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蒼山雪11
如果父母能活過來,一切都可以恢復正常,沒有這些鬼怪,她還活的和以前一樣,最擔心的事情也不過就是作業寫完沒有,明天吃什麼,沒有……沒有神秘事務司,沒有譚朝。
她緩緩眨了一下眼睛。
“你……想要我做什麼?”
“很簡單,再簡單不過了,”那人語氣很輕鬆,彷彿說的內容一點兒都不重要,“看到你右手邊凹下去的那一塊兒了嗎,讓那個最高的男人站過來就好了。”
他頓了一下,並不像讓季歡喜過多思考,緊接着又說道:“你看,多簡單啊,只要這樣,你的父母就可以回來了。”
“快去吧,錯過這個機會,可就再也沒有人能夠幫你了。”
季歡喜聽着他的話,忽然明白一個道理,但凡一個特別想要的東西放在你眼前,刀山火海你都要去得到它,至於怎麼得到,會犧牲誰,你全都會拋卻腦後。
那個看不見的人……就像在她腦子裏點了一把火。
一切都燃燒起來。
譚朝……她抬起眼睛看向他,只要讓譚朝過來就好了。
譚朝正在跟賀樓觀說話,微微垂着臉,那些水幕反射着螢火般的光芒,他變成了一幅水墨般的剪影。
似乎是察覺到什麼,他轉過頭來看她。
季歡喜手指輕輕顫抖着,然後她抬腳一步步走了過去。
“譚……譚朝……”她一張嘴,覺得自己好像氣不夠用,一定要再努力地喘口氣,才能繼續說出來。
“嗯。”譚朝應了一聲,並沒有察覺到她的異樣,而是繼續看着賀樓觀。
季歡喜又深呼吸了一下,才一下子拽過譚朝的手:“我……我有事要跟你說!”
她用力太猛,猛地這麼一說,聲音都差點劈了。
倒讓譚朝一驚,奇怪地看着她:“怎麼了?說啊。”
季歡喜咽口唾沫,然後扭頭去盯賀樓觀。
賀樓觀本來正跟譚朝說話,被打斷了就抱着胳膊站在一邊兒看着他倆,沒料到被季歡喜這麼盯上了,愣了一下笑道:“怎麼了小歡喜,你要告白么?還要背着我。”
季歡喜努力擠出個笑,這下賀樓觀都看不下去了,走之前拍了拍譚朝的肩膀:“拒絕她的時候溫柔點兒,還指着她喂貓呢,整個事務司沒人受得了王建國了。”
等賀樓觀走了,季歡喜向另一邊拽了拽譚朝:“那個……你過來一下,我有話跟你說。”
譚朝沒說話,但還是跟着她走了,不知道有沒有把賀樓觀的玩笑話聽進心裏去,但是到底沒把季歡喜的手甩開。
就這麼向著凹下去的那一片地方越走越近,季歡喜一直低着頭支支吾吾地說一些這個那個的沒邏輯的話,譚朝難得有耐心沒開口嘲諷,只是眼神瞥過某處的時候頓了一下,又滿不在意地挪開。
然後他感覺到季歡喜冰涼的手指忽然用力按了一下他的掌心。
這時他們距離那個地方不過一步遠。
譚朝低下頭去,見季歡喜正望着他,眼睛映着水幕,彷彿在發著幽藍色的光:“我……”她像是想放鬆似的笑了一下,“我其實……第一次見你……就……”
一番話說得很是艱難,譚朝卻忽然打斷她,從她緊攥着的手裏抽出來,抬起摸了摸她腦袋:“我知道了。”
他說話向來語氣平淡,季歡喜卻從這一句里聽出了一點安撫的味道。
譚朝站在那裏,左手揣兜,很是瀟洒的姿勢,眼色也淡,卻用右手一下子把人摟進懷裏,“你不用告白,”他聲音低緩,擦着季歡喜的耳朵說出來。
“因為我……”
譚朝話未說話,季歡喜心臟都提了起來,轉眼間卻忽然就被向後推了出去,整個人一個踉蹌就摔在了地上,吃驚望去,就見他以極快的速度從衣兜里抽出一把刀,俯身狠狠刺向那處凹陷。
“出來!”
他語調不高,語氣卻居高臨下。
一聲尖嘯,一個人影就被逼了出來。那人倒退了幾步,終於站定了,眼神陰測測的,先是看了一眼譚朝,然後定在季歡喜身上:“你很好。”他說話咬着牙,顯得很是嫉恨。
那男人和譚朝大概差不多高,卻總是弓着腰,面色青白,眉高而眼眶深凹,這都還像是個人,但除此之外,他身上好像有石油,漆黑濃密的液體沾的滿身滿臉都是,不斷滑落下來。
“有意思,”賀樓觀聲音帶笑,自有一番不着調的風情,“這麼多的怨氣,洗不掉了吧,不過沾了這些還能不死的凡人,你也算是頭一份了。”他走到季歡喜身後,伸手把她拉了起來,眼睛依舊看着那人,彎起的眼裏笑意不算愉悅,“怎麼樣,什麼感覺?是不是……寧可死掉?”
那人看到賀樓觀明顯愣了一下,上下打量人一番,才低聲道:“是你……”
賀樓觀不知道懂沒懂他說的是什麼意思,冷笑一聲回道:“是你大爺!”
季歡喜剛站穩,剛才經歷了一番起起伏伏,本來還有點心情沉重,聽到這話一下子笑起來。賀樓觀把人攏到身後擋住,對那男人一抬下巴:“什麼人。”
男人對沾滿自己身上的這些髒東西顯然也不太喜歡,低着頭用手去抹它們,一邊低低地回道:“你們又是什麼人,要來管我的閑事。”
“他不知道我們是什麼人?”季歡喜歪頭去看賀樓觀,“那他為什麼會知道我……”
我父母的事情……
賀樓觀嘆口氣,“小歡喜,那是你的執念,念頭太深,就很容易被人看出來了。”
季歡喜眨了眨眼,沒有說話。
譚朝不耐煩他們來回耍貧嘴,直截了當的說:“解釋,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男人惡狠狠地把東西甩掉,就好像甩掉的是他們幾個人一樣:“我憑什麼要跟你解釋?”
“這樣方便我判斷,是否原諒你。”譚朝語氣平靜,好像探討的是一加一等於二這種很簡單的事情。
男人笑起來,他笑的很開,牙齒都漏出來,熒光下就像一種原始的獸類。
“不,”他說的很慢,很堅定,“我不需要誰審判,也輪不到誰原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