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瘸子降妖
……書接上文。
那個影子聽到瘸子的話后又沉默了，似乎在想着什麼。
瘸子站起身來回踱步，走了幾步之後扭過頭去對着影子說：“鬼怪之言怎能相信？俗話說鬼話連篇鬼話連篇，既然知道鬼話是騙人的，你為啥還要去做呢，糊塗，糊塗啊。說吧，給我詳細講講到底是怎麼回事，用不着瞞我。”
那個影子聽到后明顯顫抖了一下，抬起頭對着瘸子說：“劉師傅，不是我不說，那東西告訴過我，如果我說出去的話它就要禍害全村人，當初是我糊塗聽了它的話，可我不能因為我的過錯連累了全村人啊，就讓我用我自己的命來擔著吧。”
“放屁！”一向溫和的瘸子似乎是動了真怒，朝着影子吼到：“你以為你搭上自己的命就能讓它滿足么？你以為它要一個半截身子進黃土的老人的精氣就能舒坦了？禍害全村人，好狂妄的口氣，有我在這，我倒要看看它有沒有這個本事！”
那個影子又沉默了一會，最終還是開了口：“劉師傅啊，我相信你的本事，那，那我就給你說說詳細情況。……我家老頭子身體一向很好，可差不多一個月前去山上放羊的時候不小心被樹根絆住扭傷了腳，回來之後就一直囔囔說自己腿疼走不了路，我以為是他想偷個懶，也就沒說什麼，買了點紅花油給他搓了搓，一直讓他呆在屋裏養傷，可沒想到這傷還越養越重了，最開始說腿疼，後來說腰麻了，最後就卧床不起，沒想到不到一個月人就不行了……”說和說著，那個影子嗚嗚地哽咽起來，“吵了大半輩子架，總覺得老頭子煩得要死，現在每天沒人吵架了卻讓我覺得空落落的，一起走了幾十年了，我怎麼能不想他呢。辦後事時候我一直在想這個事，總覺得老頭子死的有蹊蹺，直到那天有個女人來找我，告訴我她有辦法讓老頭子起死回生。”
聽到這我頓時想起了之前的那個夢，難道……
“那個女人說她是個雲遊的法師，她可以把我的陽壽和老頭子平攤，而她只要從中抽取一天的陽壽作為回報。我毫不稍微猶豫地就同意了，按着她的指示準備了生辰八字和頭髮，交給了那個女人。”
瘸子聽着這些話，點了點頭，示意那個影子繼續說下去。
“之後的事您也知道了，我在晚上開始做夢，夢到老頭子要把我一起帶走。”
瘸子思索了一下，“怪不得我那天錯把那非人當成你的保家仙了，原來是這麼回事。”頓了頓，瘸子繼續到：“時候不早了，你去看看你孫子就早點回去吧，別耽誤了差人的時間。”
那影子站起身便消失了，瘸子也重新坐到了凳子上，雙手握着拐杖，又閉上了眼睛，似乎已經元神出竅……
叮鈴鈴玲玲……一陣急促的鬧鐘響聲將我驚醒，我感覺就像瞬移一樣從周家回到了墳坑，一邊責罵自己不應該睡覺，一邊拿起手機看了一眼表，又到了上香燒錢的時候，我燒完元寶之後還在想着剛才做的夢，滿腔的疑惑，邊想着邊走出墳坑準備點香，可這次火柴卻怎麼也點不着了。
一根又一根的火柴在火柴盒上劃出一道道黑色的印記，然後“咔”的一下折斷，我不由着起了急，又劃了好幾根，卻都是浪費，這時我才突然感覺到不妙，急忙抬頭向四周看去，卻發現周圍全是一個一個的孤墳，密密麻麻的樹影妖魅地搖曳在地面上……
鬼打牆？我不禁笑了一下，我就走了從墳坑到墳外面的幾步路都能中招，真是倒霉到家了。
放下手裏的香寶蠟燭，褪下褲子朝着正對的方向撒了一泡尿，周圍的場景瞬間便回到了周姥姥的墳旁，我在心裏輕蔑地鄙視了一下給我設鬼打牆的鬼，心道連劉術士的徒弟都敢欺負，真是沒眼力。低頭拿起火柴盒，抽出一根火柴，心想這次總能划著了吧，一邊想着一邊將火柴劃了下去……還是沒着，難道還是有鬼？
大駭！我瞬間便被嚇毛愣了，一把抽出腰間盤着的柳條，警覺地盯着周圍，冷汗從我的兩鬢無聲地流了下來，可周圍除了蟋蟀的叫聲便再也沒有一點動靜，我揮着手裏的柳條朝着周圍揮打了數十下，也並沒有什麼情況發生，又等了一會，還是一片寂靜。
我慢慢蹲下拾起掉落在地上的火柴和香燭，顫抖着雙手又試着劃了一根……着了！我長長地抒了一口氣，將香燭插到地上便轉頭回去了，心裏不禁暗喜自己運氣好，估計是碰到個過路的妖怪吧。
可轉身而去的我卻沒注意到瘸子在地上畫的圈墳的圓圈已經被我一泡尿澆破了一個口子…………
之後便再也沒了什麼特殊情況發生，而我被剛才的事情一嚇也清醒了不少，就這麼瞪着眼睛熬到了天亮，熬到了周叔帶人來接我。
剛到村口時候便發現周家方向異常熱鬧，周叔在前面開路，撥開厚厚的人群帶我進了門，剛進院門我便明白了為什麼外面有那麼多人。
只見一個大大的四方木頭架子搭在院子中間，架子的四個角分別有一根長長的杆子，杆子上面分別掛着紙糊的寶劍，旌旗，虎符和戰鼓，架子中間擺着一個大大的桌子，瘸子就站在桌子的後面，身着棕色布袍，手裏拿着他常用的那柄桃木劍，一動不動地站着，看見我來了，示意我過去，到他身邊后，瘸子淡淡地對我說：“狗蛋，今天我要使個大陣，一會你別走，我需要你幫我一個忙。”說完便擺手讓我下去了，我下檯子的一瞬間，似乎聽到瘸子喃喃說了一句：“這次恐怕是我最後一次帶你了，唉……”
…………
片刻之後，瘸子開口朗朗道：“辰時到，起壇。”話音剛落，左手便突然多了一張符籙，右手劍花一挽，嘴裏大聲念到：“操天道，化兩儀，生陰陽，轉乾坤，應敕令！”話音至此，突然周圍陰風大作，似乎有一股黑霧從四面八方瀰漫而來，看熱鬧的人見狀不對，哄哄嚷嚷地擁擠着都跑了，瘸子突然大聲喊到：“周家的全部回屋子裏面去，鎖上房門，不要往外看！不管聽到什麼聲音都不要出來！”周叔聽到指示后也連忙帶着家眷跑到了屋子裏面，這樣一來整個院子瞬間便只剩下了我孤零零的一個人。
瘸子一步邁到虎符旁，手使七星劍法，腳踏北斗天罡步，大聲喝到：“天地無極，乾坤借法，法由心生，生生不息。太乙天尊，急急如律令！”猛然從桌子上抓起一把符籙，揮手朝着我的方向拋過來，與一股即將撞到我的黑煙相撞，電光火石之間二者便倏忽不見。那個掛在架子上的虎符好像有了靈性一般飄飄悠悠朝着我的方向飛來，最後落到了我的手裏。
瘸子未曾回頭，卻是繼續一大步邁到旌旗前，大喝：“乾坤無極，風雷受命，龍戰於野，十方俱滅。太乙天尊，急急如律令！”彷彿一聲驚雷炸響，那旌旗瞬間飛到了半空，在狂風中烈烈地招搖着。好大的聲勢！我不由得在心中為瘸子叫了一聲好。再看那旌旗猛然爆發出一陣金光，將黑霧全部聚在了一起。黑霧在旌旗的籠罩下竟發出了一聲凄厲的慘叫，蠕動着變成了一棵人面大樹，其中一條樹枝猛然變長，朝着旌旗的方向擊打過去，似乎要把旌旗打落。
這邊瘸子也沒有閑着，繼續移步到戰鼓旁，舞動着木劍，大喝：“伏化天王，降定天一，天地玄黃，陰陽妙法。太乙天尊，急急如律令！”戰鼓應聲而起，無人敲動卻發出了震耳欲聾的“咚……咚……咚……”的聲音，我聽了不禁瞬間感覺戰意磅礴，恍惚間彷彿看到了千百鐵甲勇士在戰鼓聲中一齊揮舞着戰刀撲向樹妖。而那個樹妖剛剛伸出的樹枝瞬間便被鼓聲震斷，又是一聲凄厲的慘叫從樹妖嘴裏發出來。
只是可惜那旌旗與戰鼓雖強，卻不能收伏樹妖。
瘸子見旗鼓未能取勝，眉頭一皺，飛一般到了寶劍前面，雙目圓睜，橫眉倒豎，厲聲道：“邪魔，你花言巧語奪人性命致人橫死，今天我拼了性命也要替天行道！”話音一畢，手中桃木劍猛地將木架戳穿，牢牢地定在了地上，左腳快速地猛跺地面，雙手結乾坤印，一指架子上的寶劍，暴喝道：“天羅維網，地閻摩羅，慧劍出鞘，斬妖誅魔。太乙天尊，急急如律令！”
一陣寒光閃過，寶劍劃破空氣，向著樹妖疾馳而去，目光還未跟上，便聞得“撲哧”一聲，心中一陣歡喜，總想是妖魔得誅，再無後患，雙目隨之移視寶劍，卻看見周姥姥的魂魄被樹妖綁在樹枝上，而那柄寶劍，已經貫穿她老人家魂魄的胸口，還未叫出聲音，便已魂飛魄散…………
瘸子似乎被驚呆了，突然便是一個趔趄，痛苦地瞪大了眼睛，低頭猛地吐出了一口鮮血，然後搖搖晃晃地倒在了地上。
而我親眼看到了那個一直疼我愛我的周姥姥不甘的眼神，親眼看到她老人家剛剛去世的魂魄消散到天地間，心中一疼，眼前一陣陣的發黑，撲通一下跪到了地上。
努力抬起沉重的頭，睜開發黑的眼睛，卻只看見檯子上的四件法器已經用完，看見瘸子現在生死未知，看見空中的旌旗與戰鼓被樹妖擊落在地，看見樹妖猙獰的表情，聽見它狂妄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