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天橋風波

四 天橋風波

玉帝早傳下口諭,因此當雲中君他們一行人來到天界出口時,掌管天橋出入的赤腳大仙早已拿着開啟天橋的鑰匙等候多時。

見雲中君懷裏懶洋洋趴着的阿晏,赤腳大仙先是神色古怪地看了看雲中君,繼而又挑起了他粗黑板正的眉毛:

“雲中君,本官怎麼不記得何時放了這麼只金毛狐狸入天?”

雲中君呵呵訕笑,用寬大的袖袍遮住懷裏的狐狸:

“呵呵,這個嘛,赤腳大仙,您老這回高抬貴手,小仙回來定當補全收養手續……”

一聽說雲中君要收養阿晏,赤腳大仙的臉色簡直不能用古怪來形容了,簡直可以叫驚駭,一張枯皮老臉抖如篩糠。

奇怪,一說起他懷裏的這隻金毛小狐狸,怎麼一個兩個的儘是這種神情?

雲中君把懷裏的阿晏前後左右看了又看,除了毛色金燦燦過分漂亮了些,沒毛病呀。

“咳——封印女魃一事刻不容緩,還望大仙莫計較細枝末節,放我等入凡。”

一旁的司祿清冷出聲,赤腳大仙不再多言,拿着鑰匙領着他們就來到了三座天門高豎的一處闊地。

只見這三座天門的匾額上分別龍飛鳳舞地刻着:“凡界”、“虛空”、“陰界”。

言簡意賅,顧明思義。

自神帝軒轅開闢天地以來,仙妖魔鬼怪共處的這個世界共分為四大界:天界、凡界、虛空界和陰界。

天界統一管理凡、虛空、陰三界,擁有至高無上的地位。五條可無限延伸的天橋分別連接着四界,形成一個循環。凡、虛空、陰三界之間可互通往來,只要有能力者皆可開啟天橋通道,但這三界中人非天界詔令卻決不可私自進入天界。

三界之中又各有專人把守着通往天界的天橋入口,凡界有歷任東海龍皇,虛空界有歷任魔族之王,陰界則有歷任酆都大帝。通行條律十分嚴苛。

在這四界之中,神和仙生活在天界,由天庭統一管理,偶有一些像扶桑大帝元陽君那樣避世隱居的神仙會在凡界定居,也有出於職責要求而留守凡界的神仙,像掌管着從凡界到天界出入權的東海龍皇。

虛空界則是妖魔精怪雜處的世界,各為一族,各自劃地為王,這其中又尤以魔族最為強大,近年來頗有一統虛空界的趨勢。

而陰界,則全是凡人死去後生成的鬼魂精魄,由北陰酆都大帝統一管理,並直接對天庭負責。

凡界中人要入陰界必要經過虛空界,而陰界鬼魂要入凡界,也必須途徑虛空。因此虛空界之於凡陰兩界更像是一個中轉站,虛空界也因此魚龍混雜、邪佞之氣為四界之最。近百年來更是常有聽說虛空界修邪門的妖魔精怪私自入凡界吸食凡人精元來增進修為,天界派專員入虛空界清洗數回,各族之王政令無數,但仍是屢禁不止。

一行人走出天門,赤腳大仙正要關門,雲中君伸手就是一攔:“且慢!”

眾人奇怪地看向他。

只見雲中君湖藍的袖袍悠悠一甩,雙手背後,望着前方雲霧繚繞看不見底的天橋,嘆出長長一口氣:

“此次下凡降妖,前途未卜、兇險萬分,還不知我等是否能平安歸來。此情此景,本上仙不由想起一句凡人的話來,真是頗有感觸——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

“砰!”還沒等他那個“返”字出口,赤腳大仙一把砸上了門。

江女跟在司祿身後繞過他直往前走,轉頭對他投出了一個輕蔑的笑。

阿晏狐狸腦袋沖他搖了又搖,“嗷”一聲嘆氣,亦晃悠着狐狸尾巴慢悠悠地跟上隊伍。

雲中君訕訕地摸了摸鼻子——他好不容易發了詩興,臨行前感慨感慨,乃們就這樣不捧場,他堂堂上仙不要面子的啊?

騰雲穿行在雲舞繚繞的長長天橋上,雲中君抱着阿晏,拈訣把它化作了只普通的小白貓。阿晏對此十分不滿,在雲中君以陪它多玩一個時辰拋球為交換后,方才懨懨靠回了他懷裏。

司祿騰雲行在雲中君身旁,清冷的眼有意無意地掃過他懷裏的阿晏,直掃得阿晏小狐狸身子瑟瑟發抖,直掃得阿晏從雲中君懷裏“哧溜”竄出,乖乖趴在了雲中君的腳邊,對着腳底的雲朵齜牙咧嘴。

雲中君似乎看見司祿面癱的臉上浮出一絲若有若無滿意的笑。

他把這歸結為自己看花了眼——也是奇怪,他怎麼老覺着這素來清冷的司祿對阿晏這隻小狐狸總是別有一份計較仇恨?

偷眼瞥向司祿,只見面癱依舊,看不出一點兒心思,完美的下頜線勾出一個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弧度。

雲中君不禁玩心大起——這司祿,從見他第一面起就這麼不冷不熱,偏又有這麼副好皮囊,實在是暴殄天物。

此次下凡,左右也是跟這司祿撇不開了,不如他今天就來教教這司祿怎麼珍惜上天恩賜?

“小正則呀,你說咱們下了凡,去哪兒歇腳呀?”雲中君故意往司祿身上靠去,不老實的手就要去勾司祿的肩。

司祿避開,清冷出聲:“羲福客棧。”

雲中君又勾纏起司祿散在胸前的烏髮,媚眼調笑:“小正則,那要不我們晚上睡一屋?你看咱倆都同僚快百年了,還沒怎麼好好溝通過感情……”

“刷——”飄在他倆面前不遠處的一朵雲被司祿揮指一劈為二,切面整齊,斷塊完整,乾淨利落。

雲中君立刻鬆開了司祿,整衣襟、理頭髮,目不斜視得就像個正人君子。

江女醉醺醺的,大着舌頭在雲中君耳邊調侃:“看吧,又被司祿整治了一回吧?偏要去撩他,嘖嘖……”

雲中君暗暗擦了把汗——論仙階,這裏一行人,司祿恐怕也只能壓過阿晏這隻小寵物;論資歷,入天庭任職不足百年的司祿更是比不上他和江女,怎麼他一堂堂上仙就是啃不動這小司祿呢?

他偷眼瞥向司祿那清冷逼人的完美側臉和昂揚挺拔的高大身姿,決定把這樣的現象歸因為氣勢。

對,氣勢,人嘛,說話管不管用可不就憑一個氣勢?

看看另一旁抱着壇酒喝得歪歪斜斜的江女,再低頭看看自己這與司祿比起來明顯陰柔瘦弱的身板,雲中君不禁哀嘆一聲。

司祿扭頭瞥他一眼,沒有說話,又轉頭繼續趕路。

雲中君撇撇嘴,收好思緒扯着江女也直往前奔。

天橋名為橋,其實是由上古戰神神帝軒轅動用自身神力造出的一條堅固結界,可任意聯通各界,也可隨時收起。

自神帝軒轅氏創世分界之後,四界一直相安無事,為了友好邦交、也為了便於天界管理各界,當初神帝創造的天橋也就一直保留着。

這天橋數億年來迎來送往無數仙客,吸聚的仙氣多得都能不停往四周冒仙雲,十分影響視物、嚴重阻礙了天橋道路的暢通,玉帝下旨派掃把星清理多次,直把掃把星的掃帚都掃禿了也沒什麼作用。

雲中君未放走女魃之前,玉帝老兒還跟天庭重臣們偷偷摸摸開會,商量着要把他給派去協助掃把星清掃天橋,得了吧,這掃把掃不盡、春風吹又生的雲,五道天橋,讓他來吹風清掃,還不得把他的腮幫子給吹壞?

思至此處,雲中君摸一摸腮幫子,心有餘悸。

他一屁股坐在了行止雲上,盤起腳百無聊賴地數起了飄過的雲朵。江女也跟着倒在了她的行止雲上呼呼大睡,阿晏在他腿邊蜷卧着哈欠不斷。

司祿回頭看了看他們這懶懶散散的模樣,面色一冷。

雲中君也懶得理會,索性閉目養起了神。

他知道他們這弔兒郎當的模樣實在配不上司祿那正氣昂揚除妖天師的偉岸氣質,可從九重天駕着行止雲直奔凡界最中心的杭州城,長路漫漫,委實很累呀。

平常這個點,他還在他風雨宮裏的大雲床上會周公呢。

雲中君正要入睡,司祿一聲厲喝在他耳邊炸響,雲中君驚開雙眼,三支冒着黑氣的冷箭就在他眼前三寸處被司祿揮劍擋了開去。

雲中君連忙化出軒轅劍,戒備着掃視四周,只見雲霧瀰漫,根本看不見是何妖物作祟。

“怕是遭了女魃的埋伏了。”江女警惕着一雙清亮的眼,雙手撐開她的玄鐵傘劍,在空氣中開始飛快地旋轉、隨時等待出擊。

“咿呀——”一聲如兒童嗓音般清冽的怪叫從雲中君身後驟然響起,他反手劃出一劍,身後怪物慘叫一聲,墜落在地。雲霧散開,那倒在血泊中的竟是虛空界鹿吳之山的四頭怪獸蠱雕!

“反應很快。”司祿向雲中君投來讚賞一眼,復又看向那早已咽氣的怪物。

雲中君垂頭凝思——通往天界的天橋入口向來把守嚴密,這連接天凡兩界的天橋上能出現怪獸襲擊仙人,莫非是東海入口處出了什麼問題?

“噗——”一聲刀劍入體的悶聲在他身後響起,回神一看,一條扭頭擺尾的蛇形怪物正被司祿用劍狠狠挑起在靈均身後不足一步處!

司祿身上的龍涎香氣緊貼着襲入鼻中。

雲中君定睛一看,竟又是四界之中絕跡許久的怪物鉤蛇!

只見這水陸兩棲的怪物此刻扭動着濕膩的巨大身體,亮着兩顆尖利的毒牙,沖他們吐出陣陣惡臭。

江女旋轉傘劍不停射出鋒利的短劍,堪堪逼退了不停進攻的怪物。

司祿揮劍迎上,怪物便在其凌厲的劍勢之下節節敗退,不停發出憤怒的尖嘯。

司祿手下劍勢不減,反而越攻越快、愈來愈兇猛非常,幾個回合,鉤蛇便長嘯一聲,在司祿的利劍之下一分為二,頃刻化為了齏粉。

而司祿星君則滴血不沾衣、一身青色長袍在雲霧繚繚中悠悠飄蕩,優雅從容得彷彿剛從王母宴會上吃了一回茶退席而出,信步太極池畔。

雲中君和江女目瞪口呆地看着這一切。

“小正則,想不到你的身手竟如此了得。”他由衷讚歎。

以司祿這番身手竟只是一區區仙人階品,實難令人相信。

司祿提劍微愣,旋即淡然開口:“做凡人時酷愛鑽研劍術,空有幾招劍式而已。”

空有幾招劍式?這上古妖獸鉤蛇,莫說是他和江女這樣的上仙,就是貴為上神之尊的玉帝老兒來了都不見得能輕易拿下。

頭一回,雲中君對這素來沉默寡言的司祿星君有了幾分探究。

“那是什麼!”江女一聲驚呼,眾人抬頭望去,黑壓壓一片不明怪物漫天飛襲而來,仔細一看,又是一大群專愛啄人眼球的當扈鳥!

格老子的,這還沒到凡間呢,放出的妖物就一個比一個兇狠,女魃這是要直接在天上就把他們滅口嗎?

雲中君把阿晏化了個小球匆忙往袖袍里一塞,就飛身迎上那片吱吱亂叫的怪物,揮劍砍殺了起來。

司祿和江女也加入了戰局,一時之間,他們四周儘是利劍刺破皮肉鱗甲的聲音和濃稠令人窒息的血腥味。

終於,雲中君三人奮力殺了又殺,這幫子畜牲總算被砍了乾淨。放眼望去,天橋之上儘是一片密密麻麻的碎屍斷骨。

雲中君抹了把被怪物鮮血噴濺得膩膩呼呼的臉,沖不遠處依舊清雅不染一塵的司祿揚起了嘴角——

司祿把這些怪物殺得這樣零碎如切肉絲,回頭掃天橋的掃把星又該抱着他那破掃把去玉帝面前參他一本了。

“躲開!”正要走上前來的司祿突然變色一吼,雲中君還來不及回頭,後背便襲來一陣劇痛。

扭頭看那已被司祿一劍穿心的怪物,赤眼豬妖……他雲中君竟被一頭豬給拱了!

妖神女魃呀,您老放妖物搞埋伏玩偷襲能不能走點套路?這天上飛的水裏游的地上走的,能不能歸個類、一次放一種……

雲中君眼皮越來越重,身上也漸漸沒了力氣……

“小安,撐住!我這就去找葛仙翁!”

半昏半醒之中,雲中君躺在司祿溢滿龍涎香的懷抱里,看着他終於有了些表情的面癱臉,無聲控訴:

司祿大爺,您老是不是殺昏了頭了?小爺我“雲中君”三個大字的名號,無論如何都不能讓你叫出“小安”的諢號來呵。

實在撐不住了,他眼一閉,放心昏死過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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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陽君總是想撩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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