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孩童
?若只是說夢境只是因為阮雲婕太緊張而產生的錯覺,那麼她腹部被剝掉的那塊皮,顯然並不能用如此粗暴借口來解釋了。
阮雲婕說完之後也從包里掏出了女士煙,縮着肩膀點了一根,她道:“林先生,這、這到底是什麼東西,我還有救么……我才二十多歲,我不想死啊。”
林逐水沒說話。
睿哥見林逐水似乎真的不打算接手這件事,也有點急了,他說:“林先生,我求您幫幫我吧,就看我爸的面子上……”
也不知道睿哥的父親到底是何身份,林逐水聽完后,輕嘆一聲,到底是同意了:“好。”
睿哥和阮雲婕的眼神瞬間亮起,他道:“那、那您什麼時候有時間?”
林逐水說:“這事情不能再拖,你定好今晚的機票,爭取明日便到。”
睿哥連聲說好,趕緊拿出手機開始辦事。
周嘉魚本來以為這事情到這兒就沒他什麼事兒了,結果林逐水卻忽的扭頭對着沈一窮和周嘉魚說:“你們跟着我過去。”
沈一窮激動的直拍周嘉魚的大腿。
周嘉魚被他拍的腿麻了半邊,還得咬着牙說:“可是林先生,我什麼都不懂呀……”
林逐水淡淡道:“不懂就學。”
周嘉魚:“……好。”
沈一窮是不理解周嘉魚這種不喜歡參合事兒的性格的,他巴不得天天跟在林逐水的身邊,按照誇張一點的說法就是,如果林逐水真的看上了他,他估計會激動的抱着枕頭住過去,因為這樣他就能天天粘着林先生了。
祭八也在勸周嘉魚主動點,說遇到這種事情並不常有,多學點東西總該是好的。
周嘉魚被說服了,乖乖的上樓開始收拾行李。其實他也沒什麼要收拾的,就是幾件衣服和洗漱用品,用沈一窮給他的背包裝起來就成。
睿哥的機票很快就訂好了,說是下午六點左右的飛機。
阮雲婕來時的氣勢已經完全不見,此時乖的像只兔子似得縮在睿哥身邊,看起來倒是有幾分楚楚可憐的味道。
“林先生,能先和我說說,那到底是什麼東西么?”客廳里安靜了會兒,阮雲婕沒忍住,弱弱的開口。
林逐水冷漠道:“是什麼東西,最清楚的不該是你自己?”
阮雲婕啞然,她明顯的從林逐水的語氣里聽出了淡淡的厭惡,但又沒辦法反駁。睿哥也猜到了些事情,臉色鐵青,可礙於林逐水在場,他只能壓下了心中的火氣,一個勁的抽悶煙。
好不容易熬到了六點,園子裏的司機送五人去了機場。
周嘉魚坐在飛機上和祭八聊天,說:“祭八,你坐過飛機么?”
祭八說:“我不記得了。”
周嘉魚道:“那你記得什麼?”
祭八警惕道:“你是在套我的話嗎?”
周嘉魚:“……你太敏感了小祭八。”他說話這話就沉默了,然後再心中默默的佩服祭八的名字,無論是小祭八,還是小祭祭,,都充滿了不和諧的感覺,最後只是覺得祭八這個稱呼要好一點。
祭八閑的沒事兒,又開始梳理羽毛,周嘉魚則拿起雜誌開始翻看。
晚上九點左右,幾人到達了目的地。
睿哥和阮雲婕都是一臉倦色,特別是阮雲婕,若不是下飛機之前撲了厚厚的粉底又補了腮紅,恐怕誰都會覺得她剛從醫院裏出來。
接待的人是阮雲婕的經紀人,一個三十多歲的漂亮女人。和阮雲婕的美比起來,她顯得更加內斂幹練,一看就是那種做事特別靠譜的人。
“是直接回去么?”經紀人問,“雲婕?”
“直接回去。”阮雲婕道,“周姐,麻煩你了。”
周姐全名周珊靈,從阮雲婕出道就當了她的經紀人,兩人關係看起來還算不錯,她蹙眉:“雲婕,到底是怎麼回事兒,你都休息了半個月了,你不告訴我我怎麼幫你應付高層,這幾位是……?”
阮雲婕面色疲憊,道:“再給我一點時間,他們是我朋友,來幫忙的。”
周珊靈眼神掃過,幾乎是瞬間就把目光停在了林逐水身上,經歷豐富的她幾乎是在第一時間,就確定了眼前的人身份不凡,她注意到了林逐水手上的那串玉珠,眼裏流露出狐疑之色。
但無論是阮雲婕,還是周嘉魚他們,並沒有要解釋的意思。甚至說除了周嘉魚之外,沈一窮和林逐水沒什麼表情的模樣在周珊靈看來都算得上傲慢。
周嘉魚反倒是成了三人之中神情最平和的那個,畢竟他目前還不是什麼厲害的大師,骨子裏只是個普普通通的公務員。
司機將車開到了阮雲婕的住所,整個途中大家都格外安靜。
阮雲婕最後下車的時候,周珊靈說了句:“雲婕,你真的什麼都不打算和我說?”
阮雲婕遲疑片刻,面露歉意:“抱歉,周姐。”
周珊靈說:“行吧,你自己注意。”她說完回頭便走,看起來好像有些生氣了。
阮雲婕卻無力去安撫她,她現在腹部傷口的疼痛還在折磨着她的神經,然而這並不是她最怕的,她最怕的身邊這個冷的不像人類的風水先生。
阮雲婕住的是別墅,看得出來安保很不錯,只是還沒進門,周嘉魚就莫名其妙的覺得這房子有點滲人,連帶着腳步也停頓了一下。
“怎麼?”沈一窮走在周嘉魚身邊,注意到了他的表情。
周嘉魚說:“這房子讓人覺得好不舒服……”
沈一窮說:“有點。”他也感覺到了什麼,但沒有周嘉魚的感覺那麼明顯。
阮雲婕走到別墅門口,用指紋開了鎖。
門一開,便有一股子穿堂風刮過,周嘉魚在那風裏嗅到了一股子腥味。這腥味不濃,很快便散在了空氣里,讓周嘉魚來不及分辨這到底是什麼。
阮雲婕卻像是沒聞到似得,面不改色的走進屋子開了燈。
客廳里幾扇明晃晃的大燈亮着,並不會讓人覺得熱鬧,慘白的燈光映照在深色的沙發上,那種瘮得慌的感覺反而更濃了。
周嘉魚搓了搓自己手臂上的雞皮疙瘩:“怎麼感覺那麼冷……”
沈一窮沒覺得冷,他在屋子裏轉了一圈,若有所思:“這房子風水應該是不錯的啊。”
無論是傢具擺放,還是裝飾格局,肯定是找這方面的人看過的。
“不錯?”周嘉魚不是很懂這些,只能由着感覺來說,他低低道:“可是裝修風格真讓人不舒服。”
整間屋子都是深色調的,從沙發到地板,幾乎全部偏深色,周嘉魚剛進來時乍一看差點以為那是血液凝固后的深黑色,直到阮雲婕開了燈,這種錯覺才消散。
“林先生,您先坐。”睿哥道,“您坐,我給您泡杯茶。”
林逐水搖搖頭拒絕了睿哥的好意,轉身直接朝着二樓去了。
阮雲婕緊張的跟在他後面。
林逐水上樓之後,便去了主卧,阮雲婕也不敢攔,但看她的表情,顯然是有些憂慮。
二樓的裝修風格和一樓有些類似,整體氣氛很是壓抑,就算開了燈也顯得很昏暗,也不知道阮雲婕為什麼會把房子裝修成個這種模樣。
沈一窮比周嘉魚知識豐富許多,注意到阮雲婕住所里擺放了不少風水學上有講究的物件,光是客廳里的魚缸就用九宮之法就算了位置。
林逐水顯然對這些小打小鬧興趣不大,直接去了阮雲婕的卧房。
阮雲婕卧房裏放着一張大床,床單是深紅色,窗帘也是深紅色,燈光一亮,紅的刺目,周嘉魚站在門口表情有點僵,沈一窮問他怎麼了。
周嘉魚說:“你沒看見?”
沈一窮說:“看見什麼?”
周嘉魚說:“滿屋子的黑氣……”
沈一窮仔細看了看,還是什麼都沒看到,這就是風水這一行最氣人的地方了,後天努力十年,比不上天賦異稟的入門漢。他的資質在風水這行里已經稱得上上乘,但奈何遇到了周嘉魚這樣的不世奇才。
林逐水沒管在後面嘀嘀咕咕的兩個人,已經進了屋子,他在屋中轉了一圈,便指了指床頭,讓阮雲婕打開。
阮雲婕雖然有些猶豫,但也不敢反駁,緩緩走到床邊,伸手按住床頭用力一掰。
咔擦一聲,床頭落下,沈一窮和周嘉魚看到了床頭裏放着的東西,均是露出愕然之色。
其中睿哥反應最大,直接罵了髒話,他道:“阮雲婕,你他媽的是不是瘋了?這種東西你放在床頭裏面?”
阮雲婕沒吭聲,抱着雙臂瑟瑟發抖。
睿哥道:“我真是沒想到,阮雲婕,你這種事兒,一般人能做出來么?”
只見床頭之中,放着一個小小的玻璃罐,罐子裏跑着一具嬰孩的屍體。看大小至少三個月了,已經可以看出人形,還有纏着的臍帶。
罐子旁邊還放一個香案,香案上有幾柱已經燒完的香。
周嘉魚還注意到,床頭的角落裏,有一個金屬質地的小娃娃,那娃娃不過拇指大小,在光線不充足光線之下並不顯眼。而周嘉魚第一眼便注意到的原因,卻是那個娃娃縮在之處的黑氣有些特別,隱隱約約好像形成了個小孩兒的形狀。
“這孩子是誰的?是你之前告訴我要打掉的那個?”睿哥氣渾身發抖,他指着阮雲婕鼻子罵:“你是想紅想瘋了?這種事情都做得出來?”把自己的孩子裝在罐子裏供奉起來,就算他一個門外漢也能猜到點什麼。
阮雲婕哭道:“我只是不想再那樣下去了,王鑫睿,你難道不想我紅?”
睿哥咬牙:“那你也不能這麼做啊!之前那些例子擺在你面前,你看不到么?”
娛樂圈裏最信這些東西,甚至連每次開機的日子都要選個良辰吉日,甚至於拜上一拜。圈裏的人更是大多都很迷信,求神拜佛的事兒實屬平常。
但像阮雲婕這樣的,把孩子的屍骨封存在床頭櫃裏的事兒,睿哥當真是第一次聽到見到。
“我也沒辦法,我也沒辦法的。”阮雲婕流着淚,“我喜歡他,他還那麼小,我卻不能要他……”
睿哥眼裏也開始盈滿淚水,他轉頭對着林逐水道:“林先生,那罐子裏的應該是我和小婕的第一個孩子,當年小婕還沒這麼紅,懷上孩子之後,便準備退出娛樂圈,結果三個月做檢查的時候,卻發現孩子的胎心停了……”
林逐水面無表情的聽着,和周嘉魚沈一窮兩人複雜的表情比起起來,他似乎絲毫不為這個故事動容,神情甚至說得上冷漠。
“所以就用這種法子把孩子留下了?”沈一窮也品過味兒來了,他說,“還一留留了這麼多年?”
阮雲婕火了有七八年了,按照睿哥現在的年齡,這事情至少已經有了五年以上。
“這事情是小婕做的不對。”睿哥艱澀道,“林先生……能不能請您……幫幫我們……”
林逐水對着阮雲婕道:“你真想活?”
有誰會不想活呢,阮雲婕點猶如搗蒜,幾乎就想跪下哀求了。
林逐水又道:“就算下半生過的凄苦無比,你擁有的一切都會失去,你也想活下來?”
阮雲婕咬了咬下唇,表情有些猶豫,她道:“我、我打算明年就退處這個圈子……”
林逐水冷笑一聲。
睿哥比阮雲婕清醒許多,他急忙道:“林先生,她腦子不清醒,我幫她做決定,您怎麼說,我們怎麼辦。”
林逐水說:“先找塊墓地,選個日子把孩子下葬。”
睿哥重重的點頭。
接着,林逐水慢慢走上前去,伸手拿起了角落裏金屬娃娃。
周嘉魚清楚的看到,林逐水在拿起娃娃的時候,娃娃的身體裏騰地爆出了一片黑色的煙霧,順着林逐水的手便朝上纏去,然而煙霧還未過肘,便像是碰到了什麼東西,瞬間失去了之前的爆發力,受驚一般直接縮回了娃娃的身體裏。
這一切發生的非常迅速,似乎除了周嘉魚之外,旁人都不曾看見。
林逐水將娃娃拿在了手裏,面容上稍有的流露出厭惡之色,他從懷中掏出一個紫色的袋子,然後將那娃娃裝入了袋子裏。
阮雲婕看着林逐水的動作,目光停留在林逐水的手上不曾移開片刻,再看到林逐水把娃娃裝進袋子后,她的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要說點什麼,最後卻又什麼都沒說,牙齒死死的咬住下唇。
“屋子裏面的顏色全部換了。”林逐水說,“換成淺色的,燈光一樣。”
“好好好,林先生,我們還需要做什麼呢?”睿哥問,
林逐水搖搖頭:“先找到墓地,把孩子下葬了,其他的另說。”
睿哥點頭稱是。
他們正在說話,阮雲婕低低道了聲:“林先生,他是不是很恨我?”
林逐水聲冷如冰:“我又不是他,我如何知道。”
阮雲婕慘笑:“也對……”
因為屋子裏需要改動的地方實在太多,一天的時間肯定弄不完,在把床頭櫃裏的東西取出來之後,睿哥便替將林逐水他們安排到了附近的酒店。
在去酒店的出租車上,沈一窮問出了周嘉魚也在困惑的問題,他道:“先生,那個娃娃到底是什麼?”
林逐水不答反問說:“周嘉魚,你看見了吧?”
周嘉魚被問的懵了片刻,但很快反應過來林逐水問的什麼,他到:“林先生是說那娃娃上的黑氣?”
林逐水道:“對。”
周嘉魚道:“那黑氣代表了什麼?”
林逐水說:“怨恨,她孩子對她的怨恨。”他緩聲道,“事情還沒完。”他說完便安靜了下來。
沈一窮露出恍然之色。
周嘉魚還是有些不明白,但大致的縷清了思路。
阮雲婕幾年前懷孕,孩子卻因病流產,她捨不得將孩子丟掉,便將孩子的屍骨用玻璃罐保存了下來。之後又似乎去了泰國一趟,用了些邪法留下了孩子的靈魂,並且憑藉此術,運勢一飛衝天,成了當紅影后。
周嘉魚在思考的時候,敏感的覺得這個故事的哪一環出了問題,他想了一會兒,終是找到了阮雲婕說法里的破綻——如果說阮雲婕真的是很疼愛孩子,怎麼會捨得將她的靈魂留下不讓孩子去投胎,甚至於可能是將之靈魂鎖在奇怪的金屬木偶里。而且看她知道真相時的態度,顯然對此事完全知情,並不是被人欺騙。還有她那肚子上被剝掉的一塊皮……
周嘉魚道對着祭八道:“阮雲婕是在撒謊么?”
祭八說:“你覺得她在撒謊?”
周嘉魚說:“對,我總感覺她的態度有些奇怪。”
祭八說:“人會騙人,其他的東西卻不會,與其聽她說,倒不如仔細看。”
“也是。”周嘉魚點點頭。
三人到了酒店,很快各自回房休息。
周嘉魚也有點累了,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的正欲入睡,卻忽的聽到耳邊有孩童的哭啼之聲。他起初還以為那是他的錯覺,但那哭聲竟是越來越響,最後刺的周嘉魚腦袋疼。他從床上爬起來,驚恐道:“祭八,你聽見了吧?”
祭八說:“哭聲?”
周嘉魚說:“對!”
祭八說:“哪裏傳來的……”
周嘉魚仔細聽了聽,表情僵住了:“好像是右邊的房間……”
祭八:“……”
右邊的房間,住的是林逐水。
周嘉魚說:“震驚!著名風水大師林逐水深夜酒店產子……”
祭八:“……你有本事當著林逐水面說。”
周嘉魚理直氣壯:“我沒本事。”
祭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