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二章 我在和你討一個名分
“雲柔姐姐,有人找。”一個學生突然朝尚雲柔喊了一聲,語氣非常興奮的樣子。
尚雲柔正在簡陋的竹室里撫琴,頓時停下了手,抬頭朝門外望去。
一時之間,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過去。
因為太扎眼。
一個風度翩翩的公子正搖着摺扇,微風吹散他額前幾縷細碎的髮絲,猶如一絲淡墨緩緩散開。
等尚雲柔反應過來的時候,輕輕笑了笑,眉眼彎彎,梨渦淺淺,她並不算是傾國傾城,那一刻卻讓公子心頭一軟,宛如有一顆晶瑩圓潤的水珠滑過柔軟的花瓣。
“雲柔姑娘,好久不見。”公子搖着摺扇走到她面前。
“好久不見,別來無恙。”尚雲柔
公子輕笑了一聲,放下摺扇,從袖子裏掏出一個小盒子遞給她。
尚雲柔的注意力立刻被這個盒子吸引,“給我?”
“嗯。”
尚雲柔滿臉狐疑地打開,只見裏面躺着一塊翠綠的翡翠掛墜,只一眼便能看出,這是上好的籽料。
“我幫你繫上。”公子勾起唇角,“當我看到這塊籽料的時候腦子裏便想起來你,在我心裏,你值得世界上所有的美好。”
尚雲柔一怔,忽然有些感動。
公子緩緩的勾起唇角,修長的手指在她的腰間將玉墜纏繞好,“很好看。”
尚雲柔想來想去,她沒有什麼可以送得出手的東西。
“這太貴重了,我不能要。”尚雲柔低下頭,聲音輕柔:“平白無故的收你的東西,這樣的事情我做不出來。”
公子看着她粉雕玉啄的連帶,喉嚨緊了緊。
這個女人永遠恪守禮數,要讓她心甘情願的收下自己的東西,還不知道要等待多久。
“如果你不要的話,那我就摔了好了。”
尚雲柔疑惑抬頭,“為何?這麼好的玉摔了豈不可惜?”
“因為它只屬於你,你不要的話,之於我還有何意義。”公子輕聲說道,嗓音微啞動聽。
尚雲柔看着他修長的身影和含笑的眼眸,心裏某個地方忽然觸動了一下。
想不到也會有人對她說這種話。
有那麼一瞬間,她會萌發出和他去江南的衝動,覓得良木而棲,未嘗不是女子最好的結果,靠自己一個人的話,太辛苦了。
她已經辛苦了這麼多年,非常非常希望能有一個肩膀借她依靠,能為她遮一點風,擋一點雨就夠了。
“雲柔。”男人忽然輕聲喚住她,嘴角帶着幾分若有若無的笑意,“我會等你的。”
此刻,吱吖一聲,半虛掩着的房門被人推開。
“雲.....”尚謙剛說出一個字便怔了一下,手依舊保持着推門的姿勢,有些驚訝地看着屋內的情形。
尚謙的眉峰極細微的跳動了一下,但隨即輕笑一聲道:“抱歉,我看門沒關,不知道你又來了。”
說完便準備退出去迴避。
“沒事,師兄你找我有事嗎?”尚雲柔問。
尚謙局促地笑了笑:“之後再說吧,不是什麼要緊事。”
“嗯。”
尚謙走了之後,公子輕笑出聲。
只要稍加留意,誰都能看出尚謙臉上有一瞬明顯的不快,只不過教養使然,讓他很快又恢復了風度,將所有的情緒掩藏。
那種眼光,越想越會覺得不對勁,但又說不出哪裏不對勁。
“你打算什麼時候離開青竹書院?”平平淡淡的一句話,卻好像含着極大的壓力。
“不知道.....”尚雲柔疲憊地扶了扶額頭,這三個字好像是對他說的,也好像是對自己說的。
公子還想再問什麼,但礙於一些原因只好又咽了下去。
一想到已經成家的尚謙打着師兄的旗號理所當然的關係尚雲柔的時候,他就有一種不顧一切想要將她帶走的衝動。
縱使這種衝動已經翻湧了好幾次,但也只是在分秒之間就被他壓了下去。
公子的笑容有些冷淡,看着她道:“你還打算撐多久,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雖然誰都不去戳破,但是早晚有一天一切都會被打回原形,到時候傷害的不僅僅是你,還會連帶許多無辜的人。”
尚雲柔看着公子,艱難的道:“你說的這些,我都明白。”
到時候傷害最深的,應當是尚謙師兄的夫人,姜氏,她是一個熱情善良的女人,常常做些糕點專門送來,或許是愛屋及烏的緣故,她對師父和師妹都很好,好到讓人忍不住覺得她是天底下最好的女人。
公子臉上的冷意消減了些許,淡笑着道:“你明白就好,身為外人,我本是沒有資格說這些的,畢竟你連一個名分都沒有給我。”
尚雲柔聞言頓時滿臉驚訝,“名分?”
公子靜靜的打量了她許久,忽然笑了起來:“對,我在和你討一個名分。”
聽他這麼說,她一下子笑了出來。
她很清楚,這種話從一個男人的口中說出來並不容易,即使是玩笑,更可況這是一個功成名就的男人。
公子低低的笑了起來:“所以,不打算給我一個名分嗎?”
尚雲柔的心裏一陣柔軟,臉頰不自覺的飛上兩抹粉紅,她輕輕地搖了搖頭,不語。
或許是她這幅樣子很有趣,公子低笑出聲:“不着急,反正我在書院旁邊買了一處宅子,我們來日方長。”
隔着青翠欲滴的竹林,尚謙已經站在那裏靜靜的站了半個時辰。
他雙手負在身後,看着竹林后那邊言笑晏晏的兩個人,神色看起來平靜極了。
他的身邊,一位黃髮垂髫的老者喚了一聲他的名字:“尚謙。”
尚謙轉身看向他,恭恭敬敬地稱了聲:“師父。”
“嗯。”師父淡淡笑了,“都到了現在了,你還是不肯放下嗎?”
“不是不肯,而是放不下。”尚謙的目光落在師父的臉上,心神坦蕩:“我決定了,如若雲柔師妹同意的話,我便休了姜氏,為了彌補我犯下的過錯,我願意將所有家財贈與姜氏。”
宛如晴空一道驚雷,師父的瞳孔微微收縮了一下,“值得嗎?”
“值得。”尚謙對這一點,深信不疑。
“尚謙,你又錯了。”師父笑吟吟的,對一切都瞭然於心,“雲柔不會答應的,她是一個好孩子,絕對不會做出這種事,更何況現在她還有更合適的人選。”
不遠處,那兩道身影已經重疊,兩人在並肩合奏一把琴,琴聲悠揚婉轉,讓人不由得想到了琴瑟和鳴這個詞語。
形容愛情的琴瑟和鳴.....
“更合適的人選。”尚謙忽然自嘲的笑了起來,“可是這麼久了,他從江南來涼州多少次了,雲柔師妹一直沒有給她答案,她是有顧慮的,或許別人看不出,只看得到他們同樣才華橫溢,同樣才子佳人,但並非是最合適的人選。”
“為師當初讓雲柔過來,不是沒有顧慮的。”師父捋了捋花白的鬍鬚,“當時為師也是糾結的,但因為雲柔所處環境更加糟糕,若是一直留在皇城,早晚會成為人人口株的佞臣,不如捨棄名利保一身清譽,要是被家人安排嫁給三十有五的鎮遠將軍,更是白白浪費了一身才華,可是也許你走這一步之後,會更騎虎難下。”
尚謙抿緊了唇,嘴唇形成一條直直的線,“師父,我只是覺得,如果有些話不說,有些事不做,會遺憾一生。”
“人生本來就是充滿了遺憾。”師父眸光深邃地注視着他:“若是沒有遺憾,這一生豈不太無趣了。”
尚謙正色道:“若是沒有和雲柔師妹在一起,已經是這一生最大的遺憾了,如若她拒絕了,說了我會後悔,不說也會後悔,兩者都是後悔,我寧願選擇後者。”
師父無奈的嘆了口氣,伸手拍了拍尚謙的肩膀:“這是你自己的事,擔得起後果就好。”
竹屋裏琴聲漸止,尚雲柔彎了彎唇,“人生若是能尋得公子這般知音,也是一件幸事,可惜的是男女之間並沒有純粹的友誼,要麼是愛情的結束,要麼是愛情的開始,再要麼就是有人情動卻緘口不語。”
公子輕笑,伸手展開席上的衣袍邊角,“難道就沒有其他可能了嗎,或許還有性格像男子一樣的女子,應當容易和男人打成一片,還有性格像女子一般的男子,應當能做得閨中密友。”
“性格像男子一樣的女子我倒是認識一位。”尚雲柔臉上的笑意未減,“她的確容易和男人打成一片,打鬧時的拍肩捶胸都沒有任何曖昧的意味,但也只是普通朋友,遠到不了知己的地步。”
“你說的,可是楚若珺?”
“你怎麼知道?”
公子盯着她,許久沙啞一笑:“想想就能明白,同是皇城人,你們認識的可能大些。”
尚雲柔笑了笑,沒有接話。
公子語氣慵懶,“她在江南時名聲也很響,我曾經見過她,在一個小酒館裏,她正在下注,和一群男人喊着大小,很多人說她長得好看,而我只覺得她吵鬧。”
尚雲柔臉上的笑意更深,“看來你不喜歡這樣的女子呢。”
公子的目光閃了閃,笑了:“我喜歡你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