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熱議考題
在喬家渡過近半個月陪伴美人姊妹花的打工生活后，鍾國強終於等到了陸軍軍官學校發榜的日子。鍾國強和關麟征等人一大早就趕到陸軍軍官學校籌備委員會所在地。但此時籌備委員會看榜處早已是人山人海。鍾國強幾人費力的擠到前面，果不期然，正如蔣介石所透漏的那樣，前三名赫然寫着：蔣先雲，楊其綱，鍾國強。鍾國強名列第三，被編入黃埔第一期第一隊學習，隊長是呂夢熊。
關麟征眼尖一眼就看到了，不由高聲佩服道：“劍雄，你上榜了呢，娘的，還是個探花啊！”。轉瞬又有幾分着惱的道：“這第一張榜單沒有我的名字！”。“第一張沒有，就看第二張嘛！這有四張榜單嘞！”鍾國強笑着拍拍他肩膀安慰道：“放心，蔣校長答應過於老的，一定會錄取的！”。關麟征旁邊的鄭洞國也神情緊張的對他道：“我的名字也沒看到，走，咱們擠到那邊看第二張去！”。說完，拉着關麟征就擠到第二張榜單去看了。
鍾國強剛想和他們一起去看看，突然後面有個人操着很重的湖南口音，拉了拉他的手道：“兄弟，聽口音你也是湖南的吧？我是湘鄉的”。鍾國強聽到鄉音，也不由高興的回頭一看，就見原來是一個長得相貌白凈，清秀的小夥子站在他後面欣喜的問他。
鍾國強笑了笑道：“是啊，我是湖南長沙的，我叫鍾國強，字劍雄，湖南長沙人，你呢？”。“原來你就是探花鐘國強哦，還是長沙的老鄉。我叫宋希濂，字蔭國，我曾經在長沙的長郡中學上過學，現在我也被編入了第一隊，既是老鄉，又是同一隊的，以後大家多多走動，相互幫助啊！”宋希濂神情懇切的對鍾國強道。
鍾國強微微笑了笑，正準備答話，卻見宋希濂身邊一位滿臉是笑，瘦瘦弱弱的青年開玩笑的沖他們倆道：“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不要走動太多，淚流成河，把學校給淹了，同學們都找你倆算賬，那就麻煩大了咯，哈哈”。
一句話說得宋希濂很不好意思，他紅着臉向鍾國強介紹道：“這位是陳賡大哥，被編入了第三隊，也是湖南老鄉，和我一樣是湘鄉的，也在長沙呆過，時間還蠻長的！”。
“我在湘軍當過六年兵，和你也算半個長沙老鄉哦，今天算是認識了，哈哈”陳賡熱情的將手伸了過來，鍾國強聽到對方竟然是赫赫有名的陳賡不由心中萬分激動，心道：“這就是傳說中的黃埔三傑啊，未來的共和國大將啊。三傑我已經見了兩傑，就不知那領袖黃埔的三傑之首－－蔣先雲是什麼樣子？”。
鍾國強壓抑住心頭的激動，握住陳賡的手道：“乃賡載歌：元首明哉,股肱良哉,庶事康哉，好名字啊，寓意太好了！呵呵”。陳賡眼中閃過一絲驚訝的神情，笑道：“哈哈，劍雄果然學識淵博，是一文人雅士，居然知道本人名字的由來，實不相瞞，我原名就叫庶康，後來覺得以前的名字太長太俗，不夠革命化，因此就改成了現在的這個名字。沒想到今天剛一開口，就被你叫破了，果然不愧是位列三甲之一的鐘探花，陳賡佩服佩服哦，哈哈”。
鍾國強看着神情開朗的陳賡，心道：“不知道我將來和這位共和國大將是敵是友呢？我真的需要投靠蔣才能立足這個民國亂世嗎？”。鍾國強心中越想越亂，索性不想，他語帶雙關，心有所思的對陳賡道：“但願我們此次進入黃埔學習是：元首明哉,股肱良哉,庶事康哉”。陳賡聽得眼睛一亮，笑道：“劍雄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不愧是少年老重，哈哈，以後我就叫你老重好了，哈哈！”。
鍾國強聽了陳賡要給自己起外號，忙給陳賡作勢拱了拱手道：“賡兄，你還是饒了我吧！我最怕有人給我起外號了！”，一番求饒的話逗得陳賡哈哈大笑。鍾國強和陳賡，宋希濂三人邊閑聊着邊擠到看榜的人外，等待一同來看榜的兄弟出來。
不多時，鄭洞國和關麟征也出來了。鄭洞國笑着對鍾國強道：“我也上榜了，是第二隊”。關麟征也高興的拍拍身旁杜聿明的肩膀道：“我和光庭等十幾個兄弟都編入了第三隊，總算不枉於老的一片苦心了！”。說完，關麟征也扭頭對鍾國強道：“劍雄，走，咱們去慶祝一下！”。
這時，南堤路上，陸軍軍官學校籌備委員會所在地旁邊的佳惠茶館裏因為各地考生的到來顯得格外的熱鬧。這時候，榜單已經放出，塵埃落定，坐在茶館裏的都是已經錄取了的考生，大家都像鍾國強等人一樣，三五成群，呼朋結伴的坐在茶館裏相互慶祝，聊天，熱議着考試時的題目，互相徵詢着各自當時的答案。因為已經知道自己被錄取了，所以一個個表情相當的輕鬆愜意。
此時，坐在最裏面靠窗戶的一桌聊得最為熱火，聲音也最為響亮。其中一個大臉小眼的魁偉青年一眼望見了鍾國強等人，微微一笑，沖他們招呼道：“陳賡，來，大家一起聊聊！”。“湘耘！”陳賡望見沖自己打招呼的人，臉上一喜，高興的沖鍾國強一招手道：“走，和他們坐一起吧，都是已經被錄取的同學！”。
鍾國強正好看見上次在報考時和自己一起辯論的賀衷寒也赫然在座正和別人面紅脖子粗的爭論着什麼。心中有點不想過去，於是指着鄰近的一張桌子笑道：“我們這有十幾個人呢，還是你和萌國兩人坐過去，我和雨東坐這邊就好了”。
說完就準備和關麟征，鄭洞國他們坐到旁邊一桌，誰知陳賡一把拉住他，神秘兮兮的沖他笑道：“他們可以坐那裏，你不行!”。鍾國強聽道陳賡的話不由一愣道：“為什麼？”。這時，陳賡卻不理他的問話，大聲沖茶館裏所有學生大叫道：“同學們，想知道這次考試的標準答案么？想知道什麼樣內容的文章，老師們最欣賞么？”。他嗓門奇大，所有聊天的眾考生竟然都聽到了，紛紛望了過來，七嘴八舌的問道：“想啊，在哪啊”，“你怎麼知道標準答案的啊？”，“你是誰啊，憑什麼你知道老師們最欣賞的是什麼啊？”。
陳賡不慌不忙把鍾國強連扯帶拽的拉到那個叫湘耘的青年那一桌，大聲道：“各位，這桌里就坐着本次考試的前三名，狀元－－蔣先雲！”，他指着那大臉小眼的魁梧青年道，接着他又指着蔣先雲旁邊的那個瘦瘦，嘴上有許多胡茬的，長相老成持重的青年介紹道：“榜眼－－楊其綱！”。接着，一把將鍾國強強行按着坐在蔣先雲和另外一個矮個子青年讓開騰出的空位上道：“探花－－鍾國強！”。
等他一介紹完，所有茶館裏的考生呼啦一下全圍坐了過來，七嘴八舌的追問三人考題的答案。陳賡看着這情形，一皺眉道：“大家別亂啊，把最想問的三個題目寫成紙條遞上來交給我，我選出大家最關心的題目讓他們三人答，大家再討論看看他們答得好不好!”。蔣先雲無奈的指着陳賡笑着搖了搖頭道：“你呀！”。這時候大家都紛紛低下頭寫紙條，令鍾國強頗為意外的是，連一向心高氣傲的賀衷寒也在低頭寫着紙條。
不一會，陳賡將紙條收了上來，拖着坐在同一桌的同鄉宋希濂整理了一下后，神情嚴肅的對蔣先雲，楊其綱，鍾國強道：“三甲同學，陳賡代所有黃埔一期的眾同學問你們的第一個想知道的答案是：《論中國貧弱的原因和救亡之道》，現在請三位分別作答，限時三分鐘！”。
蔣先雲見楊其綱和鍾國強兩人均是笑笑不答，不肯應聲，便站起來笑道：“我來答吧！大家一起交流下，互相學習嘛！我認為今天之中國之所以貧困，究其深層原因，就是帝國主義列強對中國肆無忌憚的掠奪和破壞。所以，只有打倒中國土地上的帝國主義列強和他們的走狗代理人，才能真正實現中國的救亡與富強，而為了實現這一切，我們只有最大限度的發動和依靠廣大的勞苦大眾。。。”。
蔣先雲一番慷慨激昂的話語搏得了所有在場同學的起立鼓掌。等蔣先雲說完，陳賡又開始點將楊其綱道：“其綱，你也來談談啊”。楊其綱微微笑了笑道：“湘耘已經說得很好了，我就補充一點吧，我認為救亡之道，還應當包括將中國救亡的國民革命與東方所有弱小民族反帝反封建的民族獨立戰爭緊密連接在一起，尋找跨越國界的革命同盟軍，形成最廣大的反帝，反殖民，反侵略的聯盟。。。”。
楊其綱一番思路縝密，不緊不慢的發言讓所有人又不由而同隨着他一起冷靜思考起來。連鍾國強也被他那考慮到東方所有弱小民族的國民革命理論震住了，心道：“好廣闊的思路，強人啊，難怪名列第二，噫，我怎麼從沒聽過這個名字呢？”，緊接着，心裏又自己揶揄自己道：“你除了知道黃埔三傑和新中國的幾位黃埔將軍外，你還知道誰呢？”。
正低頭想着，楊其綱的發言就在大家熱烈的鼓掌聲中結束了，陳賡又笑着點將道：“歡迎我們的探花同學－－老重，作總結！大家鼓掌歡迎！”。鍾國強心道：“這兩個第一，第二還真不是吃醋的，有真傢伙，和我考試時的回答的答案在政治大方向上是大同小異啊。”。
鍾國強邊想着，邊站起來為難的一攤手，聳了聳肩膀道：“這裏我要向先前發言的兩位同學提出強烈的批評，發言真是太狠了，太完美了，根本不留下任何發揮的餘地讓我發言嘛，這點我要對前面先發言的兩位同學提出最強烈的抗議！”。一番話逗得所有在場的同學哈哈大笑。不太喜歡喜形於色的楊其綱也不由被鍾國強逗得莞爾一笑。
賀衷寒鼻子哼了一下，陰不陰，陽不陽的損他道：“鍾大才子，你在總理面前不是口若懸河，滔滔不絕么？怎麼，今天江郎才盡啦！”。他旁邊那個白凈皮膚，老是撇着嘴的青年也笑着操着湖南口音配合起鬨道：“你的暴力革命理論呢？哈哈，不敢拿出來啦？你那個第三，是不是總理給的啊，哈哈”。
有幾個四川口音和江浙口音的同學也笑着跟着起鬨，關麟征則噌的站起來罵道：“操，你們都什麼玩意，自己考不出，就懷疑別人！有本事，怎麼不錄取你是第三名啊”。雙方立刻爭吵起來，大有一觸即發火拚之勢，但馬上被蔣先雲和陳賡及時隔開了。
看着紛亂的場面，不由激起了鍾國強心頭的怒火，心道：“你還真以為老子拿不出好東西來了嗎？”。他理了理思路，回憶了一下當初自己答題時的答案高聲道：“關於中國貧弱的原因，上面兩位同學已經做了很好的闡述，但我認為他們還只考慮了產生此種貧弱的外部原因，而淡化了產生此種貧弱的內部原因”。
聽到鍾國強這話，蔣先雲和楊其綱不由驚訝的交換了一下眼神，其他起鬨同學一聽他對前面二甲的答案提出一定程度的批評，也不由來了神，覺得有好戲，都全神貫注聆聽他下面的話語，只聽鍾國強繼續道：“這就像一個人生病，肯定有外部的原因，也有自身抵抗力弱的原因，外部的原因前面兩位同學已經闡釋得很清楚了，在這裏我談談內部的原因！”。
頓了頓，見茶館裏所有人都在安靜等他的下文，連那幾個最喜歡唱反調的江浙口音和四川口音的同學也在滿懷期待的神情，等着他的答案，這才慢慢的繼續道：“我認為，貧弱的原因有三：
一、天下為私，家天下有之，王天下有之，但從無一朝一代有民天下之說，凡有點知識文化的人都要千恩萬謝的售與帝王之家或顯貴人家，搏得自己的榮華富貴。每次改朝換代都無一例外的是換湯不換藥。打天下，坐天下，成者王，敗者寇的思想流傳了數千年，從無一人一思想想到過為要為了天下老百姓的幸福打天下，從無有一人一思想能有打天下，為人民服務的覺悟和行動！”。
聽到這，蔣先雲等人均不約而同地發出讚歎聲。蔣先雲，率先站起來握住毫無思想準備，有些着慌的鐘國強的手贊道：“好一句為人民服務！劍雄，你說得太好啦，我們革命青年就是要有這種為人民服務，為人民打天下的思想，這樣才能最大限度的得到，佔全國最大多數人民的理解和認可，這樣才能真正發動廣大勞苦大眾積極投身到這場轟轟烈烈的革命中來！”。這時，佳惠茶館裏又是一陣長久的掌聲，大家都起立為鍾國強答案鼓掌叫好。
“太不現實了，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你的說法太烏托邦了”一個操四川口音的，看上去面相很老，差不多三十歲的青年站起來反對道。賀衷寒也點點頭贊同道：“擴大哥說得不錯，太不現實了，我觀西方資本社會就是提倡天下為私啊，彼國不一樣成為了魚肉他國弱小民族的虎狼國家，這個你作何解釋呢？”。
鍾國強點了點頭，表示認可道：“對，你沒說錯，彼國很強，但彼國之所以強大，不是因為它的制度有多麼優秀，而只是它的科技很先進，英吉利，日本，西班牙，葡萄牙等國都還不是純粹的資本國家，
特別是日本至明治維新以來，通過戰爭一舉躍身為世界列強，彼國之所以有此成就，俱是因為其國民都勒緊褲帶支持他們的政府打戰，全國上下擰成了一股繩，所以才連續打贏了和滿清的甲午戰爭以及日俄戰爭，而現在又來侵略中國，來掠奪中國的國土資源和人力資源，從而獲得了發展科技，發展社會的大量國家財富！”。
鍾國強見沒人反對他的看法，又接着道：“所以，採用什麼樣的社會模式並不是關鍵，關鍵是我們採取的這個模式是否具有激勵社會不停創造財富和向前發展的能力，是否代表了社會最大多數人的利益，代表了最先進的生產力。
所以，我認為孫總理所倡導的天下為公是目前中國條件下最好的選擇，大家應該都聽過孫總理關於三民主義的演講吧？總理常說：真正的三民主義，就是孔子所希望之大同世界，這是總理說的吧？”。
鍾國強為了避免和賀衷寒他們糾纏到後世也夾不清的制度問題，乾脆將孫中山的天下為公的話搬了出來，他吃定了賀衷寒和那個被他稱作擴大哥的傢伙不敢和他在這個問題上唱反調。果然，情況如他所料，當他搬出孫中山的天下為公，五權憲法，不管是賀衷寒為代表的一方，還是蔣先云為代表的一方，齊齊啞火了，
都再不發言，都一個個可着勁的鼓掌為他叫好，賀衷寒和那個被他稱作擴大哥傢伙更是望着他眼中充滿了敬畏。這情景看得鍾國強心中有一種苦澀，心道：“靠領袖的個人魅力來維持社會的變革，這真是太糟了。哎，中國的這個怪圈什麼時候能把它打破呢？什麼時候才能真正做到法治而非人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