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沈如意無法認同,然瞅着她一根筋的模樣,知曉是多說無益便沒有再開口。所幸正好有丫鬟前來傳話說是設了助興的活動,夫人小姐們以琴棋書畫等技藝比拼,只消與菊相關便可,增設樂趣,問她二人可要參加。
宋筠溪看沈如意聽完了比試的規則起身離開,訝異道,「弟妹去哪兒?」
這處菊園是忠遠侯特意為其夫人所造,一草一木都是依照曹夫人的喜好來,沈如意遊覽其中,不禁被景緻吸引。亭台樓閣水榭曲橋,又有碧波蕩漾的池塘湖泊,荷花雖已敗,卻有菊花簇簇爭艷,隨着走動所涉皆是風景。比起風華苑那擠作一堆的人,她這才是純粹來賞花的。
「小姐當真不參加比試么?」宛桃跟着沈如意,想起自家主子那日所作的畫兒,想來菊花也沒什麼難的,說不準還能奪了彩頭去。
沈如意想到方才一路來那些姑娘摩拳擦掌的勁兒,遂搖了搖頭,離着宴席開始還有段光景,不妨好好欣賞園內美景。在前世她曾聽林氏說起過此處,如今親身遊覽,又別有一番風情。
宛桃見狀只得可惜作罷,隨着主子往涼亭內小憩。此處菊花開的正艷,又有一股活水引流貫穿整個花園,一覽無遺。而從風華苑那傳來的錚錚琴音亦是縹緲動聽,隱約傳入耳中,宛桃不禁眺看了去,「小姐,是宋少奶奶!」
琴台上,一襲淺橘色裙衫的女子正坐在繡花墩上,十指嫻熟的撥動琴弦,淡雅恬靜,如春風般柔和,一如撫琴人,教人心情平和舒暢,正是宋筠溪。
一曲畢了,堪堪起身與曹夫人行禮饒是羞赧,后不知曹夫人說了什麼,宋筠溪便含羞帶怯地留在了她身邊,顯然得了青睞。沈如意瞧見這一幕不由彎起嘴角,宋筠溪雖然性子怯懦,可有時也極好運,完全免了她擔心。
「琴技確是不錯。」
「奴婢聽聞宋少奶奶的琴技是師從御用樂師安邑,了不得呢。」宛桃替沈如意解說道。
沈如意卻是最清楚的,宋筠溪跟着安邑苦練琴技十年,自是有所成的,才有她那一句評價。
她收回視線,目光瞥見宛桃抱着的外裳上,掠了流光,垂眸吩咐道:「宛桃,去取紙筆來。」
「小姐是迴轉心意了?」宛桃還是希望小姐能狠狠出一把風頭,讓那些暗中排擠小姐的人只能羨慕嫉妒去。
沈如意凝着眼前美景,想到某人嘴角略微彎了弧度,「夫君入不得園子,我且畫下與他,一同……一同欣賞罷了。」只是說著說著,聲音里不自覺染了幾許羞澀意味,漸漸低了下去。
宛桃掩着嘴痴痴笑,在她家小姐惱羞成怒之前出了涼亭替她尋了紙筆過來,隨後就在一旁特別盡心地侍候研墨。
殊不知在沈如意潛心作畫的侍候,風華苑那處也有人正盯着她看,而後不知怎的,上前斟茶的丫鬟就打翻了手裏的茶壺,茶水俱是傾灑在了行經的宋筠溪裙擺上。
「呀,看我這不當心的,妹妹沒事罷?」盧氏忙是起身話作關心,又掉轉頭去責問道:「你這丫鬟怎的這麼不小心的!」
「奴婢,奴婢……不是故意的!」那丫鬟似乎是想辯駁什麼,但教盧氏一瞪,登時瑟瑟討饒,「奴婢知錯,封少奶奶恕罪!」
宋筠溪看着被茶漬浸透的半邊裙擺,秀氣眉毛蹙起又舒展,「罷了,你且帶我先去換一身我。」
盧氏作勢關懷地目送她離去,待她跟着侯府的丫鬟離開后,阮氏等幾個趁着旁的不注意暗暗笑作一團,「唉喲,這性子怪好揉捏的,什麼平妻呀,我看是妾都差不多。要說立規矩還得數你最厲害!」
「可不是,都說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這討人厭的湊了對兒了。」有人亦作附和。
盧氏亦是掩不住嘴角笑意,眸中甚是得意,「這規矩啊是最重要的,不會的咱們得耐心點教,總得教會了才好。」封墨台是封家長子,又是驍騎將軍,前途光亮,她作為將軍夫人,對這些人的巴結奉承自是愉悅接受。
趙盈月一直暗中留意着沈如意,此時餘光里瞥見略是詫異停住,見沈如意揮墨潑毫的挑了眉梢,哪個不曉得沈國公家的是個草包,竟還上這兒裝模作樣來了,還曉得找個僻靜角落。
她心中不齒,沉思片刻便以方便為由暫且離開,實則往沈如意所在的涼亭走了過去。實則記着了盧氏所說,這人失了以前記憶,私以為要好擺弄,暗暗存了給教訓的心思。
然剛等她走近,便見一名丫鬟從涼亭出來,道是宴席快開始,又福身恭請了趙盈月一遍。
她點了點頭表示知曉,目光仍停留在沈如意那,女子一襲淺色羅裙鑲銀絲邊際,水芙色紗帶曼佻腰際,長裙翩然,袖口處綉着的淡雅的蘭花更是襯出如削蔥的十指。同為女子,且為著心底懷的那點心思,生了異樣。
沈如意讓宛桃收拾好了東西,踏出涼亭卻遭人堵了去路,「姑娘?」
少女一身杏黃衫子配柳綠灑金裙,發上別了翠玉珠釵,銜着一顆細巧圓潤的珍珠垂在額前,襯得容顏嬌嫩,不過身上的氣息不大善意罷了,活像欠了她許多一般令人莫名。
趙盈月看她裝作一副無辜模樣,心中不無陰暗地想着興許她就是憑着這幅樣子令封二哥心軟……「沈如意,你既已嫁作人婦,就該……就該恪守婦道,怎還能這般不正經、不要臉!」她瞪了良久才憋出狠話道。
「……」沈如意低頭審視了一番並無不妥之處,轉而想起曹駿使丫頭來問話那遭,不由視線在她身上打量了幾轉,莫不是為這爭風吃醋來的?卻不打算受她那盛氣凌人的態度,擰眉道,「小小年紀口出惡言,倒不知你是哪家的姑娘,見了你家長輩可得好好問問是如何教養的。」
「你自個都不要臉了還不讓人說么,牙尖嘴利,生的這虛偽我遲早揭了你真面目!」趙盈月抿緊了唇,就這樣的如何配得上芝蘭玉樹,不食人間煙火的封二哥!
沈如意瞥見先前來通知的丫鬟停在不遠處往這邊張望,不願與這拎不清的作糾纏,故意湊近涼涼道了一句‘好狗不擋道’便撥開了人往風華苑去。
趙盈月教她氣得跺腳,結果因為太用力不小心崴了一下,疼的她呲牙,又怕周遭人看見憋得一張臉都快青了,還得充作沒事。這沈如意雖然失了憶,可還是跟以前一樣讓人討厭極!憋了半晌方又對着背影罵了兩句狐媚子,回頭不經意瞥見涼亭桌上的東西,上前探看漸漸露了訝異。
「趙小姐,您怎麼還在這兒——這是您畫的?」捧着果酒飲子的丫鬟與她見禮,其中一名丫鬟上前瞥見桌上的畫作詢問道。
趙盈月繃著唇角,停頓須臾點了點頭。
「評審已經開始了,奴婢這就替您送去夫人那。」丫鬟仔細收了畫作,一壁說著,連忙捧了去。
趙盈月小小追了一步,又停住,一番思量后穩了心神后淡定踱着步子跟去了風華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