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新導演
“她現在怎麼樣了？”電話那頭的語氣一如既往的平靜。
“正在為一會的鏡頭做準備呢，”小柔看了一眼站在不遠處高大喬木下，認真背着台詞的穆晴昕，盡心寬慰上司，“你放心吧，她是很認真在做準備。”
“誰說我擔心了？”
“沒有沒有，我就是彙報一下情況。”不擔心怎麼會昨天剛離開，今天一早就打來電話，不過小柔還是沒有勇氣戳破他冰山臉上的欲蓋禰彰。
方子平雖然不擔心，掛電話前還是又重點強調了一遍，“你如果看到她不對勁，一定要提醒她把精力集中到工作上，別忘了你的工作也正指望着她的發揮。”
小柔可不敢忘記之前在他辦公室里那番近乎冷酷的談話，他只給了她一次機會證明自己能勝任助理的工作，如果穆晴昕在她的照看下出了什麼問題，那她就只能從瑞納離開。
“我知道，我會的。”
不遠處的穆晴昕並不知道自己擔子上已經擔著兩個人的未來，還在從一團糟的私事裏努力抽身，把精力集中到手中的劇本上。
“咔！”
戴着一副圓形墨鏡的男子第三次從導演椅上站起來，這一次不苟言笑的臉上顯而易見佈滿了怒氣。
“你怎麼回事？我不是跟你說了很多次這裏不能這麼演嗎？你的角色現在的心情是悲痛，你鬼哭狼嚎個什麼勁？”
被訓的女演員估計是第一次被人這麼粗俗的當眾訓斥，隨着他逐漸加大的音量羞紅了臉，眼眶裏也泛起紅圈，委屈的面龐讓周圍的人都有些憐惜。
不過訓他的人並沒有因為她的委屈產生絲毫動容，反倒從監視器前走進場景區，直接站到她面前，居高臨下地看着她，說出口的話也更加直接。
“你如果不知道怎麼演，就別來浪費我們的時間和膠捲，我寧願付你違約金，也不想讓你再這麼繼續演下去糟蹋我的劇。”
聽完他的話年輕女演員原本委屈的臉瞬間扭曲起來，也不敢抬頭和對面的人對視，不過兩秒鐘時間，捂着臉哭着跑出了佈景區。
“青青！”旁邊立馬有幾名工作人員追着女演員身後離去。
穆晴昕好巧不巧就站在他們跑開的方向，近距離看到女演員花了臉上精緻妝容的眼淚流了滿臉。
扭頭和身側的小柔對視半晌，誰也沒開口。
小柔從戴着墨鏡的男人第一次發火開始就有些緊張，她不經意間都見到幾次小柔悄悄咽口水獃滯樣。
但就這樣的狀態了，小柔還在撐着假裝很淡定。甚至在剛才女演員被罵的時候伸手拍了拍她的背，似乎是在讓她不要害怕？
太過矛盾的表現讓她更加好奇她沒和小柔聯繫的這幾天裏發生了什麼。
方子平到底給她喝了什麼迷魂湯，讓她跟變了個人似的，這麼努力壓抑自己的本性。
穆晴昕自己倒是不害怕，這個看起來很兇的導演明顯只是過於追求完美，說話又有些直接而已。
女演員的淚水雖然讓人心疼，但她剛才的演技的確慘不忍睹。觀看了三次被“咔”全過程的她可不覺得自己的演技像她那麼僵硬浮誇，畢竟是秦楊教導出來的學生，她覺得自己只要正常發揮，不至於會被單獨拎出來批鬥。
她之所以這麼肯定，是因為她們看了一早上的拍攝，只有剛剛跑開這位被罵了個狗血淋頭，其他人依然好端端在各自位置站着，也沒人為她說一句話。
和她搭戲的那位男演員甚至微不可見地長舒了一口氣。
讓他面對這麼假的表情還要一臉悲痛地安慰她，實在是比真的悲痛還要痛苦萬分。
站在原地目送女演員離開的導演，伸手扶了一下自己鼻樑上的墨鏡，沒什麼表情的臉上閃過几絲輕鬆。
“休息半小時，改一下拍攝順序，她角色的戲份先往後推。”
他同走近他詢問接着怎麼辦的助理導演安排，後者點點頭，讓現場的工作人員安排大家休息，他則拿上劇本準備和導演商量接下來的拍攝安排。
穆晴昕沒有立刻就離開佈景區找地方休息，站在原地又看了幾眼正和幾名導演組的人湊在一起商議的導演君。
只因為他和自己想像中差別太大了，讓她忍不住想多打量幾眼。
在之前方子平的描述中，她已經自動把這名導演歸結到和顧導一般大年紀，平日裏喝着茶不苟言笑，在娛樂圈有着絕對話語權的德藝雙馨老幹部。
沒想到見着真人才發現，他除了不苟言笑，沒有其他任何一條符合自己預先的人設。
風度翩翩的長款大衣包裹着高大的身軀，更顯出他的寬肩窄腰，隨着手臂的動作，衣服下隱隱能看到隆起的流線型肌肉，斐然的氣質和自信宛如一名上過時尚雜誌封面的男模。
他鼻樑上一直架着一副圓形墨鏡，看不清全貌，但光就臉部硬朗的線條和那玫瑰色的優美唇形，已經足以判斷他的容貌也不輸於所有在場的男演員們。
明明是在一個充斥着俊男美女的電視劇拍攝現場，身為導演的他卻成了眾人中最吸引眼球的那位。
那句話怎麼說的來着，明明可以靠臉吃飯，偏偏還要靠才華。
坐在導演椅上和助理導演商議着後續的導演，若有所感地抬頭望向側前方，和穆晴昕的視線對個正着。
就算對方戴着墨鏡，穆晴昕也能感覺到他銳利的目光不客氣地射向自己。
沒料到自己偷看被抓個現行，有些尷尬地扭頭，假裝和小柔在聊天。
導演完美的雙唇揚起小小的弧度。
這女人真有意思。看他的人多了去了，沒一個看得這麼直白坦然，和他對視后還能鎮定地移開視線，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
接下里的拍攝如同穆晴昕先前所料，現場沒再聽到男模導演的破口大罵。
就算有鏡頭有不到位的地方，他也會親自上陣，耐心地給人說戲講解站位，和早上那名暴躁狂人真是判若兩人。
穆晴昕今天的戲份不多，也沒什麼難度，不過幾乎全部都一條就過的成績，還是讓現場不少人側目不已。
她頂着眾人目光走出鏡頭的時候，面上雖然鎮定，心裏還是有些雀躍。
能在大牌導演的手底一條過，說明她的演技正在慢慢提升。
她都有些迫不及待地想把今天的表現告訴相隔千里的秦楊，他一定會彎起嘴角笑她這麼點小事都能高興成這樣，但眉眼裏全是寵溺和溫柔。
沉浸在幻想里的她已然忘記了昨晚兩人因為青怡的事鬧了矛盾，更是沒有瞧見不遠處的導演椅上，某人一路追隨她遠去的目光。
作為不太重要的配角，穆晴昕的鏡頭雖然不多，拍攝時間卻有些分散，結束一天拍攝的時候天色已沉，片場已經亮起刺眼的大燈。
她收拾好自己的東西，同今天有接觸的劇組的工作人員一一告別後才邁開步子離開片場。
從有些喧鬧的片場走入只有昏黃路燈映襯的夜幕，徐徐晚風帶着秋意拂面而來，她深深吸了口氣，只覺得纏着她的苦惱和一天的疲憊都在此時被吹到腦後。
小柔在預料到今天拍攝結束會比較晚的時候，就自告奮勇先回去給兩人覓食，也就是說她可以一個人獨享這一小段靜謐的時光。
想到這，看着朝不遠處延伸出去的筆直路燈以及它投下的圈圈光暈，她無聲地彎起了嘴角。
“想什麼笑得這麼開心？”
她被突然冒出的聲音嚇了一跳，循聲看去，那宛如模特般有型的男人正斜靠在離她不遠處一堵矮牆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垂在身側的手，指尖亮光忽明忽暗。
似是注意到她的目光，他動作優雅地抬起自己右手舉到前方，神情認真地邀請，“來一根？”
“...不了，謝謝。”他站的地方背着光有些黑暗，穆晴昕看不清楚他的臉色但直覺認為他在笑，雖然不知道他到底在笑什麼，也不太明白他叫住自己有什麼含義，想到接下來的幾天時間還要每天合作見面，她好脾氣地開口寒暄。
“姜導，是不是打擾您休息了？”
男人把手上的煙湊到嘴邊吸了一口，緩緩立直靠在牆面的身體，朝她走過來。
隨着他的腳步，有些昏暗的路燈光一寸一寸照亮他的身體，他踏入的那片區域明亮得有些反常，原本就如同教科書般俊美的身材更加奪目，好似從天而降的仙人。
只不過這名仙人現在手中還捏着半根未熄滅的煙，微揚的下巴、眼神在剛才吐出的眼圈裏一片迷離。
“還好，”他倒是一點都不客氣，在離穆晴昕一個人的距離外站定，居高臨下地打量了她一眼。
穆晴昕被他這漫不經心的語氣和肆無忌憚的目光堵的內傷，朝他亮起一個笑容，“那我不打擾了，姜導您繼續。”
說完轉身想走。
姜昊表情未變，依舊站在原地，嘴裏卻在此時吐出一句更加嚇人的話。
“要我送你回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