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9 身世之謎
路子昕屏退眾人,聽到青吉說“世子安好”的時候,長長舒了一口氣。
“世子還讓奴才帶一句話給少夫人,‘賬本看的如何了?’”
路子昕道:“只餘一二。”他再不回來,可就看完了……青吉便細細記在了心裏,以備回話,面上神色有些欲言又止。
“你去見見青檀吧,她這幾日擔心的很。”路子昕見狀,笑着說道。
青吉便千恩萬謝地磕頭出去了。
等到韓均面前復命時,自然將路子昕原話帶到,韓均聽了,表情柔和了不少,揮手讓他下去,進了另一間屋子,與定國侯說話。
“侯爺……”
定國侯略有些黑的臉上,神色難明。
韓均也不再說其他話,畢竟這事放在他身上,是決計做不到的。
前幾日趙居為收到密報,京城周邊兩支駐軍有異常,錦衣衛探聽到是趙麓為想要趁慶華帝病重行動,趙居為向來信任定國侯,便將阻攔駐軍、護衛京城的職責交由定國侯部署。
只是大家心知肚明,定然還有另一批人馬,隨時注意定國侯動向,並且已經暗中包圍了定國侯府。
定國侯已經好幾日沒見過家人了,他不能走出此地一步。
太子殿下是正統儲君,三皇子趙麓為則為謀朝篡位,是一個女兒重要,還是一個家族重要,答案不言自明。
韓均走了,還有很多事等着他去辦。他能做到的,只是盡量保住林蘇暖與她肚中的骨肉……
大関皇宮,養心殿。
太監總管高懷站在殿外,額頭上的汗水一直往下流淌,兩手握在一處,不安地看着殿中的方向。
方才皇後娘娘硬闖養心殿,他們阻攔不住,聽到動靜的慶華帝讓人進去了。
現在可是關鍵時期,皇後娘娘如此作為,難說不是為了三皇子以及皇位的最終歸屬……
後宮嬪妃干預政事並不少見,因此慶華帝本來已經下旨封鎖了後宮,誰也不能妄動的,誰也不知皇后是怎麼從禁衛軍那裏走出坤寧宮的。
“砰!”忽而一陣瓷器碎裂的聲音傳來,高懷心便是一抖。
這個時候,他進去肯能是個死,不進去,萬一龍體有損,他還是一個死。
咬了咬牙,高懷望着跪了一圈人中的某一個,尖着嗓子朝殿中道:“陛下,娘娘,太醫院葉院首來替陛下診脈。”
說罷也不管有無應答,提溜着那位葉院首,便推開了厚重的殿門。
“高……高懷……”甫一進去,就聽見慶華帝大掌有氣無力地朝他的方向亂抓,面色潮紅,氣息急促,一旁的皇后則雙眼赤紅,面上是說不清楚的瘋癲笑意。
高懷唬的面色都變了。
“陛下!”他衝上前去,連忙示意太醫診脈。
還好進來的及時,萬一……他簡直不敢想,也不知這皇後娘娘是得了什麼失心瘋,居然還這個時候還來惹惱陛下,莫不是真以為太子殿下是個軟柿子,沒了陛下便隨他們母子二人揉捏?
這二十年來,沒人再比他看的更清楚了。
太子羽翼已豐,連陛下都有所忌憚……
“宣……郝……賢妃!”慶華帝從嗓子眼裏發出了幾個氣音,高懷湊得極近了,才隱約聽見。
“宣郝賢妃覲見。”帝王的旨意便一路到了後宮。
太醫院的葉院首給慶華帝診了脈象,氣急攻心,兇險的很……
皇后帶着滿臉的快意,走出了養心殿,高懷望着她離去的背影,忽然覺得似乎已經二十多年沒見過這個女人如此肆意的模樣了。
只是逆着光,卻隱隱能看到她肩膀後背在華貴的皇后朝服之下,輕微的顫動。
郝賢妃很快便來了,在殿外與皇后擦身而過時,依舊一如過去二十多年的恭敬,福身行了個禮。
她看到皇后高昂着頭顱,看不清面上的神色,只有貴重的鳳冠在秋日的陽光下泛着冰冷的光,像當初這個女人賜給自己那碗葯時一般。
心中沒來由地一慌。
當年,明知有毒,她卻義無反顧地要喝下去,幸而慶華帝及時趕到,否則如今豈不是悔之晚矣。
郝賢妃對自己說,之所以會憐憫他,便是為了這一樁罷了,並無其他。
再次踏入曾經憎恨的地方,郝賢妃心頭湧上複雜難言的情緒,龍榻上的帝王再無當初強求時的氣勢,只不過是個垂死病中之人。
他雙唇蒼白的可怕。
有宮人端了煎好的葯進來,郝賢妃便要接過手喂他。
慶華帝卻一揮手,將葯碗打翻了過去,葯汁潑了她一身,染出深重的顏色來,鼻尖俱是苦味。
“出……去!”慶華帝對高懷等人吩咐道。
大約是對郝賢妃放心些,或者是覺得他語氣不善,高懷這次並沒有猶豫,轉身領了內侍出了養心殿。
殿內,慶華帝渾濁的眸子直直盯着郝賢妃,辨不明其中的情緒,像她來時也看不出皇后的神色。
“你……是不是……一直恨朕?”慶華帝的情緒忽然平靜下來,眸子裏卻藏了萬千波濤。
“臣妾不敢。”
不敢,不是不恨。
郝賢妃直視着他,安然平靜地說道。
慌什麼呢?最艱難的時光已經過去了,如今她兒子有足夠的能力護着自己,她便是死也沒什麼好怕的。
當初她本有未婚夫婿,卻被南巡的慶華帝強行帶到宮中,掙扎中,母親為了保護她觸柱而往,未婚夫一家也落得家破人亡。
二十餘年間,她慢慢覺得其實慶華帝並不是昏庸無道的帝王。
然而他卻害的自己與戀慕之人生死兩茫茫,讓兩個家族支零破碎,只是因為他是帝王,而她不從。
皇家威儀,不可侵犯。
她卻偏要侵犯,冒天下之大不韙,做了一樁大逆不道之事。
再想起,亦沒有後悔。
那是她最後一點念想,亦是補償。
“你恨我。”慶華帝看進她溫婉的眉眼裏,篤定道,郝賢妃一愣。
江南女子柔情似水,卻有着一顆堅韌不拔的心,你若覺得她軟弱可欺,便會為她所苦。
“亭兒是不是我趙家人?”
她怔愣的時間裏,慶華帝忽然問道,沒有半點停頓,似乎積蓄了全部的力氣。
郝賢妃便有一瞬間的分神。
“當然是,陛下說笑了。”緊接着,她扯出一抹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