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新的輪迴
作者:朱雀振翅現在開始從新更新,在休戰一年中發生的事情,我會在以後的外傳中更新。
漆黑中彷彿落下一片雲母,太陽光在小小的反射面上一閃。一架伸展着兩枚機翼的白色機體,正遨遊在宇宙空間中。
小巧的機身以白色為底色,再加上了藍與黃色,看上去應該是戰鬥機。隔着偏色玻璃屏蔽,可以看見兩個駕駛員的制服。其中一名駕駛者一面讀取儀錶盤和屏幕上的各項數據,一面控制操縱桿。頭盔後面是一張略帶稚氣和執拗的臉龐;垂在臉上的劉海是藍色的,髮絲間透露出的眼眸則是像翡翠一般透徹的翠綠。在那雙翠綠的眼眸的前方,一座狀似銀色沙漏的龐大結構正在接近。那是建設在L4的新世代殖民衛星――屬於殖民地之一的“軍械庫一號”。對一個初進宇宙的人而言,太空令人難以掌握與物體之間的距離感,而這名駕駛似乎沒有為此困惑。少了空氣的折射,遠方的物體會清楚得像是近在眼前,就連壯觀的殖民星群也將變得像是模型般不真實。只見他駕機繞過那片緩緩轉動的人工大地。
每當看見她美麗的身影,令人窒息的痛苦和鄉愁便纏繞上少年的胸口。那是他――阿斯蘭以調整者身份出生且成長的故鄉,一直要誓死保護的家園,現在他終於回來了。儘管是以奧布聯合酋長國元首保鏢的身份,和他一起來的還有已經改頭換面的我,鑒於此行的重大,應瑪硫的要求,我以元首隨護的身份隨行,在必要的時候發揮參謀作用,畢竟卡嘉利還是過於年輕。
宇宙港里,人又多又嘈雜。
從穿梭機走出來的阿斯蘭-薩拉,以夾雜着懷疑和警戒的眼神看着這片喧鬧景象。駐地人員迎上前,向他身後的人物做起簡報。
“明天除了新造戰艦的下水儀式外,預定還有閱兵典禮……”
在聽簡報的那人穿着素雅的紫色套裝,正甩着金髮環顧周圍,近似金色的褐色眼眸中潛藏着複雜的思緒。年僅十八歲的她,正是奧布聯合首長國的現任代表首長卡嘉利?由拉?阿斯哈。在“殖民地”事務官的引導下,她走在貴賓專用的通道上,聽着人們混雜隱約的談話,表情有些茫然。相對於她的年齡,以她稚嫩的肩膀抗起保衛國家的重擔,實在是太沉重了!
“阿斯哈代表,這裏已經是ZAFT,請打起精神來,您現在代表的是一國元首。”我輕聲提醒卡卡。
“我知道了,夏亞!”卡卡無精打採的回應我
“卡嘉利,這裏已經是ZAFT了,阿斯蘭和我的名字都是禁忌,注意在人前不要叫錯了!”還是這麼粗心的卡卡。
“哦知道了,撒加”看來卡卡的狀態很不好啊,我對即將開始的會面突然有了一種不太好的感覺。
“軍械庫一號”是前次大戰後興建的工業用殖民衛星,內部有個大規模的軍事工廠。離“殖民地”祖國稍遠的L4是一處容許調整者和自然人雙方的衛星或太空站並存的中立地帶,如今人們倒在這裏堂而皇之的製造起戰爭所用的船艦――話說回來,應邀來觀禮的“殖民地”市民們,臉上卻看不出一絲猶豫或質疑,反而各個以興奮的語調談着軍艦的必要性,為國家擁有的高技術而自豪。
就某方面而言,這也是難免――跟在卡嘉利身後,阿斯蘭想着。
議和條約簽訂后,“殖民地”與地球的舊理事國――等同於大西洋聯邦之間,關係仍舊緊張。
CE70年爆發的大戰,將整個地球圈都捲入戰火中,更加深自然人與調整者之間原本就極端的對立。經基因調整而誕生的調整者因天上的卓越能力而受自然人排擠,前往宇宙尋求發展的他們,便在地球衛星軌道L5區建立了“殖民地”――ProductiveLocationA1lyonNexusTechology(PLANT)――一處龐大的殖民衛星群。調整者運用其高水平的技術力和宇宙得天獨厚的特殊環境,在工業與能源的生產上大有斬獲,后被要求優先供給給地球上的“殖民地”各理事國,用以換取宇宙中自給不易的糧食。在這樣不平等的條件下,“殖民地”的獨立呼聲日益高漲;同時,地球上也漸漸產生“調整者是違反自然常理、不可容許的存在”之思想,甚至出現一個名為“藍色宇宙”的思想團體出來鼓吹此說。雙方的敵意日漸銳化,終於在某一點爆發。
CE70年二月十四日,爆發了日後被稱為“血染之情人節”的恐怖攻擊事件。農業殖民地“尤里烏斯七號”遭地球聯合軍以核彈攻擊,剎那間便奪去了二十多萬人的性命。
在此事件的衝擊下,“殖民地”也在四月一日由ZodiacAllianceofFreedomTreaty(ZAFT)――扎伏特軍發動了大規模的空降地球作戰。軍方首先在地球的各處發射一種名為中子干擾器的核分裂抑制裝置,使它們深埋地底。這種裝置不僅能使核彈失效,連帶以核能為動力供給的兵器或設備亦無法啟動,地球上的能源危機也因此惡化――因為在石化燃料已近枯竭的現代,核能發電已成為最主要的能源。中子干擾器還有個副作用,便是對特定頻率的電磁波強烈干擾,這又使得無線電等雷達儀器形同虛設,許多依賴電磁波的裝置也難以作用。
在這些條件下仍能發揮驚人戰力的,便是扎夫特開發的人型兵器――MS。這種武器可藉電池供應動力,並可展現驚異的泛用性與高度機動性。隨着這項新兵器的投入,素來以龐大物量佔壓倒性優勢的地球聯合軍也屢嘗敗果,扎夫特得以和地球軍分庭抗禮。
就這樣,戰局陷入膠着。地球軍方也着手自行研發類似的戰機,戰火似乎有無限擴大的趨勢。仇恨不斷擴大,每場勝利都換來另一場的報復行動。
阿斯蘭自己也置身戰火中,甚至一度被這種惡性循環所捆綁。“血染之情人節”令他失去了母親;為了不讓別人嘗到同樣的痛苦,他投效了扎夫特軍,一路遵照身為“殖民地”最高評議會議長的父親派屈克?薩拉的指示,深信服從指導者們的命令便是終結戰爭的唯一手段。結果不只令他朝夕相處的夥伴身亡,還差點讓他親手殺害多年至交。戰爭是不會使戰爭消彌的,鬥爭的火只會吞噬新的犧牲者來做為它燃燒的薪柴。不管在哪個年代,它都只是個負面的輪迴。
對自己那種存在方式投下疑問的,就是走在面前的這個金髮少女。
阿斯蘭走近卡嘉利,在她耳邊悄聲問道:
“穿這樣行嗎?你總有帶禮服吧?”
“穿……穿什麼都一樣啦!這樣有什麼關係?”
卡嘉利似乎有點心虛的噘着嘴反駁,此刻的她就跟他們初識時一樣,依然是個陽剛的少女。阿斯蘭心底其實很喜歡她這樣,但還是謹慎地向她建議:
“也不能不裝個樣子啊,你也了解吧?雖然不必亂擺架子,但也不能讓人家看扁了――就算這次不是正式場合,你好歹也是奧布的國家元首嘛!”
被他這麼一說,卡嘉利便默不作聲了,一抹不像是她的沉鬱表情出現在她的臉上。最近的她時常露出這種表情。自己大概也是,阿斯蘭心想。在前次大戰中,他們兩人都投注了全部心力。在那時,懷着相同疑問的人們開始聚集,竭盡所能地摸索着“能終止戰爭的戰鬥”,那股勢力雖小,卻是結合了殖民地、地球聯合軍,以及當時因中立而慘遭戰火波及的奧布,令志同道合的人們齊聚一堂,不分自然人或調整者,只為一個目標而傾注力量。卡嘉利那時也在阿斯蘭的身邊,和他一起迷茫、煩惱,分擔彼此的痛苦,用同樣的步伐跑着。雖然也有過無可奈何的衝突,但現在回想起來,那段日子的全心全意或許也是一種充實。
他們相識時,戰局正往最壞的方向發展。地球軍的阿拉斯加基地和巴拿馬宇宙港全毀,扎伏特也失去了維多利亞宇宙港。在“殖民地”的反中子干擾器技術外流后,地球軍竟然再度投下核子之火,燒毀了“殖民地”的軍事衛星“波亞茲”。在核彈的威脅下,終極兵器“創世紀”啟動了。擁有毀滅所有“殖民地”能力的核彈,與足以消滅地球上所有生命的“創世紀”――兩相發射之後,不論是自然人或調整者,所有的人類都將無一倖免。
我們大家拼了命,總算阻止這項愚蠢的行為。雖然他們也付出了及其慘痛的代價――這場“第二次雅金?杜威攻防戰”結束后,“殖民地”方面發出停戰要求。由於阿斯蘭的父親派屈克?薩拉議長在戰鬥中死亡,便由艾琳?卡納巴出面代表成立臨時政府,並與幾乎瓦解的地球聯合陣營展開漫長的協商,最後終於簽訂了終戰協議,這是CE72年三月十日的事。簽約儀式選定在悲劇的地點,即現已漂流至碎石帶的“尤里烏斯七號”上進行,此後人們便稱之為“尤里烏斯條約”。
儘管仍有不少問題尚未解決,但至少此刻“殖民地”與地球各國都誓言今後將互信互諒、致力和平,世界正步向穩定。
然而,現實卻是――
阿斯蘭低聲嘆了一口氣,走進電梯,把那些彷彿已將戰爭之悲慘拋諸雲外的人們置於身後。
輕輕搖了搖頭,這兩個人都有很重的心事啊!看來得找機會開導開導他們,我想。
殖民地的外型常被人比喻成沙漏,宇宙港便建造在其支點上,高速電梯可聯絡人們居住的兩側底部。卡嘉利在電梯內的沙發坐下,抬頭看着站在身旁的事務官,開口說道:
“關於明天軍艦下水儀式――”
“是。儀式是有些大張旗鼓,恐怕會令代表不便……”
見那名事務官堆起殷勤的微笑,卡嘉利不客氣地挖苦道:
“既然知道我方的來意,還選這種日子為我安排這種場面,真是不敢當。”
事務官被潑了一盆冷水,僵掉的表情中難掩焦急。像護衛般站在卡嘉利身旁的阿斯蘭見狀,便恭謹地接口說道:
“是我方秘密且緊急要求會見的――阿斯哈代表。”
“阿斯哈代表,一路勞頓,是否需要休息片刻”我急忙在旁邊圓場。
在外人面前,我們無法像以前那樣對等的說話。因為在公開場合中,現在的阿斯蘭和我只不過是卡嘉利的個人保鏢。
“此地遠比前往‘殖民地’國內要來得避人耳目――這應該是狄蘭達爾議長深思熟慮之後的安排。”
卡嘉利朝阿斯蘭瞄了一眼,不服氣地安靜了下來。就在這時,四周突然大亮,卡嘉利向玻璃牆外望去,只見透明的中央軸可一眼望穿,下方便是藍色的海洋。在明亮的陽光下,波光粼粼的海面上散佈着綠色的島嶼,這副景象令人聯想到地中海的明媚風光。但此處遼闊的風景全為人工打造;在那層自我修復玻璃構成的外殼之後,便是冰冷而真空的宇宙。一想到這個事實,阿斯蘭便不由得感嘆。
臉上帶着一絲鄉愁,他俯瞰着這片漸漸趨近的美景。
執勤室的門在阿斯蘭等人面前開啟。狄蘭達爾正和一位看似秘書的幕僚談話,瞥見卡嘉利等人後,便露出溫和的笑容向她走去。
“哎呀,歡迎公主光臨。勞駕您大老遠跑來,不好意思。”
“哪裏,議長您百忙之中還撥冗相見,我非常感謝。”
卡嘉利也大步走過去和他握手寒暄。狄蘭達爾鄭重萬分的與她相握,但卻將眼神停留在她身後快速檢視室內危險性的阿斯蘭臉上。我在背後微觸阿斯蘭一下,阿斯蘭立刻低下頭,下意識覺得議長他的凝視似乎有點久,心裏隱隱不安,因為普通的官員對隨行人員是不多看一眼的。阿斯蘭如今雖然用了假名,又戴上深色墨鏡遮掩臉孔,但這畢竟曾經是他所屬的國家,他和狄蘭達爾並不相識,然而透過媒體認得阿斯蘭的卻大有人在,難保狄蘭達爾就是其中之一。
戰後,他悄悄前往奧布,並化名為阿雷克斯隱居在當地。自己如今依然相信當初所選擇的道路是正確的,但就表面上來看,他的行動無疑是叛逆。擁有軍籍的人竟然質疑祖國所決定的方向,甚至背棄它、逃避它,這根本是無法被容許的。不僅如此,阿斯蘭的立場更複雜;父親派屈克?薩拉在戰時由國防委員長升任評議會議長,一路推行主戰政策,因此在戰後也被當作頭號戰犯。其實阿斯蘭自己也贊同這項批判――“尤里烏斯七號”的那一枚核彈奪去了母親的性命,使得父親一生都無法原諒自然人,因此挾私怨以公仇報之,繼而一徑擴大戰火,這份責任肯定在父親身上。世間卻不知道他們父子意見相左,也不知道阿斯蘭擅自脫離了父親的意志而行動。
卡納巴臨時評議會議長並未追究阿斯蘭的叛逃罪嫌,一任他遠去奧布。或許對她來說,阿斯蘭留在國內反而是個麻煩吧!我不禁苦笑,似乎我的周圍沒有那位不是名人呢!
狄蘭達爾似乎沒有看出他的身份,而是重新看着卡嘉利,請她坐到沙發上。
“貴國現狀如何?自從公主您成了代表元首之後,聽說已經解決了不少問題……身為盟友,我既替您高興,又覺得羨慕呢!“
“不,還有很多不周全的地方。”
面對議長巧妙的用辭,卡嘉利語帶苦澀的答道。
從外界看來,奧布的復興想必極受世人矚目。在前次大戰時,奧布曾一度遭受地球聯合軍的侵略,戰火延燒國土,更受到不平等待遇。
由於扎夫特的侵攻,地球聯合陣營失去了所有的宇宙港。缺少了伸向宇宙的航道,他們就無法攻打“殖民地”,於是聯合軍相中了奧布所擁有的質量投射裝置“輝夜”。他們試圖接收“輝夜”,卻被當時的代表首長烏茲米?那拉?阿斯哈,也就是卡嘉利的父親斷然拒絕。
烏茲米貫穿中立立場,聯合軍卻不甘就此放棄,竟宣稱奧布是“協助敵國的背叛者”而訴諸武力,發動了一場自然人攻打自然人國家的戰爭。
最後,奧布幾乎全境淪陷,所幸聯合勢力在停戰後急速削弱,奧布得以脫離聯合的統治。
“――那麼,您在這種情勢下秘密又緊急的來訪,到底是為了什麼事呢?”
狄蘭達爾的語調輕快,聽來甚至有些不正經。當然,他這是多此一問,應該早有人向他透露卡嘉利的來意才是。
“據我方大使的轉達,您好像想來商量一件頗複雜的事――是嗎……?”
卡嘉利堅定地看着此人的端正相貌,忽又低了聲調,彷彿頹然地說:
“……我倒不認為有多複雜就是了。”
接着她語氣一轉,像是有豁出去的意味:
“但關於此案,我方至今遲遲不能得到貴國的明確答覆,恐怕它真是個複雜的問題?”
“哦……?”
她這番挑釁意味十足的話,聽得雙方的隨行幕僚都是一陣緊張,卻見狄蘭達爾不以為意,反而興味盎然的側了側頭。卡嘉利直視他的雙眼,點明主題。
“我國自戰時起一再外流的技術與人力資源,希望貴國能立刻停止做為軍事使用。”
奧布自戰前便採取中立立場,也是地球上少數平等對待調整者的國家之一,因此調整者除了到宇宙尋求發展外,也有部分留在奧布境內成為其國民。但隨着地球聯合軍的進攻,這些人失去了安居之地,有不少人便來到了“殖民地”。
那是戰亂中無可奈何之事。說起來,一個放棄祖國的國民要在別國做什麼,國家其實無從過問。可是,卡嘉利和阿斯蘭擔憂的是這種檯面下的軍事角力。儘管終戰協議已經簽訂,各國仍不願意放棄增強軍備。人類才從全面毀滅的大戰中逃過一劫,如今竟彷彿已經忘卻滅絕的恐懼般,不肯放下這**的火。這樣的趨勢應該被遏止――這是卡嘉利的強烈期望。
只不過,除了這點外,另有個使此議題更加複雜的因素。
但見狄蘭達爾臉上掛着禮貌性的笑容,默默聽着卡嘉利的要求,而那表情簡直像是一股寬容的老師在聽學生告狀似的。阿斯蘭和我對視一眼,都已暗自料到這場會面的結果,心情不禁黯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