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定計

第八章 定計

“老情面不顧忌,南登州這頭是個啥局面,咋顧得上這個?”四叔細牙狼一般呲着,冷冰冰道:“便是十九叔敢反,都敢跟他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來!沒拾掇這小子不是看十九叔情面,單等留着給平兒立威!”

言罷四叔轉換了臉色,促狹道:“這個心思驢頭那屁小子打探不出來吧!”

臉有點兒紅,局促道:“雖說沒跟四叔明說,可也沒叫驢頭刻意瞞着四叔……”

四叔一擺手,道:“不埋怨你,心下歡慶。這個歲數上能有這份盤算不易,四叔這個歲數上的老人,三五年上平兒還能指望。再往後正該指望平兒這般小兄弟,四叔不怪,歡慶,打心眼裏歡慶!”

“頭兩年便覺出不對頭,家裏的護院全是四叔一手精挑細選的,護院手裏使喚的是啥器械,旁的不說,單是這諸葛連弩落到了歹人手裏咋辦?”四叔低聲道:“護院裏頭原本大半是王村老人手的後人,也有些家裏後來收留的流民,都是精細挑揀出來的,個頂個的好身手不說,爹娘老子還全是在王村那邊獃著的,王村那邊沒個牽連的再好的武藝也不要,防備的就是起二心。”

“鐵牛武藝上是沒得挑的,偏偏領兵做個都頭、提轄也是把好手,串間隘口便派了他的差事兒。可後來隘口上連着傷了幾個護院,補上去的卻不是四叔挑揀的,是鐵牛自個打串間那頭挑揀出來的。若是挑揀的中規中矩,要麼挑揀王村老人手、要麼單一挑揀武藝出眾的都沒啥,了不得是不懂規矩叫過來呵斥一頓也就是了。可暗地裏一打聽,挑揀的全是家裏收留下來的流民,裏頭固然有身手了得的,可也有尋常漢子,不是營私結黨卻是為何?打那兒起便留心提防,現下鐵牛手底下十七個外鄉流民出身的,串間隘口當差時收留了七個,南鄉隘口這邊收留了十個。裏頭有一個是驢頭那小子的內應,有兩個卻是四叔安插下的,加上鐵牛幾個把兄弟算是王村老人,隨不隨鐵牛窩裏反還是另一回事兒。鐵牛使喚得動的,攏共加起來不過二十人,翻騰的起甚麼?”

姜還是老的辣啊,驢頭咋發覺鐵牛不對頭的沒問,可聽四叔一說,只怕鐵牛剛起了旁的念想的時候,四叔便已經惦記上了。驢頭也就安下了一個卧底,人四叔一傢伙安下來倆,都不用問,這倆肯定還不是一批進去的,相互間還互不知情。

“這幾年一直沒動,就等着平兒過來砍幾個人頭好給眾人看看,南登州還是王家的南登州,甭管幾年不過來還照舊是王家少爺當家!”老頭兩眼閃閃發著寒光,哪有半點先前王家大管家慈眉善目的摸樣?

皺眉道:“不好,殺人倒是簡單,只是若沒個把柄保不齊便寒了村裡老人的心,若是不殺,就算是趕出家裏總也是個禍患不是?刺兒扎進肉里不拔出來,時不時便疼一下叫人老是惦記着。”

“不過,好生生的為啥偏得造反,就這二十個人能幹個啥?家裏沒啥對不住鐵牛的啊!”不解道。

四叔眯着眼道:“林子大了啥鳥都有,平兒你這般心思,旁人便全得這般尋思不成?先前擱王村那邊,家裏頭拘束着,村裡還有村裏頭的規矩,再朝外還有朝廷法度官府彈壓,若想出人頭地除開從軍再沒了旁的出路。南登州這邊倒好,離了家裏管束、又沒有官家彈壓,難保生不出來個佔山為王的念想,刀頭硬氣的便是老大,這般事兒倭國這邊不少呢,見多了自個倒也生出來歪心思!王家就平兒你一根苗,拿下你都不說挾天子而令諸侯,就是一刀殺了王家也是大亂,大亂了便有機可乘。不說整個南登州,便是只佔了串間、或是南鄉便是多大小的基業?”

聽六叔這般說道,不由得冷笑道:“南登州這邊彈丸之地,家裏經營都是戰戰兢兢、如履薄冰,鐵牛憑啥起這心思?便是當真佔了串間或是南鄉,幾面靠海,當柱子、猛子的海船是吃乾飯的?”

四叔笑道:“知道啥叫做鬼迷心竅么,就怕一旦鬼迷心竅便只看着好處看不到這個!”

一老一小相視一笑,冷不丁四叔皺眉道:“有個事兒卻是為難,張顯德卻與鐵牛親近。若是尋常人倒也好說,尋個由頭再塞回王村便是,可張顯德一來甚是得力,二來在南登州威望甚高,這幾年沒少操勞沒少出力!”

低聲跟四叔咬咬耳朵,四叔斷聲道:“萬萬不可!”

輕聲笑道:“是膿包總要擠出來才好!不是說捨不得孩子套不得狼么,就拿我下個誘餌不信鐵牛不吞。六叔、燕青親授的武藝,平兒這些年早晚操練,有福也是一等一的好身手呢,四叔放心!”

四叔皺眉道:“話雖是這般說,可若叫少爺親身赴險,萬一有個好歹咋辦?”

“南登州這邊沒給留下幾年時間,還謀划著人日向國呢,自家後院起火咋辦?不先剷除這後患咋成?”

“暗地裏滅了也成,尋個由頭趕回王村也成,咋樣都比這樣穩妥!”四叔死活不幹。

無奈道:“四叔,做人講究個良心,莫看對外人、對倭國土著啥歹毒招數全都使喚的上,可對自家人、對王村人,平兒啥時候對不住過?只若是對得起家裏,家裏斷不負了村裡人,要不歸置南登州這大小的地界幹啥?單是家裏至於這大小不,便是沒了田地,機械廠偌大的收益便養活不了家裏人?不是怕旁人挑毛病,怕自個心裏不安。只若是鐵牛不先對不住王家,便是沒幾輩子的老情分,家裏也斷斷不能對不住人家!”

“再說了,三月初三平兒剛得了個大胖小子,怕啥?”

四叔沉吟半晌,無奈道:“平兒這個心性,倒跟老太爺像了個十成十!”

接茬撮火道:“頭遭過來,看上去又是毫無防備,對鐵牛說來沒比這個再合適的機會。若換作是我,便是明知道是個毒餌也得吞下去試試。不帶旁人,就叫張顯德帶路、有福跟隨着,跟王村那邊四下轉悠一般無二,路遇鐵牛招呼一干弟兄飲酒,四叔暗地裏歸置好人手,只若是鐵牛動手,這由頭便給坐實了,家裏人下手便再不容情。只是,四叔您可得坐鎮南登州,若是您老也去,想必鐵牛不敢動手!”

四叔又是沉吟半晌,總算是點頭道:“就依平兒,細緻之處容我幾個好生琢磨琢磨,還不信了,數十把諸葛連弩瞄着還護不住平兒?”

小林道元直挺挺跪在門口,**着上身背着一捆乾柴火,幹啥,學人負荊請罪咋的?太沒學問了吧,啥叫做荊,這荊指的不是柴火,沒見哪個拿柴火拾掇人的,要背便算是沒啥趁手的,咋說也得背根擀麵杖啥的吧!

剛到門口便看着這麼一出,一邊有福還擠眉弄眼地笑。嘿,看起來這小子把小林道元忽悠的不輕啊!

沒搭理,冷哼一聲繞過去進屋,就聽屁股後頭咚咚直響。原本叫做林道元的小子委實不是個善良之輩,這次若不扎紮實實給拾掇熨帖了,往後只怕還得鬧妖蛾子。

穩穩噹噹轉過身來坐好,也不拿正眼看這小林道元,慢慢吞吞端起茶盞抿一口,沉聲道:“咋,七公子的性情不好,莫非王家少爺便是殺不得人的活菩薩?見過哪家大門大戶的沒些雷霆手段?旁的不說,若是存心要你一條性命,便是天涯海角也尋得到你,就跟你家七公子一般,若是當真惹急了,天底下便再沒你容身之地!”

拿定主意,這遭南下拾掇鐵牛說啥都得帶着小林道元,不叫這小子見點兒血腥不成。小林道元就是個有膽子幹事兒、沒膽子擔待的雜碎,不先給他鎮住了不成。

有福裝模作樣勸道:“平少爺仁厚,林道元雖說事兒做得不強,好歹也是家裏多年的舊識不是?若有不是該打該罵都成,可趕出南登州只怕不妥,不是都說么,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權當是給小少爺積德!”

勃然作色道:“林道元許下你多少好處,居然這般替他分辨?家裏頭講究啥,忠勇誠信智,小林道元哪條夠得上?”

有福挺胸道:“小的自幼跟隨少爺,小的品性少爺自然知曉。該說的一文錢不給小的照說,不該說的便是金山銀山搬來,小的照舊不說!這小林道元本來便不是家裏的人,也沒個趕出去趕不出去的分別,不過是抬抬手給條活路罷了。”

裝模作樣沉吟半晌,勉強點頭道:“也好,便擱我身邊呆上幾日,若是呆的好,沒的還派個差事兒給你,七公子那頭也自有王家去分辨。若是呆不好,嘿嘿,早早預備下後事兒省得到時候連個收屍的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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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州外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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