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章 返京
今年春天大阮的雨水極足,三月間麥苗泛青時仁壽皇帝便曾派何子岑去疏通河道,生怕盛夏時節雷雨頗多有傷民情。
如今進入了雨季,無極洲那邊連着多日暴雨傾盆,有幾處堤壩岌岌可危。
無極洲本是地勢低洼,平日十雨早有九災的地方。地方官不敢怠慢,立時寫了十萬火急的文書報給仁壽皇帝知曉。仁壽皇帝一事不假二人之手,便就傳了何子岑過來,命他他火速調命工部的專家,做好無極州那一段的防洪疏導之事。
小夫妻二人才剛成親便要分離,自然有些不舍。不過兩人深知何子岑重任在肩,自然要先以國事為重。陶灼華親手替何子岑打點行裝,送了他啟程,行叮嚀囑咐他千萬勿以自己為念,先將無極洲那處多事之地的事情妥善處理。
何子岑握着陶灼華的手道:“有母妃在宮裏照應,東宮又有娟姨她們幾個,我自是不擔心你的安危。不過那兩位蠢蠢欲動,前番咱們祭拜皇陵時他們便有所接近,說不定什麼時候便會滋事。我將青風留在東宮,咱們傳遞消息也方便。”
陶灼華點頭應允,冒雨送走了何子岑,回來便喚了清風進來,問他現如今李隆壽的大軍可曾成了氣候,再便是請清風隨時留意那兩位皇子的動靜。
何子岑與陶灼華成親的第二日,李隆壽夫婦便領着青龍等三位往三青山進發,已然挑出掃除奸佞的大旗,正式向瑞安宣戰。
仁壽皇帝密令胡尚書給予李隆壽暗中的援助,李隆壽一眾所到之處,地方官無不提供方便。消息傳到大裕,直氣得瑞安火冒三丈,恨不得將李隆壽這一對小夫妻生吞活剝。她黑着一張臉問道:“可曾有蘇世賢的動靜?”
瑞安不相信她打出那樣好的一張王牌,蘇世賢與蘇梓琴這對父女還能親密無間。她感覺蘇世賢必然不願意放棄身上的官位,肯置多少年的夫妻情分於不顧,跟着一對外人來反對自己。
若大阮不出軍隊協助李隆壽,瑞安覺得無可畏懼。憑李隆壽與他那隻忠心耿耿的金吾衛,自是成不了大氣候。而且朱懷武早便厲兵秣馬,已然預備率軍迎上。
當務之急便是斷去李隆壽的後路,令大阮自顧不暇。待她先收拾了李隆壽,再騰出時間與大阮一分高下。瑞安此刻志得滿滿,如同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她只瞧到自己的長處,卻再無當初的思敏對如今的形勢認真剖析。
連日沒有蘇世賢的消息,瑞安只是懷疑他被李隆壽等人羈押,到未想過自己的枕邊人也會倒戈。不過想着蘇世賢能帶回些有用的消息,瑞安才對他有所期待。
似是迎合她的話,半夏步履匆匆從外頭急急挑簾進來,想是走得太快,臉上比平日還多了絲煙霞。她屈膝行禮道:“殿下大喜,蘇大人回來了。”
半夏將頭垂得極低,說得更是小心翼翼。瑞安此刻卻無暇留意半夏臉上的神情,只追問了一句:“是他自己還是與梓琴一起?”
聽半夏說出只有蘇世賢一人歸來,到更在瑞安預料之中。她哦了一聲,便就吩咐道:“快叫他進來,本宮聽聽那一對不成器的東西要如何折騰?”
一走幾月,蘇世賢比離京時添了許多憔悴。昔日一把美髯如今如同一把亂草,身上的衣衫也有幾分陳舊。他匆匆入得銀安殿,沖瑞安深施一禮,只哽咽着說了一聲:“險些再也見不到長公主殿下,那個孽障…”
蘇世賢顯得委屈重重,他先不訴這一路的凄苦,而是故意大着膽子質問瑞安道:“世賢自是不能留在那對夫妻身畔與殿下作對,瑞如今拼着一口氣也要回來問上一問,殿下為何要從旁處抱個孩子來誆騙世賢?”
瑞安自然曉得若是蘇世賢歸來,必然會有此一問。她故意哀哀一嘆,眼圈略見了些紅:“當日本宮有孕是真,只是七八個月時不小心落胎。只怕你太過傷心,這才出此下策。如今這對小夫妻忤逆,本宮還留這個孽障做什麼?”
蘇世賢唯唯諾諾,顯得萬分難過。瑞安幾句話帶過,便沒有興緻與他敷衍,只支着臉頰問道:“李隆壽手裏除卻他的金吾衛,還有沒有旁人?”
話題至此,蘇世賢到有些慌亂地抬起頭來,沖瑞安頻頻點頭。
蘇世賢做戲的功夫頗有些入木三分,他惶然說道:“有,有,李隆壽一到大阮皇城,便同當初那三大暗衛接上了頭,到顯得早有預謀。不僅如此,劉才人那裏還祭出了先帝遺詔,我趁他們不備瞧得仔仔細細,果然是先帝的筆跡,那方私印也做不得假。公主,世賢百死一生,逃回來就是為了給您報個信兒。”
從三大暗衛的各司其職,到他們手中各領的一支舊部;從黑衣客在大阮的殞命,到偽裝的孫大人假死倒戈,說出許多從前的隱情。真真假假之間,蘇世賢說得天花亂墜,聽得瑞安思緒紛紛。最擾亂瑞安心智的便是,李隆壽竟然師出有名,他手上握有先帝遺詔。
當初那老不死的在乾清宮中苟延殘喘,可恨自己竟叫個該死的揚州瘦馬打了眼。她既有法子假死出宮,還生了個禍根,手上握有什麼景泰帝的遺詔自然大有可能。
如此一來,自己粉飾的場面又成了白白所做的無用功。李隆壽便是身在大阮,依然是大裕認同的皇帝,自己到成了鵲巢鳩佔。瑞安鳳目森森,恨得將炕桌狠狠一拍,那股子沉悶之力震得她掌心酸痛,又忍不住將一桌子的茶水點水全掃下地。
蘇世賢亦顯得悲憤欲絕,再安慰了瑞安幾句,縱然不能完全哄得對方相信,瑞安卻也對蘇世賢有了七八分的放心,竟一改從前的冷藏之法,開始委以重任。
此刻盛夏早過,大阮的雨季卻依然漫長。何子岑眼瞅着比往年更嚴峻的形勢,每日每夜在上游分流疏導,教百姓攔湖蓄水。更挖了幾個大的水庫,又築起牢固的大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