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機械廠(二)
“王村機械廠?……好!就叫王村機械廠!”江頭大聲道:“不過,卻不知這王村機械廠少爺您占幾成,我等卻又占幾股?說好了這個我等也好落下契約啊。”
這可難了,一個是,今兒咱已經夠出彩的了,再要是連契約啥的都能弄出來,那我不成了妖精了?再就是,我好像對繁體字認識的不多,這毛筆字寫得也實在不咋地。
輕聲笑道:“江頭莫要着急,這大小的事情,怕是你也得跟這三十幾戶商量一下吧!再說了,雖然家母說但憑我來作主,可咋說也得跟家母稟報一下吧!說到契約如何約定,還請江頭跟管家詳談,我一個年幼沒啥見識,管家四叔定會辦得妥妥切切!”
四叔睜開眼,點點頭,一臉的受用。
江頭點點頭,拱手告辭。我邊上陪着送出了大門,也不知道該送不該送,可轉念一想畢竟往後就是合作夥伴,禮節上的事情多一點總比少點好,禮多人不怪么。
睡過午覺,仍舊跑到後院去逗狗,這年頭,養兩條好狗就是兩個忠心的保鏢啊!黑眼圈聽着我的腳步聲,扔下含着的奶頭就過來咬我,呵呵,家裏的細犬生了四隻小狗,沒斷奶還滿院子亂竄的當口呢。抱着黑眼圈,懷裏掏出半拉黑面饅頭湊在了母狗身邊,人家的孩子給要走了,就得跟人搞好關係啊!母狗在我手上嗅了半天,終於伸出舌頭舔舔我,三口兩口把饅頭吞了。
母狗身下拽出另一隻來,一邊抱一隻,開心啊,倆胖嘟嘟的狗崽子懷裏拱着,好歹算是個活的玩具吧。
黑眼圈那隻就叫“瞎眼”好了,遠遠看過去跟熊瞎子似的;這隻好像沒啥特點沒啥缺陷啊,正在琢磨給起個啥名字呢,得福又來傳話,江頭和王管家正房裏侯着呢!
搖搖頭,嘿嘿,操心事來了!
契約定得紮實,不多,就十二條,可是字語裏透着實在,就是有點刻板!入股比例的地場白白的一片,江頭就跟四叔等我商量呢!
低頭想了想,這不成!眼下看起來江頭跟四叔商量的契約嚴絲合縫的,可真要是等作坊,哦,不對,是機械廠發展起來了,這個契約就是漏洞百出。要是光打打鋼釺啥的,這個契約合用,若是當真發展成機械廠,哼哼,等着打架吧!得改過來,最起碼也得留個活口!
打定了主意,跟四叔和江頭商量:“四叔,江頭,契約訂的紮實,就不要改了,加上幾款如何?”
“第一款,工錢要定得紮實,總要一天三頓吃飽飯吧!都是掄大鎚的,吃不飽肚子咋幹活?娘不是說,磨刀不誤砍柴功嘛。依我看,開頭人不必多,三十幾戶也不必一起過來,用着多少過來多少,活計多了再加人!”
江頭臉有點紅,不住地點頭,四叔輕聲道:“理兒倒是這個理。”
“第二款,機械廠里一年的收益,至少得拿出三成不分紅利,拿去探究新的辦法,看起來三兩年內是少了收益,放長遠了,十倍百倍的收益,哪頭大哪頭小得算明白這個帳兒。留下來的收益該當單獨立帳……拿這些收益探究出來的法子就是廠里的,大伙兒都有份,卻又不是哪一個人的。對了,四叔,契約里得把作坊都改過來,不叫作坊,叫廠,機械廠!”
“第三款,但凡是我們出去的器物,哪怕是一根針,都要刻上我們的記號,我們只認記號,帶着記號的但凡不好用的,咱們包退包換。這記號江頭還得多費心思,廠里開工就要用上呢!”
“第四款,這股數全部按照銀錢折算。家裏拿出100貫現錢就做100股,我的鹽水之法和江頭打鐵之法都按銀錢數折算,折算好另立字據,若是他日機械廠要朝大里鋪攤子或是周轉不靈,再投進去的銀錢也照着這個法子,另立字據,總股數多了罷了!”
嗯,好像說的有點深奧,沒聽懂?不過這個可是關鍵,若是將來想佔着大股份,只管朝裏邊多投些銀錢就是,想來這三十幾戶加一起也沒王家實力厚實吧,不說破,也不知道江頭這等精明人看得破看不破。
江頭、四叔低頭合計半天,四叔喃喃地說:“這個法子倒是沒聽說過,卻也是個當用的好法子!少爺之志,嘿嘿……”
江頭一拍大腿,兩眼閃閃發亮:“好!少爺其志不小,江鐵遠遠不如!今日之後,江鐵再不敢把少爺做孩童看待,只當是江鐵東家!機械廠之事,一切單憑少爺東家做主!”
趕緊站起身來,對着江頭和四叔深施一禮:“小子年幼不經事,萬望江頭、四叔多幫襯!”
四叔捋着鬍子點點頭,江頭卻連忙起身還了一禮:“不敢!不敢!”
江頭卻又恭恭敬敬問道:“少爺,依照少爺方才所說折成銀錢之法,我等原先的法子折成兩百股可好?”
漫天要價不成,家裏可是要超裏邊投進去一百貫現錢呢,一百貫現錢才算是一百股,你這些能有個啥好法子值得了兩百貫?看看四叔,臉上沒有不悅的表情,想必這江頭還是有些本事的,要麼便是這年頭看重手藝看輕錢財。也鬧不清楚到底為了啥,看得福也沒啥氣憤的摸樣,便笑道:“就依江頭!”
江頭大喜道:“不知少爺鹽水之法算作多少?”
呵呵,一百加兩百是三百,算七百,一共一千好算帳!
“七百如何?”脫口而出,咋說也是絕對控股的大股東啊。
江頭的臉色有點難看,四叔輕聲說:“少爺,算多了!”
我回頭沖四叔一笑:“多謝四叔點撥,只是平兒這邊還有旁的法子沒跟四叔說過,不妨事,斷不會叫江頭吃虧!”
江頭騰地站起來,臉漲得通紅:“少爺若是當真再有一個鹽水之法,我等就是吃點虧也認了,就七百!”
“吃虧?哈哈,江頭,你賺大發了!”調笑一句,吩咐江頭道:“七百這事兒眼下就是一說,當真不當真也得叫你看看不是?都說一手交錢一手交貨,沒叫你看看這貨的成色咋能算錢?明兒一早升起爐子,各式各樣的打造器物都備上一件,隨便放出些手段來,叫你看看這七百貫值是不值!”
就鐵匠鋪里的這點東西,你敲打了這些年咋的,你吃過的鹽比俺吃過的米多咋的,你走過的橋比俺走過的路多又能咋樣,咱可是站在巨人肩膀上的本科生啊,就算是欺負你也不能算是俺欺負,那也得算是巨人欺負的不是!
早飯還沒吃完,得福就在屋外面侯着呢。沒法子,這年頭人都守信、守時,又沒個手錶、鬧鐘啥的報時叫時的,但凡有個啥大點的事情全把這時候朝前趕生怕去晚了落人埋怨。
江頭、鼻涕蟲爹,還幾個四五十歲的老伯,湊的人還當真不少!江頭手一揮,鼻涕蟲爹立馬打爐膛里拎出一根鋼釺子,裝模作樣看了看顏色,哧溜一聲扔了水裏,失敗!還裝啥裝啊,就聽這進水的動靜不看都知道,咋就這麼笨呢!
把鼻涕蟲爹趕一邊去,給鼻涕蟲提留過來,這個時候就該讓鼻涕蟲露臉啊!沖江頭擺擺手道:“江頭,用不着接茬試了,行家伸伸手就知有沒有啊,知道你三成的成品是咋出的了!鼻涕蟲,把這根釺子扔裏面燒着去!”
鼻涕蟲眼睛裏透着狡猾的笑意,嘿嘿,知道了,這小兄弟還藏着掖着一塊呢,原本跟鼻涕蟲說道的要麼鼻涕蟲沒全跟江頭說,要麼便是大大地打了些埋伏,嘿嘿,沒出賣我,算是好兄弟!
“看,紅了吧,別急,沒燒透呢!鐵就是這塊鐵,為啥各人打出來便不一樣?火候,要緊的是火候的把握!得先燒透,急不得!”常識嗎,淬火,首先就是要保證一定的時間,讓鋼的內部結構有充分相變的時間,這太專業,跟他們講不着。
裝模作樣看了看:“嗯,差不多了,鼻涕蟲,把釺子朝爐膛邊上扒拉扒拉。”
鼻涕蟲手挺快:“嗯,就這個位置,看着沒,這邊火不是最旺的,都燒得通紅了,不成,放邊上,再等等,用不着紅!”淬火溫度一定要高過相變點,再高了也沒用。高了不是不能淬火,關鍵是就那麼小的一個水桶,溫度高了散得開嗎!懶得說還。
沖鼻涕蟲比劃個動作:“看,夾出來放水裏就這樣,懂不?”鼻涕蟲點點頭,他當然懂,上次教得明白着呢。
回過頭來對江頭他們幾個說:“記好了,水八鹽一,水十也成,鹽貴!”
“關鍵是冷的要快,越快越好!水裏加鹽就是這個道理!”相變點附近快速冷卻嘛,感謝大學給了我五十九分的專業老師啊,少見的死板老師,都五十九分了還愣是不讓過,這一不考記得就是牢靠,多少年不使喚這個都忘不了!
沖鼻涕蟲揮揮手:“差不多了,趕緊!”鼻涕蟲夾起鋼釺,插了水裏,熟練地晃悠幾下,好!知道那三成成品是怎麼出的了,鼻涕蟲這小子,嘿嘿,愣是留了這手沒教,貓教老虎么!
“看着沒,晃悠幾下也是為了冷得快點!”邊上還誨人不倦地指點着。
江頭抄起火鉗把鋼釺從水桶里撈出來,放了地上跟那幾個老伯細細端詳着,好半晌,一個老操起鎚子,當的一下,幾個人一起點頭道:“成了!就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