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兗州境內
兗州府滋陽縣
兗州府治所滋陽縣乃藩王魯王朱以派的封地所在,也是京城通往江南的必經之地。
山東兗州府是明末流寇侵擾的重災區,不僅要面對流寇的騷擾,還要面對小隊后金軍渡海的侵襲。
時值山東流寇李青山之亂剛剛平定,兗州境內是百業凋零,民不聊生,赤地千里,比之京城的富庶實有天壤之別。
在空曠的平原上,寒風呼嘯,一行三十人的馬隊護送着一輛油壁馬車,三輛載着輜重的牛車正在官道上前行。
三十個錦衣衛統一身着青色長袍,束腰束髮,腰佩長刀,肩挎兩支長形鳥銃,馬鞍的兩側,還分別掛着兩支三眼神銃。
這些錦衣衛個個虎背熊腰,身形健壯,領頭的則是身着棉衣綾袍的方原。
方原領着麾下的三十個錦衣衛,護衛國丈田弘遇前去南京、揚州、蘇州一代選美入宮,在出發八日後,進入了山東地界;半月後,抵達了兗州府境內。
一行人來到離滋陽城八十里的驛站,驛丞恭恭敬敬的候立在馬車前,準備迎接國戚田弘遇的入駐。
田弘遇從馬車裏伸出頭,衝著方原說,“方總旗,我要入滋陽縣城拜會魯王殿下,就不住驛站了,你要不要與我同去?”
田弘遇年約四十有餘,面如冠玉,一襲錦衣,一縷青髯更顯雍容華貴的文人氣度,也難怪能生養出深受崇禎寵愛的田貴妃。
自齊王因靖難之役被剝去了封地,去了國號后,魯王朱以派是明朝在山東地界唯一的藩王勢力。
方原穿越前就對這些接待應酬有着本能的排斥,眼下更是能躲則躲,“國丈爺,我會安排十個錦衣衛護送國丈爺前去縣城,我們留在驛館看守財物。”
他既不願去官場的應酬,田弘遇也不強求,隨身帶着這麼多銀子去拜見魯王殿下也太過張揚,便鄭重的交代說,“我在滋陽縣城逗留三日,隨行的銀子就有勞方總旗嚴加護衛。”
田弘遇此行江南,單是隨行的銀子就帶了五大箱子,需兩輛牛車專門拉送,也大大影響了行進的速度。
就這五大箱銀子,方原估摸着至少有四萬兩的銀子,國難當頭,將錢花在購買美女的破事上,方原是既眼饞,也無奈,若是交給他在淘寶購物,至少能武裝一個百人隊了吧!
他目送田弘遇的馬車,還有十騎錦衣衛離去,消失在平原的盡頭,便隨着驛丞進了驛館。
秦展則指揮着將載了銀子的牛車拉進驛館,餘下的二十騎錦衣衛也安排妥當住宿。
方原回了安排好的房間,梳洗過後,立在木窗邊,眺望着窗外一望無垠的大平原,深吸口氣,盡情呼吸着青草的清香。
“咯吱”
木門的聲兒響起,身後秦展的聲兒傳來,“頭兒,我發現一個異常情況。”
秦展突然前來,肯定是有要事告知,方原坐回椅子上,端起茶杯低頭品了一口茶,“老四,說吧!”
秦展瞧了瞧身後無人,關上木門,壓低聲兒說,“國丈爺那幾個箱子不對勁,我搬運過的銀子也不在少數,銀子絕沒有這麼重,我估計箱子裏的是金子。”
在明朝,金、銀的比例是一比五左右,若是四萬兩金子,那就是三十萬兩銀子,採買美人絕花不了這麼多金子。
崇禎在皇宮例行節儉已到摳門的境界,連他自個兒的龍袍也是縫縫補補后多次穿戴,後宮以周皇后,田貴妃為首的諸妃也素有節儉之名,甚至親自洗衣,縫補衣服。
未曾想到田弘遇竟能積蓄數萬金的巨額家產,令方原是心生警惕,暗自琢磨,看來身為國丈爺的田弘遇這次江南之行是別有企圖啊!
他將茶杯放了,雙眼閃過一抹精光,不緊不慢的說,“老四,田國丈來江南買女子,一,兩萬銀子已綽綽有餘,他卻帶來了四萬兩金子,是想做什麼呢?”
秦展與他是心有靈犀,順着他的話繼續說,“頭兒,我瞧着就是在轉移家產,他是想將家底從京城轉到江南。”
方原點了點頭,贊同他的判斷,“看來這位國丈爺是看着我大明松錦會戰大敗,闖賊已在攻打開封,京城再無兵可援,已是岌岌可危,事先留好退路了啊!”
秦展低聲問,“頭兒,我們是不是也該準備準備了?”
方原低了頭,輕輕揉着太陽穴以緩解倦意,“準備什麼?”
秦展試探着問,“田弘遇是國丈,他都在準備後路,要不我們回了京城,也做好逃亡南方的準備?”
方原雙手止了捏揉,也不抬頭看他一眼,“我孤家寡人一個,就靠着朝廷的俸祿過日子,也沒什麼家產可運。”
他拒絕得很乾脆,秦展也無話可說,正要告辭,卻見驛丞急匆匆的進了,見了方原便急匆匆的說,“方爺,據過往的茶商說,后金韃子從南邊的官道殺來了,距驛站只有不到五十里,明日就能殺到驛站,我們還是先逃了吧!”
滿清不僅在正面戰場打得明軍潰不成軍,還時常組織侵襲掃蕩大明的腹地,大股的侵襲是從長城關卡進入,小股的侵襲則是直接渡海侵擾。
自毛文龍被袁崇煥處死後,皮島諸將如孔有德、耿仲明帶着艦隊、水軍投靠後金,之後整個山東半島便成了后金軍渡海侵襲的主要目標。
“滿清又來侵襲兗州了?”
方原沒想到剛到山東,沒遇到流寇前來找事,卻遇上了前來搶掠的滿清軍,望着驛丞問,“后金韃子來了多少人?”
驛丞也不清楚后金軍具體情況,只是聽過往茶商談及,忙說,“只有五十餘人,還押了不少搶來的婦人、錢財,準備北返渡海。”
“五十餘后金軍就敢在大明腹地兗州府大搖大擺的搶劫,然後大搖大擺的北返?”
方原這下是大吃一驚,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愕然問,“這才五十個后金韃子,驛站應該知會兗州府,調集衛所的大軍剿滅,為什麼要逃走?”
驛丞哭笑不得的說,“方爺,你是京城來的爺,沒見識過後金韃子的厲害!兗州府衛所,還有魯王的親軍躲都躲不及,巴不得立刻送走這些瘟神離境,誰敢去剿滅?”
大明無論是親王、官僚,還有百姓,都是對后金畏之如虎,早就失去了一戰的勇氣。
身為穿越者的方原對這種怯戰的情緒卻深深的不以為然,沉聲說,“后金韃子就是有三頭六臂,也只有五十餘人,何至於嚇成這樣?”
驛丞唉聲嘆氣的說,“方爺有所不知,數年前,山東布政司三府都被南下的后金韃子洗劫一空,總兵、知府盡數戰死。殺了這五十餘后金韃子倒是容易,若是引來數千,甚至數萬后金韃子的瘋狂報復,對兗州來說就是滅頂之災啊!這些韃子搶夠了也就走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五十個后金人便能在上萬明軍眼皮子下堂而皇之的搶劫,這些大明的親王、官吏想的不是保境安民,而是巴不得用老百姓身家性命、民脂民膏去餵飽這群餓狼,再送他們走人。
之前方原聽說數十倭寇能橫行江浙一帶直到南京城下,就如同黑色幽默,現在身臨其境,卻知這麼真實的事情就發生在眼前,唯一不同的是,主角由倭寇換成了滿清韃子。
驛丞見方原還在猶豫,似乎是不信邪,忙說,“方爺不走,我可要先走了!”
他交代過場面話,便一溜煙的逃了,只留下方原、秦展二人留在屋子裏面面相覷。
接下來,方原這一行錦衣衛是跟着驛站的人一齊逃,還是迎戰滿清韃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