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
夏小冉心不在焉的回到家裏,溫淑芳聽見門開合的聲音趕忙從廚房裏出來,又愣了一下,用圍裙擦擦手就拉着一臉失魂落魄的夏小冉,擔心問:“囡囡?想什麼呢?怎麼鞋也不換就進來了,難道……檢查情況不好?”溫淑芳臉色青白的兀自猜測着。
夏小冉這才回過神來,拍拍母親的手勉強笑着說:“媽,我沒事,寶寶也沒事,就是覺得有些累。”她瞞下了傅希堯的事,心裏依舊亂如麻。
“有了身子就是容易累的。”溫淑芳這才鬆了一口氣,笑眯眯地說:“你回來得正好,我給你燉了雞湯,趁熱喝吧!”
“好,我先去換身衣服。”夏小冉乖巧地點點頭,轉身回了自己房間,等合上了房門,她整個人卻無力地靠着門扉,心煩意亂地把手提包扔在床上,東西嘩啦地撒了出來,有錢包,手機,還有,孕檢結果。
孕檢的時候見到的大多是成雙成對的夫妻,准爸爸關懷備至,准媽媽滿臉幸福,對比之下她獨自一人就顯得清冷許多,其實她心裏是難過的。又想起傅希堯問,為什麼她不能嘗試着接受他?這個問題她也問過自己,可答案只有一個,不行。因為他為她做得再多,也不能將過去一筆勾銷,她過不了自己這一關。像突然想起什麼,她快步走到窗邊,拉開窗帘往小區的路口一看,又急急忙忙地把窗帘放下來,他居然還站在那裏!這個人,真的是說不清么?
直到吃晚飯夏小冉還是遊魂似的,嘴裏嚼着不知道是什麼味道的菜,目光總是不由自主地飄向窗口的方向,連溫淑芳和夏之年在說些什麼她都沒聽進去。
溫淑芳起身給夏之年盛了一碗湯,坐下時對他說:“聽說隔壁屋賣出去了?怎麼到現在還沒什麼動靜的?”
他們住的房子是一層兩戶的結構,隔壁的屋主是個私人小老闆,去年金融危機虧了不少錢,還把名下的物業都盤出去套現了。
夏之年一口氣把湯喝完,放下碗,睨了溫淑芳一眼:“有沒有動靜也不關咱們的事,你理它作什麼?”
“怎麼不關咱們的事?鄰居換了人也得知道對方底細吧?雖說獨門獨戶,誰也礙不着誰,可萬一是個不好想與的人怎麼辦?”溫淑芳白了他一眼,繼續分析,“而且現在囡囡懷了孩子,如果隔壁要動土敲牆什麼的,總是不好。”
夏之年尷尬地咳了兩聲,顯然覺得妻子說的有理,想了想又問:“話是這麼說,可你能拿人家怎麼辦?”
“這個……”溫淑芳語噎,一時間也想不出什麼好法子來,別人的房子,她的確管不出個好歹來。
“囡囡,你早上不是有話想跟我說嗎?是什麼事?”夏之年適時轉移話題,扭頭輕聲問夏小冉。
夏小冉突然被點了名,想了好久才記起來是什麼,慢吞吞地說:“爸,我還有三個月才畢業答辯,一直呆在家裏也覺得悶,所以想找個實習單位鍛煉一下,您能幫我問問嗎?”"
這不是她一時衝動的想法,上一次檢查醫生問了她的情況后也建議她多多活動,說她的心態不夠好,母親的心情會直接影響到孩子的生長健康。她也知道自己懷孕以後心情很反覆,總是東想西想的,有時候莫名其妙的掉眼淚,有時候又很想找人說說話,而父母不可能一直陪着她,她想來想去覺得找個工作消磨時間是最好的解決辦法了,反正她聽說很多女性都是一直工作到預產期的。
不過這話一出,夏之年還沒說話,溫淑芳就不依了:“你現在這樣還怎麼去工作?這太危險了,不行不行!”她一副女兒至上捨不得她操勞半分的焦急模樣。
可夏之年的觀點則不同,他又是學醫的,當然知道其中的厲害關係,看着女兒沉默了半晌,才輕緩問道:“你這麼想也不錯,出去多活動活動對孩子以及生產也有幫助。”見妻子快按捺不住,他又加了個但書,“不過找個什麼單位,我還得琢磨一下,畢竟你現在不是一個人了。”
夏小冉微笑着點頭:“嗯,我聽您的。”
夏之年託人打聽實習單位的事很快就傳到傅希堯那裏,他氣得差點把屋頂給掀了,別人不知道,他還不知道?小冉這孩子懷得不容易,頭兩個月還見了紅,這種情況就該在家裏好好躺着,怎麼可以去那什麼勞什子的實習?太荒謬了!
夏小冉為了避開他,根本連門都很少出了,打她手機她也不接,存心要慪他似的,把耐心耗完以後他就直接把電話打到她家裏來。
碰巧家裏只有夏小冉一個人。
她捂着嘴難以置信地斥責他:“你怎麼打到我家裏來了?”聲音不大,卻也足夠讓他明白她生氣了。
傅希堯知道她不想她父母現他來了,語氣滿不在乎地說:“誰叫你不接我電話?又見不得你的人,我想着連打你家裏你都不接的話我就直接上門了!”
“你敢?!”夏小冉瞪大眼,抓着電話線的手綳得緊緊的。
傅希堯笑了一下:“你說……還有什麼是我不敢做的事兒?”不過他很快又把眉皺起來,不悅地說,“聽說你想找工作?”夏小冉本就為他的張狂而氣悶,聽他語氣又想管自己,更是想把電話給掛了,傅希堯像有讀心術似的,在電話那頭涼涼地開口:“你敢掛我電話,我立馬就出現在你家門口,到時候的情況就不是你我可以控制的了。”似真似假的話,死死地把夏小冉挑釁的心壓住了。
她感覺自己青筋都要突了出來,咬唇恨聲道:“你又不是我的誰!我要做什麼你管不着!”
傅希堯一愣,隨即失笑地搖搖頭,她是他的女人,是他孩子的媽,他怎麼就管不着了,這事還就該他管,而且他管定了!
不過這樣跟他鬥嘴的夏小冉讓他的心情好上了不少,連帶的語氣也溫和下來:“我這是為你着想,你還沒到外面工作過,不知道現在職場女性的壓力有多大,尤其是新人實習生,就是一個被人使喚的打雜,你的脾氣直,受了委屈還都往心裏去,眼下又懷了孩子,何苦去受那份罪?”
傅希堯的確是一番好意,如果是別人說的夏小冉或許還能聽進去,可是這是傅希堯嘴裏吐出來的,就算是對的在她心裏也自動歸到錯的那一邊,他越不想她做的事她還偏偏想做,而且還得做好了!傅希堯哪裏知道自己的話造成了反效果,見她好一會都沒吱聲,還樂呵地以為奏效了,正想再教育她兩句,哪知道她卻不服氣地說:“反正我就要去工作。”
她簡直是茅坑裏的石頭!
這下把傅希堯氣的,要換做以前,他哪裏還跟她說廢話,直接把她抓到身邊收拾一頓,看她還敢跟自己使小性子?可現在……他深呼吸幾口氣,逼自己冷靜下來,一字一頓道:“你信不信,信不信我還真能讓你找不着地兒工作,有我在,誰敢收你?”除了她,誰還能給傅四少一而再再而三的不痛快?
夏小冉不知打哪兒來的底氣,不屈不饒地挑釁:“信,怎麼不信?你最擅長的不就是威逼利誘加強迫嗎?沒人比我更清楚了!”
“你!”傅希堯氣得差點把電話給摔了,這舊事重提就是往他的心窩上扎針,她倒是樂此不疲。
“我找不着單位,就去給人家看鋪子,再不濟,就去刷盤子,總之,這工作,我是要定了!”夏小冉落下狠話以後就瀟洒地蓋了電話。不過勇敢過後,是力氣拼盡的虛脫,儘管他說喜歡自己,儘管他為她改了不少,可她還是不敢信他,只要他一靠近,她的身體就自動自覺地防禦起來,說到底,那件事對她心裏影響太深,她,怕他。
聽着“嘟嘟”的聲音,傅希堯的眼睛眯起來,抬頭看着不遠處五樓的那個帶碎花窗帘的房間若有所思,地上已經滿是半熄滅的煙頭。一開始小區的一個年輕門衛注意到他奇怪的舉止時還試圖厲言驅趕他,而後來那人再沒出現過,新上崗的人全都當沒看見過他這個人,因為沒人敢捻這位不知道背景的人物的老虎鬚。
夏之年算是桃李滿天下,認識的人也不少,按理他只是託人打聽一個合適的實習單位應該不難,可偏偏給難住了,他的朋友門生聽說他是給自己的女兒找工作都十分樂意幫忙,可不知打哪兒聽說她已經懷孕又都委婉地拒絕了,夏之年被氣個半死,可就在這個時候,他一個朋友卻給他來了電話,說自家兒子辦了一個培訓學校,在當地名氣還很高,眼下正好缺個教音樂的老師,所以才想起來問問夏之年的意見。
詳談之下現對方的條件非常好,上班時間很自由,老師可以隨選擇的培訓班時間上課,周末上班工資還加倍,最重要的一點,不介意小冉有了身孕。而且對方直言是看在夏小冉的專業知識強,而夏之年當初又慷慨地幫助過他一個大忙的份上才做順水人情地提供了這麼優渥的條件,夏之年不疑有他,當即詢問女兒的意見。夏小冉不知道父親為了自己的事多次碰壁,不然她一猜就會知道是傅希堯搗的鬼。
她想了想,自己已經考取了教師證,也有鋼琴等級證書,去當老師算是對了專業,而且還不辛苦,總比自己一個人在家裏悶着胡思亂想要強上許多,所以沒考慮多久就答應了,對方還很有誠意地跟她簽了一個短期的勞動合同。
等一切都安排好了,她也滿心歡喜地去上了班,又在見到了自己的學生的那一刻又懵了:人家神通廣大的傅四少正堂堂正正得意非凡地坐在教室等着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