什麽事了?」張大人是個很情緒化的人,極易受周圍人的影響,所以一見她這樣,自己頓時也蔫了半截。
安平掀了下眼皮子,惆悵地搖頭,「唉,別提了,本宮一向對牠寵愛有加,怎麽一點兒小事還鬧脾氣呢?」張大人大驚,不會這邊剛聽到好消息,劉少傅那邊就出狀況了吧?
「殿下,要不要老臣去勸勸?」
「嗯?」安平認真地想了一下,又搖頭,「算了吧,牠一向只聽本宮的話,別人管教不來的。」
張大人倒抽了口涼氣,果真是霸氣的安平殿下,還不到一月直接拿下少傅大人不說,竟然還直接「管教」起來了。
他強忍着驚愕道:「那……殿下打算怎麽辦?」婚事到底還有沒有指望啊?
「罷了,不說這個了。」安平擱下筆看他,「張大人來此有何事要稟?」
唉,您感情都出狀況了,還稟什麽啊?張大人無力地搖了搖頭,怏怏地行禮告退,陛下,老臣愧對於您啊!
他前腳剛離開,圓喜就興沖沖地跑了進來,「殿下,疾風終於肯吃東西了。」安平點頭笑了一下,朝門外漸漸遠去的張大人看了一眼,繼而笑得越發歡暢。
午膳之後,齊遜之被召入了宮,奈何對方是「債主」,安平不好拿對待其他美男的方式來對待他,彼此相處方式實在單調,唯一能打發時間的也就是下棋了,真是惆悵。
幾局廝殺完畢,各有勝負,中間彼此幾乎一句話也沒說,直到最後一盤棋下完,齊遜之才抬眼笑道:「想必明日朝中就會開始傳殿下對微臣也有意了。」
安平故意歉疚地嘆息,「唉,子都,都怪本宮拖累你了。」
齊遜之奸笑,「殿下客氣。」
安平則回以皇室官方笑容,「哪裏。」
一直到夕陽西下,齊遜之才出宮回府,安平一反常態,十分親切友好地親自相送,二人同乘一車,直將他送到齊府大門口。
臨下車時,她將早就準備好的一包藥材遞給齊遜之身邊的隨從,「這是母后從青海國寄來的藥材,不知是否有效,但總要試試。」
齊遜之神情微動,笑了笑,行禮承下,「多謝殿下美意,微臣卻之不恭。」
齊府大門打開,已有管家挑着燈籠快步上前,正欲攙扶齊遜之,安平卻抬手做了個制止的動作,而後逕自提起衣擺登上馬車,隔着車簾道:「本宮先走。」
齊遜之毫不意外地點頭,「好,恭送殿下。」
待馬車轆轆遠去,管家忍不住小聲嘀咕道:「想不到公主殿下這麽愛擺譜。」
「休得無禮。」齊遜之低聲喝止,嘆息道:「殿下是不願讓我難堪。」
當安平在齊劉二位公子中間徘徊不定時,京城百姓也對此極為關注,甚至不少賭坊都已悄悄拿駙馬的最終人選開設賭局,一時間賭博業大為繁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