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你太髒了,讓你洗洗。」瀝諾一臉嫌棄地說。

「洗洗?這裏是浴池?!」他瞧瞧四周,果然是座由玉石打造得美輪美奐的浴池。

「哼,今天便宜你了,本太子專屬玉清浴池就供你糟蹋一下。」

「玉清浴池……你專用的……」他瞧這浴池水氣裊裊,忽地感受到一股曖昧的氛圍,這伙帶他來此莫非有斷袖之癖……他趕緊抱緊自己浸泡得濕漉漉的身子。「我落入你手中再怎麽不堪也還沒到任你宰割的地步,你若有點羞恥心,就不該帶我來此。」他驚恐痛陳。

瀝諾冷冷瞥他,「藍筱悠,你可掂量過自己幾兩重,就憑你那平板無肉的身材,即便本太子好男風,也不會看上你。」

藍筱悠手指往自己身上捏了捏,還真沒幾兩肉,就男人而言,的確毫無看頭,但這傢伙真十足曉得如何羞辱人!「既然如此,小爺就不辜負你的好意了,借你這池水洗洗身子,若方便還是快滾吧!」他咬牙切齒的說。

瀝諾仍是那副輕蔑的神情,不過這回倒走得乾脆,轉身就離開了。

然而瀝諾一走,一群姿容曼妙的宮娥卻走了進來,先朝池水裏灑下花瓣,接着捧衣端盆的要伺候他洗澡。

藍筱悠大驚失色。「小爺沐浴不習慣旁人有人,你們全下去吧!」他慌張的說。

「奴婢們奉命替您沐浴更衣,不得違命的,還請您配合。」宮娥們已經上前要脫他的衣服了。

他嚇得連忙打開門朝着剛走不遠的瀝諾大喊,「瀝大公子,不,瀝大太子,救命啊!快讓這群女人滾!」

因為聲音太過於驚慌失措,且嗓音響徹雲霄,幾乎整個東宮都能聽見,瀝諾臉皮微微抽動。「不知好歹!」

「是是是,我不知好歹,無福消受,拜託拜託了。」他雙手合十道。

那驚恐的模樣還真是裝不了的,瀝諾嘴角微微翹起,那深不可測的眼眸這回不隱藏,寫着「故意」兩字。「好吧,你們全退下吧!」小玩了一下他,瀝諾終於點頭讓宮娥們退下了。

藍筱悠明知自己被戲弄了,但氣也沒用,那群宮娥消失後,他火速將門用力闔上,屏着息靠在門板上聽外頭的動靜,發現完全沒聲響了才放下心。

他氣憤的癱坐地上,想這姓瀝的真是整人,就別給他逃出去,找到機會自己不會放過他的,必會整回來。

正恨恨磨牙時,瞧見一座大銅鏡照着自己,鏡中的人頭髮散亂打結,滿面塵泥,渾身髒兮兮,模樣慘不忍睹,糟透了。

這才想起自從去了紫南山找駝子草後,至今沒好好洗過澡,渾身酸臭不說,之前又浸水又差點被虎咬的,不只難看還狼狽,是該洗一洗了。

瞧了那一池灑了花瓣、花香撲鼻的水池,還真渴望洗香香後恢復玉樹臨風之貌。

反正已四下無人,何不就洗個舒適的澡,起身脫衣服卻摸到後背一陣光溜,他臉色瞬間一變,想起受老虎攻擊時,自己從水裏被拉起,聽到衣物撕裂聲,八成是老虎咬住他的後領,撕下一大片衣服,外衣被撕開就露出自己纏胸的白綾……

猛地再想到一路上瀝諾堅持讓自己的背貼着他,莫不是看見了這個,替自己遮掩……完了,這傢伙曉得自己是……

女子!

藍筱悠煞白了臉孔。

守了二十年的秘密居然一夕崩塌!

她神情緊張,澡也不洗了,隨意拿了件宮娥留下的袍子裹上,奪門而出,此地不宜久留,說逃就逃!

但她門一開愕然發現那群宮娥竟沒走,而且彷佛知道她會跑,故意安靜地守在外頭,見她開門馬上一擁而上。

「太子殿下說您不愛乾凈,定不想沐浴,一會兒就會衣衫不整的跑出來,果然教殿下說中了,來來來,還是讓奴婢等好生伺候您洗漱吧,姊妹們,抓牢她了。」

藍筱悠在錯愕下被拖回浴池,門再度被闔上,這回不管她怎麽雞貓子鬼叫,仍教人剝個精光,從頭到腳的被徹底洗刷過一回。

一個時辰後,她被塞進女裝里,兩眼失神的坐在不知哪個宮哪個殿哪張床上,思緒陷在方才被蹂躪的慘況里,遲遲回不了神。

「姑娘,您可真是個美人啊,女扮男裝太可惜了,若是做回女兒身,保證除了皇後娘娘外,會是咱們瀝淵王朝後宮最美的女子了。」一名正在替她將濕發擦乾的圓臉宮娥稱讚道。

最美女子?!她猛烈一個激靈。「放屁,小爺要當男人不做女人,你少給我——等等,瀝淵王朝?有這個國家嗎?我怎麽沒聽過?」她拉回神智後,本想拍案大罵,表明她「男人」的立場,忽然意識到當今天下似乎沒有瀝淵這個國家。

自己好歹是縣令之子,自幼也是被逼着讀了不少天下地理以及諸國國情民風的書籍,知曉晏金周遭有五國,可五國中並沒有宮娥說的這個瀝淵王朝。

宮娥們露出吃驚詫異的表情,「身為瀝淵子民,姑娘竟不知咱們瀝淵王朝?」

「誰說小爺……誰說我是瀝淵子民,我朝陛下是晏金皇帝,與你說的瀝淵何干?」她本想擺出爺們的囂張勁,可想起自己穿着女裝,有種不男不女、不倫不類之感,便作罷了。

「晏金?這是哪裏?咱們怎麽都沒聽過?」

「孤陋寡聞,晏金可是天底下民生最富裕的國家,更是五湖四海中最大的王朝,你們瀝淵算哪根蔥哪根蒜,我才連聽都沒聽過。」

「姑娘到底在說什麽,自從十年前咱們皇上推翻大業暴君,建立瀝淵王朝後,這五湖四海的小國就全臣服在皇上腳下,放眼這天下,就數咱們瀝淵最是強大,您說咱們是蔥蒜未免太污辱人,這話若教人聽見稟報太子殿下去,殿下會抽您鞭子的。」

藍筱悠越聽越不對勁,腦子裏搜索了一下,宮娥提到大業王朝,她記得史書記載,舒裕篡位取得天下,但因施行暴政,在位僅幾年即被推翻,而推翻者是誰,史書記載含糊,語焉不詳,且所建立的新國家也國祚不長……

難不成,這個國家即是瀝淵王朝?

啊,這也不對,這可是兩百年前的事,自己身在晏金王朝,如何來到兩百年後?

還有那瀝諾,分明是自己在常州平縣的鄰居,兩人之前還在紫南山上爭奪過駝子草,瀝諾是墨王夫婦的義弟,還聽說是常州岳太守的親戚,怎麽可能是瀝淵王朝的太子?

這豈不是太過匪夷所思?

她全身發涼,雙掌沁汗,完了完了,自己八成瘋了,完了完了,自己鐵定有病,完了完了,自己真真作死了!

「哎呀,菱菱,聽說姑娘是太子殿下由洛洛山帶回來的,她可能是長期待在深山裏抓兔子,不曉得外頭的事,所以才不知咱們瀝淵王朝。」另一名宮娥聽似替她說話,其實是嘲笑她孤陋寡聞。

這要在平時,她爺氣十足,哪容人輕蔑,必是要翻臉的,可這時哪有心思管是不是教人譏笑了。

她思緒如萬馬奔騰,此刻該做的事就是找到瀝諾問明白自己到底在哪裏?

她倏然起身,肅着臉問那被喚作菱菱的宮娥,「你們太子殿下在何處?我要見他。」

「殿下這時間該在風華殿與太子妃就寢……啊,姑娘,您不知風華殿在何處,不可在東宮亂闖啊!」

菱菱見她竟然心急火燎般的衝出去,一群宮娥立刻緊張的追上去了。

「姑娘,這裏是東宮,沒有太子殿下召見,不能擅自去見殿下的,惹怒殿下是會被殺頭的!」菱菱追上後提醒道。

「我又不是瀝淵的子民,那瀝諾是你們的太子,不是我的,他憑什麽砍我的頭?姓瀝的,你給我出來,是你帶我來的,就要把我帶回去,我不要待在這鬼地方!」找不到風華殿,藍筱悠索性放聲大喊,看能不能將人喊出來。

一群人勸不住她,無命令也無法領她去風華殿,個個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只能任她胡鬧,這位姑娘是太子殿下親自帶回宮的,沒得殿下命令,誰也不敢動她。

藍筱悠也看出這群人不敢傷她,便更加明目張胆的橫衝直撞的找人,可找了半個時辰,腿也跑酸了,正以為沒辦法了,沒想到老天有眼,居然教她看見一塊匾額掛在一處殿門口,上面寫着「風華殿」三個字。

她二話不說,直闖進去,可說也奇怪,居然沒有人守衛,讓她毫無阻礙的一路由前殿衝到後殿,她內心忍不住嗤了一聲,什麽東宮,護衛這般鬆散,還不如我常州平縣的縣令官邸,若瀝淵王朝都是由這般懶散貨護國,就不奇怪為何國祚會短了。

再往前去就該是寢殿了,她猶豫了一下,畢竟來到人家的地盤,是不是該客氣點,萬一真得罪了那姓瀝的,會不會自找苦頭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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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瓢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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