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一十二真言
三日的時間很快過去,不得不說孫長寧還是有點天賦的,這三日下來,馬步已然能穩穩噹噹紮上四十分鐘,然而超過這個時間,他便心跳加速,呼吸有些紊亂,開始力不從心。
“長寧,你的馬步扎的很好,日後也要這樣練習,一日也不可落下,但凡有一日落下,這便破了功,其實我說明白一點,便是你的懶惰之心又要開始作祟,無論做什麼,都要知道持之以恆的真意,尤其是練拳,更是如此。”
“今日我教你站樁,你且看好了,一定要看仔細了。”
王青簾開始站樁,退屈而不折,如古代牛角大弓,似乎隨時都會躍起,並且爆發出絕強的力量,上身軀幹中正不偏,脊椎正直,丹田尾錐處朝前傾斜,於是看上去,整個人都朝前微微躬身,像是有些佝僂。
雙手朝前微微合攏,是“手搭涼棚”的架子,膝蓋併攏,身子半點也不動一下,而兩眼卻是左右同時移動,兩隻耳朵也是同時聳動,活脫脫像只猴子。
王青簾站了十分鐘,而後收樁,對孫長寧道:“這是大聖樁,人練拳法,從小時候,四歲開始站這個樁,到了十二歲后,開始站三體式,要站尾椎,這個我等一下教你。”
“尋常練武人,小時候站大聖樁容易落下後遺症,就是背有點佝,所以我要教你第三種樁法,混元樁。這是道家常用的樁法,沒有什麼特殊性,練了也不能一打十,唯一的好處是能夠調節人體的不適,常常用來補氣修養,是調理所用。”
“大聖樁緊,三體式累,而混元樁則是鬆快,三個樁一起練,這才好,但你是學生,沒有那麼多時間,像我以前十二歲后,早晨四點鐘開始站大聖樁,上山下山三趟,便開始站三體樁,又上山下山三趟,開始站混元樁,最後又上下山三次,回去站春秋樁。”
“這最後一個春秋樁,是把峨眉十二樁結合起來的樁,是我一脈最高絕的樁法,你不是我這脈弟子,不能傳授。”
“十二樁集道家,佛家,醫家大成,道家的養生吐納,佛家的靜氣閉神,醫家的臟腑盛衰為一體,說的玄乎一點,就是體悟天人合一的樁法,而春秋樁則是十二樁合一,化繁為簡了。”
“樁法看着容易,但要站好,持之以恆的練好,卻是非常不容易的。”
說著,王青簾又把三體樁和混元樁分別給孫長寧示範了一遍,並且時時提起,那形意三體樁,又叫三才,即天地人之意,所謂萬變不離三體式,這是武學入門的基本功,幾乎所有練武人都要學習這個樁法。
學習容易,但練好不容易,天地人要合一,所謂整勁,把三體樁站到極致,就是牽一髮而動全身,無論是那個地方用力,都是全身同時使力,不是分開的力。
而混元樁更類似於一個抱的動作,道家講究一些玄學,所謂無極生太極,太極生兩儀,這個樁也是基礎中的基礎,是萬樁之源頭,而其中重要的部分就是調氣。
王青簾開口指點:“等你太陽穴鼓起來,就是站的成了,記住,你現在筋骨定型,需要先站三體,再站大聖,最後站混元,一月的馬步不能落下,即使站樁了,也不能丟下基本功夫。”
王青簾說完,調整呼吸,道:“我打一套拳法,你且看好了。”
他腳步一踏,目光猛地朝孫長寧盯去,而就在這一瞬間,孫長寧感覺自己似乎被一頭猛獸盯上了,渾身上下半點也動彈不得,之間那拳頭已經打到面門前半寸,而在孫長寧眼中,卻如同一柄剛猛大鎚般可怕。
“拳如錘,手如刀,掌如大印,臂如槍使!這是斗之四言,拳頭踢技本就是從武器之中演變而來,而武招又是自殺人中練出。拳最剛猛,故如大鎚,擦着便傷,挨着便死;手劈如刀,以力集中在手掌側面,打到要害一擊斃命,如同悍刀一般;掌如大印,專打天靈背脊,是一擊必殺的招數,而臂如大槍,能收能回,不能被纏。”
王青簾的聲音冷漠無情,孫長寧還未反應過來,就覺得脖頸一涼,似乎有一柄鋼刀貼在皮上,他目光微微移動,卻見到是王青簾右手的側面,正是應了手如刀的說法。
“動如猿,躲如蟬,立如松,不動如山!這是避之四言,若是動,便要如猿猴般機靈;若要躲,便要如蟬般感知四周做到快人一步;若要立,則身不能斜,若斜必敗;若不能躲,則站定如山,氣沉丹田力出紫府,以剛對剛!”
“出如雷,收如風,走如雲,落地如雨!這是打之四言,若是出拳則要如雷霆般迅猛,收則要如風般順溜不給對方反擊的機會,行走則要如雲般飄渺無定不可捉摸,若佔上風則拳要如暴雨般不得停歇!”
王青簾一套拳法打出,行雲流水一氣呵成,動作之中有諸多不雅觀之處,可卻十分凌厲,那股精氣神讓孫長寧震撼不已,眼前的王青簾似乎變成一尊千丈巨人,正在大日之下揮舞拳頭,撼動山河。
忽然,他身子猛然一扭,雙手朝下叩拜,身如猿猴一般,那雙臂帶風,力沉四海!
孫長寧猛然呼喊出來:“白猿叩首!”
“不錯,正是白猿叩首!你看的很仔細!”
王青簾在瞬間收拳,口中長出一口氣息。
“切記切記,一十二真言須得記全,真正打時,沒有那麼多掣肘,撩陰掌,猴偷桃,指太陽,揚沙抓雀,扣虎瞳,擊胸砍肋,這些都是可以用的!等到你練出勁了,那才是真正叩開門戶。”
“就算是我,十二言也沒有做到圓滿,還差了許多。”
“所有的武技其實都是從戰陣的亂打中演變而來的,人體的脆弱部位本就是要攻擊的地方,就像混混砍人,肯定是衝著腦門胳膊去的,軍人得命令可以擊斃匪徒,必然是瞄準腦門打,不可能說有專門去打屁股這種事情。”
“下身是一塊鐵,步伐要輕卻不可倒,上身要正不得斜,但又要飄忽不定。這步子稱趟泥步,說的玄乎些,就是踏水無痕,其實就是一種不讓泥水濺到身上的步子,學容易,精通則難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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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飛逝,四十九日光景轉眼過去,王青簾將諸多拳術要領一一傳授給孫長寧,其中還有“白猿叩首”與“老猿拜聖”兩招殺技。而便后洒然離去,除去這兩招外,其他都是一些基礎性的東西,並不涉及到他本脈核心的道家武學。
臨行前,王青簾給了孫長寧一個號碼,並且告訴他,一旦有出了什麼事情,就打這個電話,都能擺平。孫長寧估摸,這可能就是王青簾說在局子裏認識的那個人手上的號碼,同時心中也有驚訝,什麼事情都能擺平,那能量得有多大?
王青簾笑着擺動手指:“別小看了行當里的人,國家機構里的‘高人’也是有很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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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長寧與王青簾告別,后回到了家中,在腦海中不斷推演原本練習的那些樁法與拳法。
他日復一日的開始練習,家裏的貓餛飩有的時候會喵喵的抱怨,同時覺得自家這個傻大貓是不是真的傻了,天天站着不動,也不陪自己玩了。
家裏開始出現奇怪的一幕,孫長寧半蹲着不動,餛飩也有樣學樣的站起來,然而它的後肢不足以支撐它自身的重量,於是這隻老貓便把四隻腳搭在地上,裝模作樣的不動,就和孫長寧互相盯着。這兩個傻帽的對視情況能持續上一個多小時,孫長寧動了它還不動,就像是在示威一樣。
而孫長寧開始揮舞拳頭,打架子時,餛飩也裝模作樣的伸出貓爪來,然而它的後肢不能支撐它站起太長時間,於是往往是上躥下跳的結果。
久而久之,餛飩也有些厭煩了,畢竟貓是好動的,於是在孫長寧站定的期間,餛飩又開始“出逃”,在小區里惹是生非,打的一群狗叫苦不迭,東區的大黃西區的二哈都被打的半死,鬧得整個小區風聲鶴唳(僅限貓狗)。
又是半個月時間過去,在這半個月內,孫長寧每日的功課,除去上課聽講外,還有就是站樁扎馬步,他把教室的凳子腿磨了一點,於是上課時,別人看上去,他是在真正的坐着,實際上屁股離凳面還有半寸,也就差不多是一點五厘米,他自己在上課時也是扎着馬步的狀態。
身子微微起伏,但不會太大,然而心不能二用,這樣的後果就是孫長寧每次上課只能聽講十分鐘,十分鐘后馬步進入僵持階段,就不能分心去聽講。
這種事情要是被高中老師知道了,必然要把他提溜出來說道一番,若是性格差的,根本不會顧忌名譽,直接就喊到外面“示眾”,這在各個學校都是存在的現象。
原本就已經充實的日子變得更加充實,幾乎每一日,孫長寧都只能睡五個小時,相對的,許多人回去進行的複習時間,被孫長寧用在了練習馬步樁法上。
如果被人知道,肯定又會開始嚼舌根,說是不務正業,但孫長寧心中知道,王青簾之前教他的招數都是實打實的,這也是一門技巧,如果練好了肯定不會是無用的東西。
王青簾沒了消息,自從他從孫長寧眼中消失后,就像是人間蒸發了似的,三十五路車上再也沒見過那個挺拔的年輕人,這讓孫長寧心中有些猜測,但也不知道他究竟是贏了還是輸了。
而那個讓王青簾都極為慎重的對手更是讓孫長寧好奇。
天氣轉冷,孫長寧練習三大樁法已然有不少時日,他每日的訓練沒有落下,常常在大冷天,早上四五點,他穿着極為輕薄的衣服就出門去進行晨練。
這樣的裝束到哪裏都會引人注目,即使是大半夜也有夜貓子。於是孫長寧找了山上的棧道,這是J市內的一道風景線,不過林子幽深,大冬天的鬼都不上去,那太冷了,所以人煙稀少。
“嗯,有人?”
孫長寧跑了一半,忽然發現前面也有一個正在跑步的人,那人身上背着鋼板背心,手腕腳腕上都戴着鋼條裹布,此時速度不慢,正在孫長寧前方大約一百米處。
一連數日,孫長寧都能在早晨見到那人,而時間久了,他也記住了孫長寧,於是兩個人在平時也會打個招呼,點點頭。
半個月後的一日,孫長寧的太陽穴終於鼓了起來,到了這時候,高三上學期也臨近末尾,家家戶戶都等着過元旦。孫長寧在早晨鍛煉完畢之後回家,正在小區門口,忽然看見自家的老貓在四處溜達,似乎在尋找目標懟。
孫長寧召喚了兩聲,餛飩看見了自家鏟屎的,於是三步兩步跑過來,而這時候,孫長寧來了興緻,想要試一試自己三個月的練習成果,於是又朝着餛飩抓過去。
“我太陽穴已經鼓起來,可以說站了這麼久的樁也是有所小成了,就拿餛飩試試!”
“喵!”
餛飩依舊以為這是日常的打鬧,於是又和孫長寧“搏鬥”起來
然而這一次,孫長寧自信滿滿的出手卻“慘遭打臉”,他依舊沒有能把餛飩捉住,而這次他臉上多了兩個貓掌印。
“呼....呼.....該死的.....不應該啊!”
孫長寧喘氣,想着自家的貓雖然常常學着自己扎樁動作,但人和貓根本不是同樣的身體構造啊,說餛飩也學成了拳法,這根本就是胡扯!那貓能從六七層樓上跳下去一點事沒有,人能嗎?那人跳下去估計直接去見上帝了,再摔得稀爛一點直接就回歸大地了......
孫長寧擺出一個拳架子,出乎意料,餛飩居然也有樣學樣的弓起身子,然而它這個動作更像是嘲笑與挑釁,孫長寧又踏步出拳,結果......
一小時后,小區樹林裏,孫長寧的臉全都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