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寧婉聽了也覺得有理,就將契書重新收了起來,想了想又說:「契書我留着,但這鋪子我也不要,等皮毛生意掙了錢,我就分一半紅利給趙國茂,就算將來趙太太不在了,也能讓他衣食無缺。」
「你這樣做我聽了心裏也好受不少,趙太太對人說是趙國茂八字不好不能娶妻,倒讓我羞愧得很,你要是肯照顧他,倒幫我們贖了罪。」寧苗說著,就用力搖了搖寧婉的手,「好侄女兒,再幫幫喜姐兒絕了那個傻念頭!」
「大姑只管按我說的做就能成。」
果然,喜姐兒聽了能見高峻,當晚就與寧苗去了瑞泓豐,挑了兩塊衣料在家裏做起了衣裳,每日吃飯也不必寧苗逼着勸着,夜裏更不必有人守着只怕她悄悄尋死,整個人竟然都不一樣了。
寧婉聽了寧苗來轉告的話,點着頭笑道:「如此就好。」
【第六十八章青木賣皮子】
眼見着到了春耕時節,各處調來的徭役等人都回鄉種田了,盧鐵石也給燒磚的將士們都放了假,讓大家歇上半個月,等春耕之後再開始修繕城牆最重要的瓮城部分。
這一日他回了家就先向寧婉說:「明日我帶你出城騎馬。」
以往就是將士們都放了假,盧鐵石也不肯歇着的,但如今他卻要帶自己出城,寧婉瞪大了眼睛,「那修城牆的事情誰來管呢?」
「我見你開了鋪子都交給管事的,自己只隔三差五地去瞧瞧就掙了錢,就把雜事都交給了洛大哥和那兩位百戶了。」
原來自路指揮同知來查看過修繕城牆之後,非但撥下了些銀兩,且又給盧鐵石調來兩個百戶的兵士,盧鐵石如今幫手多了,做起事來輕鬆不少。
但是寧婉覺得他與過去變化最大的是他的性子變了,不再對誰也不放心,就連喝酒都怕不夠清醒被人乘虛而入,而是敞開了心胸,接納了更多的人。她開心得差一點蹦起來,「太好了!太好了!我就想學騎馬呢!」
盧鐵石就一把將她抱住,「我只答應帶你出城騎馬,可沒答應教你。」
「不嘛!不嘛!」寧婉哪裏肯依,雖然上次因為能騎馬太開心了,一時竟沒有與盧鐵石說定,但是她只當他已經許了自己,因此扯了他只管磨着,他最怕自己求他了!
「你今晚若是能答應我……」盧鐵石就在寧婉耳連輕聲說了兩句,然後一捏她的臉,「我就答應教你騎馬。」
寧婉的臉全紅了,提腳去踩盧鐵石的腳,「你這樣壞,我不要你教了!」
「那怎麽辦?我一定要教你的。」盧鐵石就由着寧婉雙腳落在自己的腳上,帶着她走到了炕邊,坐下將人放在懷裏,在她耳邊說:「要麽我今晚這樣……」
「那還不是一樣!」寧婉才不理他,低頭盤算,「我去找老林學好了,他特別好說話,對馬的性子也熟……再帶着白氏,沒準兒她也想學呢……我們還可以帶一籃子吃食,我想想帶什麽好……」
盧鐵石恨得牙痒痒,也愛得牙痒痒,突然將寧婉放回炕上,自己也端坐到一旁。
原來是白氏將飯菜端了上來,聽了寧婉嘀咕就問:「是要買什麽嗎?」
寧婉就說:「趁着現在鋪子還沒打烊,趕緊去飄香居買些點心,再去老恆記買幾斤醬肉,回來再把水囊準備好……」
盧鐵石在對面聽着她一樣樣的安排,卻絕不口不提讓老林和白氏也一同出門,雖然早知道她剛剛不過在與自己說笑,但嘴角還是不覺地向上翹了一些,替她盛了飯放在她面前。
飯後寧婉又興高采烈地張羅了好半晌,忽聽盧鐵石問:「你可選好了,到底要哪樣?」
她一回頭卻將蠟燭吹熄了,自己進了被窩將後背對着他,「我什麽也不選。」
「那不成的,必須要選一個!」
夫妻倆在被窩裏鬧了好半晌,最後哪個佔了上風誰能知道?
第二日一大早兩人笑嘻嘻地起來,洗漱得當,將備好的包袱掛在馬上,便牽了兩匹馬出門了。
初春的遼東寒意尚未完全消退,可寧婉卻一點也不怕冷,坐在高頭大馬之上四處張望,出了城就催盧鐵石,「我們打馬跑起來吧!」
盧鐵石就上了馬用手環住她的腰,帶着她在原野里跑了一大圈,「怎麽樣?比上一次到虎台縣裏有趣吧!」
當然,在原野里跑馬與趕路哪裏能同日而語?更何況當時正是數九寒冬,大地冰封,而現在地面的冰雪已經慢慢融化,土地變得柔軟起來,馬蹄落下讓馬上的人覺得彷佛騰雲駕霧一般。
寧婉便將一串銀鈴般的笑聲撒了下來,「太好了,我要自己騎!」
盧鐵石拉住了馬,將為她準備的棗紅馬牽了過來,「看在你昨晚表現好的情面上,就讓你自己騎吧。」說著從包袱里拿出一塊羊皮褥子仔細地鋪在馬鞍上。
寧婉嫌麻煩,「不必了,我不冷。」
「不只是為了防冷,」盧鐵石將褥子的角落都鋪得十分平整,讓兩邊都垂了下來,再將寧婉抱起來放在馬上,重新整理了一番,「騎馬時容易把腿磨疼,甚至還會磨破皮,墊上褥子就會好些了。」
寧婉原當他又想動手動腳呢,正要說他,才曉得原來他竟有如此細的心思,「你怎麽能連這些都想到了?」
當年盧鐵石還在多倫時,曾有一個新兵在馬鞍上放了一塊羊皮,說大腿被磨破了太疼,可是他一把將羊皮拿下來扔了,還訓斥了他,「磨破了皮又算什麽,長出繭子就好了!」
但現在他可捨不得媳婦的腿上磨紅一點,因此就用了這法子。只是這些事自然不必說,他只笑道:「這才是我一定要想到的。」
寧婉聽他話里不對,正好已經接了馬韁,就一夾馬腹,「我不理你了!」說著騎着馬一溜煙地跑了。
盧鐵石大急,趕緊翻身上了自己的黑馬追去,好在棗紅馬是特別挑出來的,性子溫順,腳力也只一般,因此沒多久就被盧鐵石追上拉住韁繩,他本想責備寧婉兩句的,可是見她一張小臉跑得紅撲撲的,大眼睛裏滿是喜悅的光彩,就說不出狠話了,只道:「你的膽子未免太大了!」
「我會趕騾車,你又帶過我騎馬,所以我一點也不怕,」寧婉果然在馬背上怡然自得,「再說,我還有你呢!」
盧鐵石不自覺的笑了,再從頭到腳地將媳婦打量一回,婉兒雖然是女子,但是個子卻高,大約小時候在鄉村裡長大的原因,她纖細的腰肢和長長的腿很有力量,行動又十分機敏,正是騎馬的好手,回想當年自己第一次騎馬也沒有人教,只是因為賭氣上馬就走了,可也如此就學會了騎馬。
當然那一次騎馬的經歷他永生也忘不了,不只是因為他平生第一次騎馬,又從馬上摔下,更是因為遇到了婉兒,結下了夫妻之緣。
他滿懷愛意地看着自己的媳婦,只見她穿着一身紅,大紅的小襖,大紅的肥腿褲,大紅的牛皮靴子,外面繫着大紅撒花的百褶裙,再披着火紅的披風,坐在棗紅馬的馬背上就像一團火一般,將他的心都快點燃了,能與她並轡而行真是人生幸事!
寧婉此時亦側身看向身邊的丈夫,一向堅毅而冷峻的將軍正開懷笑着,玄色披風隨風而動,正與自己的大紅披風相鄰,正是過年時她心中盼着的情形!但不知為什麽,她突然覺得她盼着這一幕的到來不隻眼下的幾個月,而是很久很久了!
第一次出來騎馬,過了中午沒多久盧鐵石就一定要回家,再三地哄着媳婦,「乖婉兒,時間太久了會顛得骨頭疼。」
「不會的,」寧婉也不知為什麽,與盧鐵石在一起久了她竟越發任性,而她明明知道卻依舊如此,「我現在一點也不累,骨頭也不疼!」
「明天你才會知道厲害呢,」盧鐵石這一次很是堅決,他曾親眼見過多少人第一次騎馬之後叫疼,哪裏捨得媳婦也受苦,「以後我還帶你出來玩兒。」
「那就再跑一圈!」
「好,但這圈之後就一定要回家裏歇着了。」
寧婉知道自己為什麽會任性了,因為盧鐵石不管怎麽樣都縱着自己,就笑着打馬又繞了大大的一圈,才到了城門前。
此時她正色道:「我這樣子是不是太顯眼了?怕會被人說嘴,不如下馬走回去吧。」
先前她不會騎馬,盧鐵石牽着馬帶她出城倒沒什麽,現在她不必看也知道自己縱馬歸來,一臉的神采飛揚,怎麽也掩不住,虎台縣裏的人看了難免會笑話盧鐵石太寵自己。
殊不知盧鐵石最愛她如今的模樣,且若不是怕對寧婉名聲不好,他早就與媳婦共乘了,聞言只是將眼角一挑,「我們就這樣進城!」
雖是邊城,但女子騎馬的並不多,寧婉與鐵石並駕齊驅進了城,就知道今天晚上滿城的人都會議論自己,但是她亦不十分在意了,自己並沒有做什麽丟人的事,恰恰相反,寧婉覺得自己很是英姿颯爽呢!
到了家裏,她依舊十分開心,做着家事時都不禁輕輕哼起了小調,又問盧鐵石,「晚上想吃什麽?我給你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