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耳朵的戰爭
“爺爺。”齊藤冷聲開口。
齊振海像是得了失語症一般，剛剛的喋喋不休在這一瞬間像是突然斷了弦，不解的看向對面的人。
“你有沒有想過，當初我差一點就淪為父母遺留下來的實驗對象。”齊藤的聲音格外的單薄，好像一陣風拂來便能把他細微的話語吹散。
“……”他的心臟像是無端的缺失了一塊，額頭也漸漸滲出冷汗。
齊藤看着他微微皺起眉頭，感覺心裏像是被千絲萬縷纏繞，每一次的起搏都會帶來更大的收縮力，眼前這個在最後的生命里，仍舊強行偽裝得像個沒事的人一樣，直到如今，連站立都成問題的人，卻始終不願意卸下防備。
齊藤深深吐出一口氣，即使他現在腦子裏一股子邪火，滿腔的憤怒無處發泄，但在面對自己為數不多的親人時，還是把聲音緩和了下來，“對不起爺爺，我們回去吧。”
“你以為你是誰？一看到你我就會想起來那個孩子，越看越來氣。”他別過臉，一屁股坐回輪椅上，心頭卻不自覺的開始發怵。
齊藤垂在身側的手暗自收緊，心中一時五味雜陳難以形容，他滿腹都是想要辯駁的話，卻只能暗自憋在心裏。
想起那個許久未見的女孩，他不由得回憶起在醫院分開的那天……
“得知你爺爺的病情我也很抱歉，但是如果你覺得這樣我就會原諒你爺爺的話，那也太天真了。”
齊藤沒有錯過女孩臉上轉瞬即逝的驚恐，微微頷首：“我並不是想要求得你的憐憫，我只是想讓你知道，我會帶着爺爺離開這個地方，從今往後不會再給你帶來困擾了。”他長舒了一口氣，又再次開口：“目前我沒有辦法對你做出補償，但是你要知道這只是時間問題。”
喬一隻是沉默的聆聽着，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我這一走不知下一次見面會是什麼時候，更不會忘記自己對你造成了多大的傷害，如果你有什麼需要的話，就算是配上我的一切，我都會幫你完成。”
喬一平靜的站在原地，過了許久，她才晦澀的開口：“你覺得我能有什麼需要？”
齊藤瞬間安靜了下來，胸口像是迎來了當頭一棒，他怎麼會不知道，喬一想要的是什麼……她想要的自始至終只不過是大家都能幸福美滿的在一起而已。
他微微啟唇還想在說些什麼，女孩卻已經搶先一步的開口，“齊藤，我不需要你為我做什麼，我說過錯不在於你，你是無辜的，我可以對你做的一切既往不咎，但是……我們真的不要再見了。”
既往不咎……原本應該是能讓他鬆一口氣的四個字，卻像是一把刀一樣，在心臟上撕開了一個口子，無論如何也讓他高興不起來。
等他再次回過神來的時候，眼睛已經被灼熱的光線刺得泛起一個個灰白色的光圈，齊振海的背影也離他越來越遠，直到四周空無一人，他才無力的彎下腰，絕望的閉上了眼睛。
他真的只想見見她……從黃昏到凌晨，又從凌晨到太陽升起，心裏的那個人的臉反而更加的清晰，他卻只能一如既往的裝作對她的一切消息漠不關心，而在那個女孩心裏，可能從始至終，他都沒在她心裏停留過……
在感情這件事情上，恆古不變的，就是三個人的寂寞，兩個人的錯。
由於昨晚吹多了冷風的緣故，以至於喬一早上一覺睡醒就發現自己感冒了，而喬木只好留在家裏照顧她。
看着喬木此時穿着圍裙端着一碗粥走進她的房間，她抿了抿唇：“對不起啊喬木，早知道昨晚就不該玩這麼久的……我現在很好，你完全不用留在家照顧我，不信你看。”
說著就要起床，結果被喬木一根手指就戳回了床上，他用勺子舀了一勺粥，湊近吹了吹再送到喬一嘴邊，“張嘴。”
“啊！”
不知是出於什麼原因，喬木居然一臉幸災樂禍的笑了起來。
“我吃東西很好笑？說句老實話，從昨晚我就覺得你怪怪的。”喬一無解的看向他。
喬木連連擺手：“沒有沒有，只是我一想到‘來日方長’四個字，就覺得莫名的覺得開心。”
喬一揉了一把惺忪的睡眼，“唉呦喂喬木，我什麼時候看到你有現在這麼高興過？”
“胡說，你答應我結婚的時候我比現在還激動好吧。”
“真的？我怎麼感覺那個時候的你簡直平靜得不能再平靜！還在拉薩的那個小酒吧和別的女人摟摟抱抱！”
“摟摟抱抱？”
“對！”喬一氣呼呼的鼓着嘴。
喬木蹙着眉頭，一臉沉重，“哎，看來我老婆除了腦子之外，眼睛也不怎麼好。”
喬一才不理會他的調侃，義正言辭的說道：“喬木我告訴你，你娶了我就要一輩子對我好，只能看我一個人，你只要往別的女人身上瞟一眼我都會覺得你在勾引人家，我可是一個十足的妒婦！”
他嘴角的弧度不由自主的愈來愈深：“居然這麼喜歡我？”
“當然，我比你喜歡我更喜歡你！”
喬木怒了努嘴：“瞎說！我絕不承認，是我更喜歡你。”
“既然你這麼喜歡我，就不能讓我一次嗎？”喬一本就生病的臉此時更加紅上了一圈。
喬木卻還是絲毫不退讓，“別的都可以讓，唯獨這個不讓！”
“哪有你這樣的，你是不是不愛我了？”
喬木抬手戳了戳她的腦袋，“你看不出來我臉上寫着‘我愛老婆’幾個大字嗎？”
“你輸了！我全身上下寫着我最愛喬木幾個大字！”
“騙人，我要看看是不是真的寫着……”說完后一把放下手裏的粥，整個身子向喬一的方向傾斜過去，試圖去脫她的衣服。
喬一立馬阻止他，“不想給你看！”
“我偏要看。”
就在喬一死死的抓着睡衣，誓死不從的時候，面前的人突然猛地倒在她的身側，輕輕擁着她，“老婆，聽說兩個人相愛的時候，付出感情比較多的那一方比較辛苦，所以就讓我來愛你好了，不服氣的話，你打我好了。”
喬一搖了搖頭，“捨不得打。”
“那我讓你捏我耳朵好了，我的耳朵只能老婆才能捏，隨便捏！”
喬一咧着嘴笑出了兩排白白的牙齒，抬手就捏了捏他的耳朵，突然有了一個驚奇的發現，“喬木！我從前怎麼沒發現你耳朵這麼大！你是不是吃什麼激素了？”
喬木聲音沉了下來，“我耳朵一直都這麼大啊。”
“不可能！我從小和你一起長大，不可能沒發現。”
“……我懂了，你從來就不了解我。”喬木撇撇嘴作勢就要起身離開。
喬一連忙拉住他的衣角，“不是啊，你聽我說……”
“別說了，我就知道，果然我才是付出愛比較多的那一方。”喬木站了起來，拉開了兩個人之間的距離。
“這麼小氣？不就不知道你耳朵大嘛，嘿！還急眼了……小氣鬼！”
他深吸了一口氣，突然在喬一面前單膝着地，半跪了下來，抬眸緊盯着坐在床上喋喋不休的人，“喬一，你的全部，我都懂，我知道你會在緊張的時候扣手指，知道你會在無聊發獃的時候玩頭髮，知道你會在站立的時候用腳搓地面，知道你會在難過委屈的時候故作堅強……你的一切我都懂。”
“我知道。”
“什麼都知道，就是不知道我耳朵大？”說完后喬木面無表情的起身，頭也不回的走出了房間。
“……”喬一頓時語賽，獨自留在房間裏凌亂，能不能好好說話？敢不敢讓她感動夠一分鐘？平時看起來挺好欺負的，一較勁起來簡直就是直男癌絕症患者！
之後的日子不論喬一做什麼，都擺脫不了有關耳朵的噩夢，就比如她和喬木一起去餐廳吃飯，服務員把菜端上來的時候，賣相實在是震驚了她。
喬一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食物，詢問服務員，“你們這的廚師叫什麼？好想認識一下啊！”
這時，喬木剛從洗手間回來，“什麼都想認識，就不認識你老公耳朵大。”
再比如在公司的時候，喬一正蹲在辦公室里發獃，陸亦興便跑了通知她要開會。
喬一搓着下巴眼睛直直的盯着陸亦興，男人直接被她盯着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亦興啊！你這領帶不是自己買的吧！真好看。”
陸亦興有些茫然的回過神，隨後撓了撓耳後，“一個朋友送的。”
“回頭讓你朋友給我個地址，我也去買一條，給喬木採訪的時候戴一定很不錯。”
這時候，喬木雙手插兜，斜靠在門口，目光逼仄的盯着陸亦興的領口，一字一句咬牙切齒：“什麼都好看，就不知道我耳朵好看。”
“……”
後來到了開會的時候，經過長期的努力和學習，喬一也總算是能聽得懂大家交談的內容了。
佟邵卓眉眼帶笑的看着手裏的資料，“不錯不錯，目前我公司的在國外的市場已經越來越明朗了，照這樣發展下去，我們公司成為經融市場的第一把手不是沒有可能。”
大家開始你一眼我一語興奮的交流起來，全然忘記了在長長的辦公桌那頭，有一個目光陰沉的男人正渾身上下都散發著抑鬱的氣場。
陸亦興轉頭看向喬一，“怎麼樣？能看懂報表嗎？”
喬一遲疑了一瞬，“能看懂一些，不過你們說的我都懂的。”
“那就好，不懂的話可以問我。”
喬木拿着一支筆在文件上戳了又戳，恨不得戳出一個洞來，“呵，什麼都能聽懂，就是不懂我耳朵大。”
此言一出，整個會議室頓時鴉雀無聲，在場的每一個人，臉色都更隔夜的餿菜一樣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