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手掌印
?隔壁孩童的哭聲越發刺耳,這聲音好像並不是通過聲音傳播,周嘉魚用手堵上耳朵,那聲音卻絲毫不見變弱。
周嘉魚在床邊坐了會兒,實在是有點受不了了,他道:“我能去問問林逐水到底怎麼了么?”
祭八說:“去吧,他又不會把你吃了。”
周嘉魚想想好像也是這麼個道理,於是鼓起勇氣走到了林逐水的房間門口。然而當他到了門口,卻又有些遲疑了,他道:“他不會真的生氣吧?”
祭八說:“勇敢一點!”
在祭八的鼓勵下,周嘉魚緩緩抬手,輕輕的敲了敲門。
沒有回應,孩童的哭聲依舊縈繞在耳邊,走廊之上一片寂靜。周嘉魚既覺得失望,又鬆了口氣,他道:“嗯……看來他已經睡了,我還是不打擾他了。”
他說完便轉身欲走,哪知道沒走出兩步,身後的門嘎吱一聲便開了。
林逐水的聲音傳來:“怎麼?”
周嘉魚後背僵住,他尷尬的轉身,手足無措道:“林、林先生,晚上好。”
林逐水說:“好。”
周嘉魚說:“那個……我在隔壁聽到你屋子裏有小孩的哭聲……”
林逐水眉毛輕輕往上挑了一下,他似乎對周嘉魚的說辭有些驚訝,他道:“你能聽見?”
周嘉魚乾笑,他已經有點後悔過來問了,看林逐水這個表情,他總覺得好像接下來沒什麼好事兒。
“既然能聽見,就進來吧。”林逐水說,“我正在愁呢。”
周嘉魚大大的“啊”了一聲,完全沒有想到林逐水會突然叫他進去,他也不知道該如何拒絕,只能僵着身體進了林逐水的屋子。要是林逐水這會兒能看見,定然會發現周嘉魚居然在同手同腳的走路。
周嘉魚進了屋子,一眼便看到了大床上坐着的某個小玩意兒。
那東西不過巴掌大小,穿着一個紅色的小肚兜,肥嚕嚕的小手正一個勁的擦着眼淚,小嘴嘟着正哇哇大哭——顯然,周嘉魚聽到的哭聲來源,便是這個迷你的小娃娃。
周嘉魚驚了,嘟囔了句:“真生了?!”
林逐水道:“什麼生了?”
周嘉魚趕緊轉移話題,道:“沒、沒事,林先生,這是什麼?”雖然模樣和孩子差不多,但顯然這絕對不可能是人類。
林逐水說:“嗯……其實我看不見。。”
周嘉魚:“……”
林逐水的表情頗有深意,他沒睜眼,神情卻還是讓周嘉魚覺得頭皮發麻,甚至不由自主的後退了兩步。
林逐水似乎感覺到了周嘉魚的動作,竟是淡淡的笑了:“你怕什麼。”
周嘉魚看着林逐水的笑容有些呆。這是他第一次看到林逐水的笑,雖然轉瞬即逝,但他的腦子裏卻蹦出了一個詞——色如春花。
林逐水的笑容,當真有種冰原之上,百花盛開的奇異美感。
“我、我沒怕。”周嘉魚哆哆嗦嗦,話都說不清楚了。
林逐水道:“既然沒怕,那就過去哄哄它。”
周嘉魚說:“嗯?哄誰?”
林逐水說:“床上的那東西。”
周嘉魚很慫的說:“我不怕你,但是怕床上那個。”
林逐水似笑非笑:“哦?真不怕我?”
周嘉魚不說話了,垂着頭走到了床邊,事實上他還是比較怕林逐水,床上那個娃娃雖然好像不是人,但看起來確實比較好哄。
小娃娃果真只有手掌大小,哭聲刺的周嘉魚頭疼,周嘉魚猶豫片刻,伸手將它抱起來。
娃娃發現有人居然能抱着它,面露驚訝之色,咿呀作語,可惜周嘉魚一句都聽不懂。
林逐水在旁邊當翻譯:“它叫你媽媽。”
周嘉魚:“……”
林逐水說:“還說想喝奶。”
周嘉魚:“…………”
林逐水見周嘉魚都快哭出來了,最後又補了句:“我騙你的。”
周嘉魚突然想給林逐水跪下說聲大佬求你別玩我了。
周嘉魚的反應,似乎給林逐水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他手下四個徒弟個個都畢恭畢敬,他說往東幾人不敢往西,當然,最吸引林逐水的,還是周嘉魚那逆天的天賦。
即便是他,也只能“看見”床上那娃娃大概輪廓,但周嘉魚,顯然不光是輪廓,甚至根本不用別的手段,徒手便能觸碰。
周嘉魚的天資,已經在林逐水平生所見之中,排的上一二。
“別怕,它暫時不會傷人。”林逐水道,“你先讓它別哭了,哭的我腦仁兒疼。”
周嘉魚一邊哄娃娃,一邊低聲道:“林先生,這到底是個什麼呀。”
林逐水說:“聽過養小鬼么?”
周嘉魚點點頭。
林逐水說:“在我們這裏是叫養小鬼,在泰國那邊,叫做古曼童。說的就是以實物為軀,將孩童的靈魂引入其中,可求財,可求勢,無所不能。”
此時那娃娃縮在周嘉魚手裏,哭聲似乎小了些,它的觸感和人類的肌膚一樣,但幾乎沒有任何的熱度。
周嘉魚拍着它的背,看着它慢慢露出倦意。
林逐水說:“阮雲婕,求的便是古曼童。”
也不知是不是聽到林逐水口中的那個名字,原本已經快要平靜下來的娃娃突然暴起,渾身上下騰地冒出濃郁的黑氣,原本沒有牙齒的壓床竟是生出了密密扎扎猶如釘子一般的牙齒,抓着周嘉魚的手便要咬下去。
林逐水動作極快,在孩子還未下口時,便提着他的後頸肉將他像提貓仔那樣提了起來。
“哇哇!!!!”孩童哭聲震天,連帶着窗外陰風陣陣,窗帘窗戶被吹的噼啪亂響。
林逐水蹙眉,道:“你可要想清楚了,報了仇,就沒辦法投胎。”
孩童眼眶中開始泣血,全然沒了剛才可愛溫馴的模樣。
林逐水長嘆一聲,語氣裏帶了點煩躁:“何必?”
顯然兩人在這件事上完全無法達成共識,林逐水看着小孩狂暴的,忽的道:“你剝她皮,難不成是為了……”
小孩聽到這句話,竟是不動也不哭了。
林逐水低嘆:“原來如此。”
周嘉魚全程都沒明白怎麼回事兒,他道:“先生……?”
“不早了,去睡吧。”周嘉魚說,“明天還要去墓地呢。”
周嘉魚覺得自己早晚被林晝眠憋死,蔫嗒嗒的回了自己的房間,他本以為自己會失眠,但事實證明他是低估了自己神經的粗細程度,因為他剛躺上床,就瞬間入睡了。
第二天吃早飯的時候,周嘉魚問沈一窮昨晚有沒有聽到什麼。
沈一窮莫名其妙:“聽到什麼?”
周嘉魚搖搖頭,道:“好吧,沒什麼。”
林逐水姍姍來遲,他好像對食物興趣不大,喝了一杯牛奶后,便停下了動作。
三人正在吃着,睿哥和阮雲婕來了,大概是一夜沒睡,睿哥臉色差得要命。阮雲婕則戴着口罩和墨鏡,把自己捂得嚴嚴實實的。
睿哥道:“林先生,我們的傢具已經按照您的要求更換了,墓碑還在做,應該下午的時候做好。”
林逐水說:“先去別墅看看。”
睿哥趕緊說好。
幾人又回到了阮雲婕的住所,經過一晚上的努力,家裏神色的傢具全部搬出去了,房子裏空蕩蕩的,外面陽光燦爛溫度直逼三十四,裏面冷的卻讓人起雞皮疙瘩。
林逐水在一樓轉了一圈,又去了二樓,到了阮雲婕的卧室門口,他的腳步卻停住了。
睿哥見林逐水這反應,趕緊問:“先生,怎麼了?”
林逐水說:“先別進去,你去廚房裏拿點麵粉過來。”
睿哥也不敢問為什麼,夯吃夯吃的下樓奔去了廚房拖了一袋子麵粉上來。
林逐水拿着麵粉進了屋,邊走邊撒,開始他們還不明白他到底在做什麼,直到仔細看去,才發現整個屋子的地板上,密密麻麻的印着無數小孩的手掌印。
手掌印顯然並不屬於一個孩子,有大有小,覆蓋了地板的每個角落。
周嘉魚頭皮發麻,阮雲婕反應更大,直接尖叫着跑出了屋子。
林逐水非常冷漠的指了指牆壁,說:“牆壁上,天花板上,全都是。”
睿哥整個人都炸了,看着這滿屋子的手掌印,完全不敢想像平時他和阮雲婕在這裏睡覺時的畫面。
沈一窮站在白羅羅旁邊,毛骨悚然的說:“這也太恐怖了點吧,什麼玩意兒啊。”
睿哥問道:“林先生,這、這是?”
林逐水厭煩的擺擺手:“我不知道,問她去。”
睿哥只能轉身出去了。
屋子外面隱隱穿來阮雲婕的哭泣聲,林逐水對着周嘉魚和沈一窮道:“你們仔細看看,屋子裏的手印到底屬於幾個人。”
沈一窮哎了一聲,點頭稱好。
周嘉魚疑惑道:“先生,您不是已經將它帶走了嗎?”他昨晚在林逐水的房子裏看到了那個小玩意兒啊。
林逐水冷笑:“我帶走了一個,誰知道她到底養了幾個?”
聯繫着阮雲婕的反應,周嘉魚突然有了種非常糟糕的聯想……
在觀察完整間屋子后,沈一窮和周嘉魚把結論告訴了林逐水。
這屋子裏至少有三種不同的手掌印,顯然,是屬於三個不同體型和大小的孩子。
林逐水知道了這個情況,轉身就走。睿哥見他面沉如水的模樣,趕緊上前詢問:“林先生,您這是要去哪兒啊?”
林逐水說:“我沒那麼大本事,管不了。”
睿哥愣住:“可是林先生,您走了,雲婕怎麼辦?”
林逐水冷笑:“她自己清楚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