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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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攔阻喜車為私心】

同一時刻,南關街。

喜車剛走了半里路又停了。這回前方攔路的不是精兵,而是幾個太監。

一旁,另有一行人寒目而視,為首的正是鄭澤瑞。

此刻,那領頭的大太監已經將旨意宣讀完了,一撩手中的拂塵,細着聲音說:「林大人,請吧!倉部郎中耿大人已經到了。」

「龐公公,」人群已經被隔出來一個圈兒,說話的是打府里急匆匆跟出來的林老爺,「不知是何事這般急,小兒今日……」

那龐公公笑了一聲,說:「林大人吶,您是沒進宮去瞧,安國公府的阮小將軍打益州得勝歸來進宮面聖,那傷得喲,就剩一口氣,這時刻還在宮裏診治呢,阮國公在殿上差點急得吐血,十幾位大人都在,您說這事急不急呀?」

林老爺身子一顫,着急地看向自己的兒子。

正好葛鳳棲的車駕到了,林老爺也顧不上旁的了,忙過來求道:「公主、駙馬爺,您看,這怎麽說也得叫臻兒拜完堂不是……」

葛鳳棲環視一圈,見竟有一行宮中禁衛跟着前來,不由得與鄧文禎對視一眼,夫妻二人都在心中道了聲糟。

「怎麽回事?」葛鳳棲叉着腰問。

龐公公顯然素知她的脾氣,忙行了禮,簡要地將事回了,葛鳳棲和鄧文禎一聽也是默然。

如今這情形,林臻怕是要被問罪的,那麽,今日這花轎,鄧素素是進還是不進?

不進,難免要被人說三道四一番;可若進了,鄧素素即便不會立時成了寡婦,但罪臣之婦的下場恐是少不了的,甚至連鄧家也有可能會因此受到牽累。

鄧文禎一咬牙,內心已有了決定。

他和葛鳳棲不發話,意思已然明顯,龐公公便打個千兒,又轉向林臻道:「林大人,莫愣着了,宮裏可還等着。」

林臻微微拱手,回頭看了眼喜車,面上倒沒有多少懼色,見有人上前,林臻拉住崔煜低聲道:「朝堂之上,風雲變幻,林某心中早有準備,此事我會和耿大人一應擔下罪責,還望崔兄請那人保全我父母。」

崔煜拍拍他的胳膊,示意放心。

林臻又與林老爺說了兩句,對鄧文禎和葛鳳棲笑了下,一抖袍子走了。

龐公公揚着嗓子道:「各位也都請了吧,聖上有言,大人們都留神待詔,有休沐的也一律回衙門當差。」

這會子圍觀的百姓早被驅趕,留下的都是家中為官的,一聽此話,忙不迭地都各顧各去了。

方才熱熱鬧鬧的一場迎親,不過片刻就只剩了孤零零的喜車和不知所措的喜娘。

鄧文禎心裏壓了股火,卻見鄭澤瑞還怔怔地站在原地朝這邊望,不由走過去冷笑道:「四郎也是從宮裏出來的?」

鄭澤瑞面色蒼白,點頭道:「正是。」

鄧文禎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領,咬牙道:「休要告訴我你今日不是成心的!你什麽時候回來不成,偏趕在這時辰!」

鄭澤瑞往他身後瞥了一眼,沒說話。

鄧文禎一掌拍在他胸口,鄭澤瑞腳步虛浮,竟被他拍得後退兩步,身子晃了兩下才堪堪穩住,只是歪着一邊身子,有些站不直。

「瑞哥兒!」有人快步過來扶了他一把,是跟着崔煜擠上前來的鄭明珠,「你真是蒙了心!」她皺眉看了鄧文禎一眼,又低聲對鄭澤瑞道:「看我不叫祖母……」

鄭澤瑞吁了口氣,艱難地道:「大姊,你想多了。」

「四郎真是不凡。」崔煜過來挑了挑眉,眼睛瞥見鄭澤瑞右邊的衣袖有少許血跡滲出來,便如沒看見一般伸手用力地在那處拍了兩下,似笑非笑說:「剛一回來,便連自家的表妹夫都要參一本,當真是不徇私情。」

「如今還不是,」鄭澤瑞呸出一口血道:「我便是這個性子,大姊夫也不是頭一天知道。」

崔煜咧着嘴笑了一聲。

鄭澤瑞朝鄧文禎抱拳一揖,「鄧表哥見諒,明日我定會到府上請罪,眼下先失陪了。」

鄧文禎面無表情,葛鳳棲見鄭澤瑞轉身往宮中方向去了,便拉拉他,「先去瞧瞧素素吧。」

鄧文禎這才回過神來,經這半晌的鬧騰,車裏竟半點兒動靜也沒有,他忙折回去瞧,卻見鄧素素出奇平靜地坐在喜車裏,自己掀了蓋頭。

見是自己哥哥,她微微松下肩,說:「我都聽見了。」

鄧文禎斟酌了下,道:「哥哥的意思是不能進林府。」

「我聽見了。」鄧素素木然的點點頭,放下了蓋頭。

鄧文禎低嘆一聲,命喜車掉頭。

後面崔煜對着葛鳳棲搖頭,「公主,此事對鄧姑娘的名聲影響頗大,四郎辦得十分不妥,我在這裏替他致歉了。」

葛鳳棲向來不喜太子妃崔婧,連帶着也懶得搭理崔煜,直接道:「鄭四郎還沒死,輪得到你來替他道歉?」說完連個白眼都不想給,旋即扭身走人。

裴雲錚回到府里已是戌時一刻。

裴夫人沒見著兒子時心裏百般惦記,現下見了卻先將人斥責了一通,裴雲錚垂手乖乖聽着,明玥也陪着他。

裴夫人說教了一會兒,見狀也忍不住笑了,「今兒街上的事我都聽姝兒說了,你真魯莽!這一鬧,回頭你叫明玥怎麽見她外祖一家?」

裴雲錚也不解釋,只道:「是,確實是兒子魯莽了,明日我就與明玥一併去一趟燕郡公府。」

裴夫人點了點頭,這才叫人傳飯。飯畢,瞧兒子一臉疲態,她實在心疼得不行,趕緊打發兩人回去休息。

明玥早先吩咐人燒了熱水,回到正房便叫人抬進裏間來,又要幫裴雲錚更衣。

裴雲錚擺手道:「你且歇着,我自己來。」

明玥微頓了頓,問:「那可要叫春燕或春草進來伺候?」

「不必。」裴雲錚摁着她的肩膀將人推了出去。

明玥蹙眉在屏風外站了片刻,隨手幫他將兩面的帘子也拉上,才出外間喝了幾口微酸的紅果糖水,驀地又返身回去,向裏頭的人關切地問道:「可是受了傷?」

裴雲錚剛脫了裏衣,正低頭解腰腹處的繃帶,見明玥又進來,下意識側身避了避,抬手捂着明玥的臉說:「莫看,已快好了。」

明玥張嘴在他手掌邊緣狠狠咬了一口,怒道:「受了傷怎不說!鬆開!讓我瞧瞧。」

裴雲錚被唬了一跳,小心地拿開手,就見明玥一臉怒意地瞪着他,不由笑了下說:「不礙事的,上過葯了。」

明玥瞪他一眼,不應聲兒,只盯着繃帶上一道道的血漬,伸手去解,繃帶一圈圈繞開,傷處猙獰的呈現在她眼前。

明玥輕抽了口氣,那傷自肋下直至小腹,足有一指節深,皮肉外翻,因天氣炎熱,大約又被水泡過,直流着膿水,紅腫不堪。

明玥打了個激靈,跺腳道:「傷成這般你先前竟還在街上耽擱!這會子又不叫我看,裴小白!你、你真是可以!」說到後面,她越發覺得心下騰起一股火,可自己也不知到底是想說什麽,便拿起一旁的澡豆,使勁兒往熱水裏砸。

裴雲錚猛地勾住她的脖頸,眸子中閃着熠熠的光,追問道:「你可是在心疼?你說,你是不是在心疼我?」

明玥本來氣得腦仁兒疼,聞言腦中嗡一下不知如何回答,只下意識奮力掙開,卻是憋得滿臉通紅逕自朝外頭吩咐,「春燕,去請陶大夫來!」

裴雲錚微微翹了唇角,須臾,自顧自地大笑起來。

等小心翼翼地幫他沐浴一番,又折騰着大夫來給他換完葯已是二更天,明玥自己也被鬧出了一身汗,洗漱過後只覺疲累不堪,動都不想動。

裴雲錚換了身輕軟的絲衣,平躺在明玥身邊,揪着她的頭髮在手指上繞來繞去,笑說:「不是還要問白日裏的事嗎?」

明玥還在彆扭,「嗯」了一聲,半晌才說:「那林家公子怎樣了?我四哥哥呢?你們定是成心的,才恰巧趕在今日。」

「那林臻和耿鄔今兒下午都已下了刑部大牢,現由大理寺徹查此事。」裴雲錚淡漠道:「成心說不上,此事無非兩個結果:其一,我等如他們所願,此戰大敗,葬身益州,到時所有過錯也將歸咎於我等身上,左右死人不能辯白。其二,便是像如今,我們既沒死,自然要反過來算帳。朝堂之事,向來朝夕可變,只是趕得巧了些。林臻在戶部任度支司員外郎……四郎走時心裏便有數了,可與你說過嗎?」

明玥細想了一下,猛記起那日在車上,鄭澤瑞確實問了一句她可知故意拖延糧草供應的有誰,她當時沒有細問,鄭澤瑞也沒有說,現下想想,那會子他恐怕也不知自己此去能否活着回來。

明玥支起半邊身子,「我還道是因着上次的事,你才有意要四哥哥帶兵前去的。」

裴雲錚眼中染着笑,「我確實有此意,因而把你遣去送家書的人都留在了益州,此事也算半真半假,讓你和母親擔心了。」

他不說還好,一說明玥立時湧上滿心委屈,別開眼睛,「可眼下叫我表姊怎麽辦?!律法上沒有說男子一方獲罪,女方可直接悔婚的,按常理如是女方悔婚,得要受杖刑……四哥哥此次可真是糊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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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妹逆襲 卷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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