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籠中鳥

63.籠中鳥

一束光打在她還沒有睜開的眼帘里,她馬上下意識地拉起被子捂住臉。

“與其浪費時間在沒用的事物上,不如快點起床。”一個細細的聲音說道。接着,一個人在她的旁邊坐下,把被子拉下來。她的黑色長發鋪在床上,看起來還是一副沒有睡醒的樣子——儘管10分鐘前她就已經處於半睡半醒的狀態了。

她不滿地哼哼着,微微睜開眼,就看到了正準備站起身的女孩。她的個子小小的,長長的紫色頭髮披在肩頭,幾乎拖到地面。她雙眼無神地看着自己。“不要以受傷為理由賴床,”她說,“你媽媽可是讓我每天早點叫你起床的。”比起來,她似乎更像是一個媽媽。

等她反應過來,那個人已經走出去了。

門外是銀色的鐵質牆壁和地板,皮鞋在地板上敲擊的聲音尤為響亮,整個寬廣的迴廊里只回蕩着她信步踩在地面上的聲音。一個左轉,一扇透明的感應門隨即為她打開,她不假思索地走進去,隨手脫下身上的便服,拿起就擺放在門口架子上的白色工作服套上,一步也不停地邁步向前走。

“啊……博士,您來了。”站在前面巨型電腦前的一個男孩轉過頭,慌忙朝她鞠躬。

鳳華看都沒有看他一眼,徑直來到電腦機前方,雙手插在口袋裏。她微微抬頭看了看主屏幕,又瞥頭朝向左邊的玻璃窗——裏面漆黑一片,幾乎是什麼都看不見,唯獨幾條順着燈光瑩瑩閃光的長條在黑影中若隱若現。她停下腳步,看了眼男孩:“準備得怎麼樣了?”

他抬起頭:“已經準備完全了。”他精準地報告道:“資料都已經上傳到主電腦了。多方面驗證也已經全部驗證完畢,我們已經掌握到了關於他最完整的資料了。”

“已經保存到主電腦和我的電腦了,是嗎?”她淡淡地問,仍然看着他。

“是。”

她頓了頓,又瞥了一眼玻璃窗,“打開燈光,關閉電擊,我要跟他聊聊。”

他有些驚詫,還沒有來得及回答,鳳華已轉身朝玻璃窗走去。他只好趕緊轉回到電腦跟前,按照她的吩咐關閉電擊,並開始尋找燈光的開關。鳳華走到玻璃窗旁邊,感應門識別了她的瞳孔之後,向旁邊拉去,露出一個通向黑黝黝的伸出的開口。她駐了一下足,長發隨之飄然,然後向里邁去。幾乎是完全憑藉直覺,她來到這個巨大暗室的正中心附近,幾條瑩亮亮的東西在她旁邊輕微地顫抖,彷彿寒風中瑟瑟發抖的人。她停下腳,微微低頭,看着前方。那幾條東西劇烈地晃動了一下,卻又停住了,彷彿是被中間那個固定不動的東西所牽引。

幾道燈光從不同的位置朝同一個方向打來。

已經適應了長時間黑暗的眼睛半眯起來,但是那副從未有過的猙獰表情尚未退去,這種讓人不免感到可怕的眼生毫不留情把藍光打在眼前這個人身上。他無力地盤腿坐在幾聚燈光的中心,幾條銀光閃閃的鐵索有規律地纏在他的身上,彷彿面目猙獰的巨蟒,緊緊地箍住了他的全身,讓他無法動彈。它們由這個暗室內接近天花板的一個連接點所連接,像五馬分屍一般牽扯着中間的人,使他感到從皮肉到骨頭和內臟都在扭曲的痛苦。

“吳真……”

而鳳華只是冷冷地站在安全距離,雙手插在口袋裏,漠然投下目光:“你好,”她意味深長地停頓一下,彷彿是想讓他才自己下面想說的話:“傑森·凱斯特。”

佐直接把手中的一大把資料甩到言的懷中。他還來不及接住之前的一疊疊紙,又出現一大把飛到身上。這一次,他沒來得及伸手,當然也就沒有接住。他下意識地閉上眼撇過頭去,紙堆打在他的臉上,散落到地上。

“哎……”言悶哼了一聲,趕緊彎下腰去檢地上的紙,卻又被莫名飛來的紙打到臉上,懷中本已經整理好的資料也都散落到地上。他嚇了一跳,慌忙跪在地上把他們一一撿起來。

佐用腳一推,在轉椅上轉過臉來,不耐煩的神情明明白白地鋪在臉上:“EHI,Haiquestafinituraèunpo-diCosa?(喂,你這整理得都是些什麼東西?)”

言膽戰心驚地抬起頭,雙手顫抖着,資料再一次從他的手中滑落。

“Mihachiestose...Tu——(問你話呢——)”他俯下身子,看着他的眼睛。

“Ieri...IeriSera,unpo-difretta,quindi...(昨……昨天晚上有些匆忙,所以……)”

“Quindi?TunonprendiquestadecinediDocumentièpropriosullaMiascrivania?(所以?你沒有把這幾十張的資料整理好就放到我桌上了?)”阿佐帶着一種蔑視的口吻問道,“LacooperazioneperCosi-TantoTempo,Eancoranonl-HaiCapitoilmiocarattere?QuestaPaginanonhanemmenoIDatinonmiguardare!(合作這麼久了,你還不知道我的脾氣嗎?這種連頁碼都沒有的資料我才不會看!)”

言沒來得及點頭就趕忙把地上的東西一抓,轉過身就逃出了掏出了這間辦公室。他根本沒有管有沒有東西從自己懷裏掉落,低着頭就徑直跑回到自己的私人辦公室。他一把懷裏的東西往地上一丟,跳到椅子上一頭栽倒在辦公桌上,抱着手臂,淚水從臉頰上滑下來。

哭完后,他無力地趴在桌面上,臉側向窗口處,淡淡地望着外面悠閑飄蕩的白雲。

這時候,一隻手突然抓住了他的帽子。

他先是一驚,然後下意識地抓住了帽子,以防那隻不知名的手扯掉他的“秘密”。就當他不經意間伸手時,摸到一隻無比冰冷的手——冷得像冰塊一樣。他愣了一下,緩慢地回過頭,看到了那張流着銀色頭髮的同樣冰冷的臉:“Puliscitilafaccia,comeme,nonèPermessopiangereunpo-,parlareconte.(擦擦臉,不準哭,等會兒我跟你談談。)”就丟下這麼一句話,他就彷彿感覺言的手發燙一樣抽回自己的手,走到門口時,又丟下一句話:“Anchepiangere,piangere...(再哭,再哭……)”他“切”了一聲,“Lasciaperdere.(算了。)”

當他再次回到T-81的旁邊時,他仍然趴在桌子上,一副懶懶的樣子。佐翹着二郎腿,手裏拿着一疊紙。

“RicordoQuandoseiarrivatoqui?(還記得你第剛來這裏的時候嗎?)”

言點點頭。

佐抬起眼,眼神很冰冷,“Come?Vuoitornare?(如何?想回去嗎?)”

言愣住了,他問佐:“COSAvuoidire?(什麼意思?)”

“Mivuoitornarealtuopostoperpbk,Doveprima.Ounaltropostoper...Nonimporta.(我問你想不想回去來PBK之前所在的地方,或者其他地方——都無所謂。)”他抬起眼,把紙整齊地疊起來放在桌上,雙手十指相扣放在大腿上。

“Come...Perche-?Perche-all-improvvisoapropositodiquestogeneredicose,dopoTuttiquestiAnni...(為……為什麼?為什麼突然說起這種事情,那麼多年之後……)”言低下頭,聲音有些顫抖,“Almomentodifirmare,non...ContrattoaVita?(當時簽的,不是……終生契約嗎?)”

“QuestotipodicoseSonounpo-utilizzatiperingannareiltuospecialediquestoidiota.SeiilmioPartner,ilmioPIU-GrandedeidirittidiQuelpezzodiCarta,direicheèunacosa.(這種東西都是些專門用來騙你這種笨蛋的。你是我的搭檔,我的權利比那張紙大,我說什麼是什麼。)”佐說,用冰冷的眼神望着他。

“See-Cosi-...(那樣的話……)”言撇頭看向一邊,“AzzoHaiintenzionediFare?(阿佐怎麼辦呢?)”

他似乎是愣住了,沒有說話,整個人突然地僵住了。

言緩緩抬起頭,看到了佐臉上那種凝結的表情,感到稍微有些詫異。

“Azzo……(阿佐……)”

他突然站起身,毫不猶豫地走到門邊,回過頭:“QuestaCosapensaredite,nonavreiavutolapossibilita-diaiutarti.Addio.(這件事你自己好好考慮考慮,過了這次機會我就不會幫你忙了。再見。)”佐冷冷地說,並不經意間投來一個異樣的目光。

言正想起身攔住他,卻發現他已經消失在走廊上了。

他躺在床上,打開手機。言猶豫了一會兒,然後撥通了一個標記為“好朋友”的人的電話。

“喂?”那邊的人立即接通了電話,彷彿之前也正拿着手機在玩。

“蔣卅,嗎……”

“是由言尚啊?怎麼了?”蔣卅問。

“也沒什麼。”他還是猶豫了。

“那你為什麼要打電話?”

言笑了,“累了。”

雙方都沉默了接近5秒鐘,然後蔣卅也笑了,那不是他往日的傻笑,而是一種欣慰的笑:“好啊,那我就聽你嘮叨一會兒。”

言回過頭看了看鬧鐘,上面顯示的時間是晚上11點半,窗外已經是漆黑一片,什麼也看不見。“你沒睡覺嗎?”

“沒……”蔣卅說,“有啊。要是我睡著了,怎麼會接你的電話?”

“那,你在做什麼?”

“我在外面?”

“做什麼?”

“吃點夜宵,買了點燒烤。”

“跟誰?”

“339,539和639,,你都認識的。”

“哦……”

“你是有事的對吧?”

“算是吧……”言回應着,看向窗外。

“什麼事?”

“今天,佐跟我說……”他突然停住了。

“他跟你說什麼?”蔣卅從盤子裏拿起一串冒着熱氣的燒烤,拿到嘴邊卻沒有吃。

“他說,如果我想離開PBK,他就可以給我這樣的一個機會。”

蔣卅沉默了許久,“你想離開嗎?”

“又想,又不想。”他頓了頓,“明知道那是個噁心的地方,所以想離開……但是,離開了這裏,又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裏,好像這個世界就再也沒有我的容身之所了。”

蔣卅壓低聲音,“T-50為什麼突然跟你這麼說?”

“因為——”言突然開始思考這個問題,然後,他愣了一下,“我覺得可能是他認為我太沒用了……”

“瞎扯。”

“我就是這麼覺得,因為我昨天給他的文件被我弄得一團糟。”

“你也知道啊?”蔣卅諷刺地問,“你這傢伙總是往壞處想……不是這樣的。那傢伙才不是這種小心眼的人,你忘記他忍了你多少次了?要是我,早就習慣這樣一個搭檔了。”

言沒有說話。

蔣卅嘆了口氣:“我把電話給赤也。”

赤也就坐在他的右邊,靜靜地聽着他們的談話。他眼睛瞟了一眼別處,伸出手接住蔣卅的電話,然後夾在耳邊,“T-81嗎?好久不見。”好像他沒有聽到他們之前的談話。

“赤也前輩,好久不見……”接着,他嘆了口氣,“前輩,我該怎麼辦?”

“佐從你旁邊走開時的最後一句話是什麼?”

言很奇怪他這麼問,卻還是思索了一下后,告訴他:“再見。”

赤也皺了皺眉,“再前面一句?”

“嗯……應該是——‘這件事你自己好好考慮考慮,過了這次機會我就不會幫你忙了。’”

“再前面一句?”

“還要前面?”

“是的。”

“再前面的話……‘這種東西都是些專門用來騙你這種笨蛋的。你是我的搭檔,我的權利比那張紙大,我說什麼是什麼。’”

“中間你說了什麼?”

“我就問他如果我離開了PBK,那他以後怎麼辦?”

赤也沉默了一會兒,“還說了什麼?”

“沒……什麼了?”

“那我只能說,你還是按照自己的意願行事好了。”赤也說,然後頓了頓,“但是,顯然,那個傢伙,是不捨得讓你離開的。雖然他自己說可以幫你離開。”

“為什麼?”言很驚訝。

“自己領悟吧,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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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神殺手異聞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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