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四十一章河南的天變了】
在收到安郡王已經回到開封府衙的消息後,陳讓當即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滿臉灰敗之色,一旁的朱友亮也是一臉的驚慌,倒是田莽還算鎮定,眼中卻滿是陰霾。
「他怎麽就能回到開封?咱們派了那麽多人出去找,甚至開封府幾處城門、府衙的街口都派了人暗中守着,怎麽就讓他回到了開封?!」顯然這幾日的經歷讓陳讓筋疲力盡,他鬍子拉碴,滿眼血絲,已是多日未眠了。
其實又何止是他,田莽和朱友亮也沒比他好到哪裏去,眼睜睜地看着人從他們手裏溜走,只差沒掘地三尺,偏偏就是找不到人。如今人倒是有消息了,可人家已經回到府衙,哪怕他們找天借膽子,也不敢將河營里的兵拉到開封府衙去。
「據本將軍派出去的人回稟,那安郡王是喬裝打扮成農家漢子才回到府衙里的,等他們發現那人是安郡王時已經晚了,人都到了府衙門口。」田莽陰沉着臉。
「那可怎麽辦?難道咱們就坐以待斃,等安郡王派人來拿下咱們?」朱友亮慌張道。三人之中,也就他是個酒囊飯袋,通常有什麽事都是陳讓和田莽兩個出主意的。
「如今說什麽都晚了,為今之計只有各奔出路,自求多福吧。」說著,田莽轉身大步出門,顯然是給自己找出路去了。
朱友亮宛如被當頭棒喝,「對對對,找出路,我這就去給上面去信。咱們是朝廷命官,即使安郡王恨不得把咱們剝皮抽筋也不能越過朝廷私自處置咱們,只要上面的人保住咱們,怎麽也能留下一條小命,就是可惜了我那十二房小妾,也不知以後會便宜了誰……」
到這種時候,這個色中餓鬼還在想着他那十二房小妾。陳讓冷笑着瞪了他一眼,甩袖子也走人了,看樣子也是打算去找出路。
這三人看似是合作關係,實則各為其主,之所以會保持這種平衡,也是多方勢力角力下來的結果,如今出了這種兜不住的大事,自然各找各的主子保命。
陳讓剛走到大門處,就見田莽一臉灰敗地從門外走了進來。
「你怎麽又回來了?」
「他倒是不想回來,巴不得能跑到天邊去,可惜爺沒打算給他機會。」
竟是祁煊帶着人來了,他一身正紅色的巡撫補子服,笑得十分燦爛,牙齒都露出來了,可沒人認為他是在笑,恐怕是打算吃人還差不多。
「來人,給我將這三人拿下!」
隨着話音,外面跑進來一隊兵卒,這群人分外不客氣,一上來二話不說就將三人按倒在地,同時還揭了陳讓和朱友亮頭頂上的官帽。
田莽乃是武將出身,身手不凡,幾下拳腳就將湧上來的兵卒逼退,做困獸斗。「安郡王,你乃是受命前來賑災的巡撫大臣,咱們可是河督署的人,井水不犯河水,你憑什麽抓咱們?朝廷可沒給你插手河督署的詔令。」
「就憑爺看你們不順眼,想公報私仇行不?」
祁煊笑得更加燦爛,而田莽也是沒想到這位郡王爺會說得這麽直截了當。也不過是愣神之間,圍着他的兵卒就涌了過來,將他按倒在地。
這時,祁煊才走過來,蹲下,拿手拍了拍他的臉。
「敢來招惹爺,你們是老壽星上吊,找死!跟爺說詔令?難道你們不知道爺從來不按規矩辦事的?」他站直起身,臉上滿是遮掩不住的冷酷,「田參將、陳同知以及朱通判聯手謀害皇室宗親,按律當斬,來人,給爺拖出去斬了!」
「安郡王,你好大的膽子,竟敢私下暗害朝廷命官!」陳讓一面掙扎一面罵道。
祁煊嗤道:「爺私下了?這裏可站了這麽多人!」話音一轉,又道:「你才知道爺膽子大啊,晚了!」
他輕描淡寫地揮了揮手,三人便被押了下去。
期間自是奮力掙扎,悲憤叫罵,可就如那刀俎下的魚肉,頑抗已無用,只能化作刀下亡魂,恐怕他們到了九泉之下也弄不明白,為何這安郡王居然如此不按牌理出牌,無詔無令就敢殺朝廷命官。
話說回來祁煊也不是第一次這麽幹了,那些死在他手下的貪官污吏同樣也是這般夾雜怨恨與不解死去的。
這次祁煊前來武陟縣,殺的就是出其不意,就怕節外生枝。
當然他也不是沒有準備的,帶來了河南都指揮使司轄下宣武衛一半的兵力,也是以防萬一,防止田莽等人狗急跳牆,負隅頑抗。
也是他來得機緣湊巧,剛好來了個關門打狗,至於河督署內一眾差役乃至河營內一眾兵士倒也識相,一見宣武衛的官兵來了,比鵪鶉還老實。
其實想也知道,三個領頭的人都被拿下了,他們這些下面的人也不敢生什麽亂子,再說,與宣武衛這種正統軍隊相比,河營里的兵不過是些散兵游勇,尋常乾的都是些守汛、防險這種苦力們都能做的活計,若雙方真打起來,他們絕不是宣武衛的對手。
「爺,外面已經佈置好了,一些刺頭都被關了起來,期間沒有出什麽亂子,就是一個叫馬副將的人打算趁機逃走,被咱們的人拿下了。」
祁煊點點頭,吩咐道:「叫裴叔帶着人進來,給我們留下的時間並不多。」
四喜了解地點點頭,下去找裴叔了。
事情還要從之前說起。
祁煊本就是個睚眥必報的性子,這次吃了這麽大的悶虧,雖說人沒傷着,還辦成了夢寐以求的大事,可他是誰?他是活體霸王安郡王!長這麽大他就沒吃過這種悶虧,若說被身分地位比他高的人逼得四處逃竄也就罷了,偏偏是幾個小卒子。
他哪能忍下這口氣,當即點齊了兵馬殺了個回馬槍。
他會這麽着急也不是沒有緣由,陳讓三人主持着整個河督署的內外事務,明顯背後就是有人。能坐上這種緊要的位置,絕不是會被人輕易放棄的小卒子,即使背後的人想棄卒保車,也得卒願意才行啊。
陳讓等人幫着他們背後之人辦了這麽多年的事兒,手裏怎麽可能沒有捏着一些可以保命的東西,只要那東西在,他們背後之人就不可能不保他們。若是將人交回朝廷處置,結果就是他的仇根本報不了。祁煊從來就不是個傻子,自然不會任由這種事發生,索性先斬後奏,反正他也不是第一次幹這種事。
當然,也不僅是為此,還有其他原因。
本來祁煊是沒打算插手河道上的事,可先有秦明月和胡君寶的請求在先,後有他為了拿到胡成邦遺留下的東西,被人追得狼狽至極的事,既然都被攪和進來了,他的性格是要麽不做,要做就做到自己能做到的極致,算是給含冤而死的胡成邦、給那些因為洪災而受盡苦難的黎民百姓一個交代,最起碼當他日後再想起這事能無愧於心。
這才是他走了這步棋的主要原因所在。
先殺了陳讓等人,接下來就是他暫時接手河督署,在朝廷那邊派人前來之前,拿到這些河官們貪污河款的證據。
在回開封的路上,祁煊就看了胡成邦留下來的東西,是一張紙,紙上寫滿了胡成邦任河東總督以來,暗中查探到的一些事。有這做指引,想必要拿到確切證據並不會太難。
河南的天在一夕之間變了。
從安郡王帶着人抄了河督署,並因為斬殺陳讓等幾名河道官員後,官員人人自危,可壓根躲不過祁煊的手段,早在祁煊抄下河督署前,他就將手下人馬派了出去,不管有沒有證據,人先拿下再說。
拿下之後,慢慢再找證據也不遲。
也因此,開歸道、河北道紛紛有官員落馬,除了陳讓、朱友亮及田莽以外,另還有一名管河同知、兩名管河通判及若干管河縣丞、主簿、巡檢官,一共二十多名河道官員被抓。
舉世皆驚,消息傳到京城,整個朝堂之上都沸騰了。
無數官員上書彈劾安郡王,說他恣意妄為,不堪大任,洪災剛過,百廢待興,正是修防的關鍵時候,他將一眾河官收押,這是在拿江山社稷開玩笑。
各種罪名一項接一項往祁煊頭上扣,只差沒將他說成是亂臣賊子。
開隆帝倒是想袒護,可惜無數官員聯合數位內閣大臣,甚至連首輔薛庭儴都上書了,開隆帝這下兜不住,只能派人去斥責祁煊,並詢問緣由。
不過還沒等開隆帝的人派出去,祁煊的摺子就到了京城,事情報上來,滿朝皆驚。
原來安郡王之所以會查出河官貪墨之事,完全就是巧合。
安郡王之前看中一個戲子,求之不得,做出了許多荒唐事,這事整個京城裏的人都知道,可大家不知道的是那個戲子身分並不簡單,乃是前河東總督胡成邦收養的義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