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瀝諾以為說出這番話後,這小子會青天霹靂,終於曉得自己打錯算盤,認命地交出駝子草,哪裏知道——
「天意啊,天意!就這麽巧!」藍筱悠竟是低呼。
「巧什麽?」
「我娘告訴過我,我出生時的八字也正是陰時陰日陰月陰年,小爺的血恰恰巧就是王妃所需。」他興奮不已。
「你也是純陰之人?!那不就是……」這會兒換瀝諾吃驚了。
藍筱悠眼神閃亮,彷佛已經看到爹前程萬里,娘穿金戴銀,自己榮華富貴了,高興得跳起來,逕自哈哈大笑,並未注意到瀝諾異樣的表情。
「真是天助我也,小爺有了這株駝子草,自己的血又是珍貴的藥引,到了墨王夫婦那裏,我藍家不是要雞犬升天了嗎?」他將手裏的駝子草捏得更緊了。「瀝公子,這下可真不好意思了,原來小爺藥草藥引都有了,你呢,還是靠邊閃去吧!」
瀝諾愣了愣之後,神色略有變化,竟是教人看不透了。「你就這樣報答救命恩人?」他似笑非笑的道。
「小爺以為方才說得很清楚了,小爺沒要你救,是你多事,小爺可不認為你是救命恩人!」藍筱悠沒心沒肺的說。
「好,很好,藍筱悠,你這是自掘墳墓了。」瀝諾跨步朝他走近。
藍筱悠怕到手的寶貝讓人搶去,轉身就跑,邊跑還邊能聽見身後姓瀝的喊着——
「今日這裏有異象,危險,別跑!」
他拿着駝子草嗤笑,這異象不就是雷劈嗎?雷固然危險,但姓瀝的傢伙比雷還雷人,傻瓜才留下等着他搶走寶貝。
跑出被雷擊火燒的林子後,發現沒了火光照耀,四周變回漆黑,藍筱悠只能憑感覺跑,有洞就鑽,有縫就擠,就這樣跌跌撞撞的跑了一陣後,忽然腳下一空,整個人顛倒過來,不知墜進了何處……
一連在紫南山這鬼地方餐風露宿待了十多天,又經過昨夜沒命的奔跑,藍筱悠累死了,不願睜開眼睛,想再睡一會兒,但怎麽覺得身子濕濕冷冷的,耳邊還不斷聽見水流聲以及野獸的吼聲,這是怎麽回事?
不得已睜開沉重的眼皮,瞬間心驚膽跳起來,原來自己半邊身子在河邊沉浮,另半邊浸在水裏,眼看就要讓水流沖走了,而這不打緊,最讓自己魂飛魄散的是岸邊有兩頭虎視眈眈的老虎,正不斷張牙舞爪想將他吞下肚。
他緊張不已,身子稍動立刻往水裏沉下去,吃了一大口水,趕緊抱住河邊的大石子,仰着脖子讓自己浮出水面,可那兩頭飢餓的老虎已齜牙咧嘴的圍上來,他此刻處境極慘,下水淹死,上岸被老虎咬死,這下他可以確定一件事——老天決心要滅他了!
老虎越看他越心癢難耐,想飽食一頓,其中一頭已撲了幾次上來未果,他這是走了什麽霉運,眼看自己如果不選擇淹死就準備被老虎吞下肚,不禁悲摧地比較,被老虎咬死太過悲壯,淹死至少還有全屍,好吧,那就留全屍吧,至少爹娘還找得到屍首替他安葬。
心一橫,閉上眼,讓身子往水裏沉。
可老虎哪肯放過到嘴的美食,跟着撲進水裏往他後背咬,他命大沒被咬到肩頭,咬到了後領,另一頭虎也下水了,張開利牙想一口吞下他的頭顱,他撐大了雙目等着撕心裂肺的疼痛襲來,冷不防,耳邊聽見「嘶」一聲,一股力道竟把他拉出水面。
他在半空像烏龜一樣拚命划動手腳,姿勢難看的掙扎了幾下後飛上岸,心想岸上碎石多,這一摔不疼死才怪,心底正一陣哀號時,自己被人拽進懷裏,後背緊貼着一個人,他回首去瞧是誰救了自己,這當場臉又是一陣綠油油。
「怎麽又是你?!」他愕問。
瀝諾滿臉不耐。「不想見到本太子?那就再送你回河裏或虎口如何?」
「呃……我不是這意思……」
藍筱悠注意到姓瀝的帶着一票人,這群人衣飾打扮奇特,長發束於頸肩,不似晏金人將頭髮高束於頂,他們身上佩劍,河邊老虎已衝上岸,這些人正在殺虎,不一會兒工夫,兩頭老虎軟綿綿的倒下了。
「厲害啊……」方才還勇猛無比的老虎轉眼間癱了,藍筱悠瞧得目瞪口呆。
「本太子的人,殺兩頭虎不算什麽。」瀝諾自負的說。
「那是虎不是貓,怎會不算什麽——等等,你剛說什麽,好大的膽子,敢稱自己是太子?」晏金王朝的太子自己雖沒見過,但眾所皆知太子長相普通,並不出色,而瀝諾這張臉孔彷佛美玉雕琢而成,根本不可能是太子,敢假稱太子難道不怕被殺頭?
「大膽的是你,敢說太子殿下是假!」瀝諾的人殺完虎聽見他的話,怒斥道。
「你們也喚他太子?他哪是什麽太子,我打聽過了,他充其量就是墨王的義弟——」
「你還敢繼續放肆!殿下,請容卑職取下他的腦袋。」這說話請示瀝諾的人叫拜敦。
「罷了,這人剛落水,腦子浸水了,本太子不同他計較,下回他若再無禮,你將他五馬分屍便罷。」
五馬分屍?!藍筱悠瞪突了眼珠子,真正腦袋浸水的到底是誰啊?敢情這群人玩真的,真玩起太子與親衛的遊戲?「你們——」
「你若不想被丟回去喂虎就閉嘴,否則本太子也不想保你了。」瀝諾低喝。這裏可不只那兩隻死虎而已。
藍筱悠傻眼,人生啊,真的有什麽都好就是別有病,這腦袋有病,當真難治,自己不好與病人較真,就是可惜了這姓瀝的這般風神俊朗的好樣貌,原來是個重病患。
「行,閉嘴,我閉嘴。」好漢不吃眼前虧,為求活命,閉嘴就是。
「走了。」瀝諾抱着他轉身要走。
「去哪?」他趕緊問仔細。
「帶你去宰了。」瀝諾沒好氣的回道。
「啊!別殺我,放我下來!」藍筱悠吃驚地大喊大叫起來,急着掙脫他的雙臂。
「別動,再動本太子現在就宰了你!」
他臉僵身硬,欲哭無淚,自己逃過虎口水淹,但落入這傢伙手裏,恐怕也沒好多少,同樣死路一條。
「姓瀝的,咱們有話好好說,你要駝子草,我給你便是,喏,我不跟你鬥氣了,你拿去醫治墨王妃的眼睛吧!」他往自己懷裏摸,跌落昏厥前,自己將駝子草塞進衣襟,這會兒為保命,已經顧不得再與這傢伙爭什麽了,還是乖乖交出東西為好。
所幸駝子草經過水泡後沒爛,雖有些萎但還青綠着。
瀝諾二話不說的收下駝子草,但依然抱着他沒放下,且抱他的姿勢很怪異,是由後頭抱着,自己的背死死貼在瀝諾的胸膛上。
「你還不放開我?」兩個大男人抱成這樣,這姿勢委實難看,藍筱悠惱怒的問。
「本太子有說拿了駝子草就放開你?」瀝諾眼中浮出一絲笑意說。
「你、你無賴嗎你?!」他沒想到這傢伙是個無恥的!
「大膽,敢罵殿下無賴,你找死!」拜敦再度變臉。
藍筱悠馬上想起「五馬分屍」四個字,登時用力閉上嘴,手指順道夾住嘴唇,表明不會再犯,這群人愛怎地就怎地,自己聽話便是,只能之後再想辦法逃了。
見他終於安靜,瀝諾抱着他上馬,可藍筱悠明顯的感受到這傢伙動作僵硬,十分嫌惡自己,就不懂,若這麽討厭他,何必與他共騎一馬,把他丟給他的屬下不就得了,可這傢伙偏堅持讓他貼着,也不想想這畫面好看嗎?恐怕在自己屬下面前也沒什麽體統了吧?
就這麽不滿的哼唧着,這傢伙已帶着他奔馳下山了,待藍筱悠回過神來,朝四周街道與景物望去,不禁有些茫茫然,眼前所見完全不是晏金風貌,街上行人的穿着也並非是自己熟悉的百姓裝束,這裏理當是紫南山下,自己之前經過時分明不是這個樣子,這會兒恍然不知身在何處了。
瀝諾的馬一路向前奔馳,帶着他越過街道,不知騎了多久,來到一道護城河,進了城內,直奔巍峨的皇宮,而這皇宮的建築形式絕不是晏金的皇宮,難不成,自己昏去不只一夜,而是至少一個月,才有可能被送離晏金,到不知何處的國家去?
進宮後,瀝諾將他帶到一處宏偉的宮殿前才放慢速度,不會吧,難道這傢伙真是某國太子?
他抓抓頭,頭腦發脹了,也嚇出一身冷汗。
不久馬終於停住了,瀝諾抱着他躍下馬,雖說自己身高不及他,但好歹也是個大男人,教人這樣拎抱着實在夠羞恥的了,但他還來不及尷尬,就已經被丟進一池水裏了。
「你做什麽?」藍筱悠沒料到會被丟進水裏,倉皇間喝了幾口水後,發現這水不深,自己一蹬就能站起身,水只到胸口而已,淹不死人的,這才鎮定下來,但依然感到氣憤,指着面前的傢伙怒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