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沒有意義的勝利

第一百二十一章 沒有意義的勝利

把劍使用到無堅不摧的境地會是一種怎麼樣的體會。有人會說風馳電掣,有人會說轟然雷鳴。有人會說白虹貫日,有人會說如同流光飛逝。但是對於彥來說,這些卻全都不是他的感受。他的感受只有一個,那就是如同浮光掠影般的遊刃有餘。

幾乎比用熱刀子切黃油還要更加流暢一些,如同劃過流水,如同切開空氣。殘破的劍刃在這個時候完全就沒有感覺到任何阻力的存在,只是那麼電光火石的一瞬間,斷劍就已經整個地從那堆肉塊中劃了過去。而這,立刻就是讓這個怪物顫抖着,不知道用哪個器官發出了讓人皮膚髮麻的尖叫聲。

它的身軀在抖動,血肉開始不規則的鼓脹着,連同每一處被縫合粘連起來都迸射出了粘稠的血液來。這似乎意味着它承受到了什麼致命性的傷害。而看着這個,彥立刻就是瞬息爆發,手起刀落地在這個肉塊的身上再次砍出了四劍。

劍刃在揮砍的時候發出可怕的音嘯聲,彷彿劈砍的不只是肉體,而是連空氣都被劈斬開來了一樣。在這樣的威力之下,這堆肉塊任何的掙扎都是沒有意義的。它被整齊地斬成了七零八落的模樣,不論是那些被強行聚合起來的血肉,還是內里的那些奧術迴路,都已經是徹底地變成了碎片。再也沒有任何負隅頑抗的可能性。

它就那麼地碎成了一地,甚至說因為徹底地被消耗掉了某種能量的緣故,很多從它軀體分裂下來的血肉都開始出現了不同程度的溶解現象。這就意味着它幾乎不可能再發生什麼變故了。事實上,看着那幾根奧術符脈迴路開始失去本身的光澤,像是一根動物的死筋一樣黏在地上,彥就知道,一切都已經結束了。

一切已經結束了。心裏有些空空如也的彥忍不住握緊了手裏的劍柄,然後卻又只能突然地鬆開這種力量。他沒有那種大仇得報的快意,相反的,現在的他心裏有的只是無法言明的空虛和悲傷。

一個朋友就這麼死在自己的面前,她是為了自己而死的。而自己能為她做的則只有報仇雪恨而已。這樣真的夠了嗎?彥不確定,或者說,他根本就沒法這麼想。

答案應該是不夠的。但是去除掉了這樣,他又能怎麼做呢?失落感越來越強烈的彥忍不住鬆開了手,讓那把給他帶來最後勝利的斷劍掉落在了雪地上。而當他鬆開了劍柄之後,體內的空虛感也像是潮水一樣地涌了過來,讓他連能夠站立着的力氣也都徹底地消失了。

他就這麼倒在了地上,把自己深深地埋進了泥濘的雪水之中。然後幾乎喪失了對外界的感知能力。

眼前是太陽斜照在眼瞼上的一片刺目的花白,而耳邊則是讓人煩躁的蜂鳴迴響。時間的流逝在這一刻也變得模糊不清,好像過去了很久又好像只是過去了一瞬。彥就這麼躺在了這裏,直到一片陰影將他徹底地籠罩起來。

這種突然的變化讓彥忍不住用剛剛滋生出的那點力氣睜開了自己的眼皮,而映入他眼帘的則是一身泥濘,看起來相當狼狽的穹。

此時的穹繃著一張臉,以生硬的不能再生硬的表情站立在彥的身前,同時以鋒利的像是刀劍一樣的眼神死死地盯住了他。她似乎是想要對着彥說些什麼,只是顧忌着彥現在的狀態。而看到彥睜開眼睛的那一瞬間,她的這種顧忌立刻就消失了。所以,彥立刻就聽到了她那有些迫切的,充滿了嚴厲口吻的質問聲。

“你剛剛擊敗那個怪物的力量,那種像是氣的力量到底是什麼?”

似乎是知道彥會用一些搪塞的語言來敷衍她,所以她在這麼說完了之後立刻就補充了起來。

“這不是聖光的力量,我能感覺得到,這是一種截然不同的東西?這到底是什麼?”

“你想知道?”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彥就重新合上了自己的眼皮,然後冷漠地回復道。“這是一種拳法,能夠依靠鍛煉讓自己的意志和身軀變得強大,從而激發出類似於氣的東西。怎麼,你又想學了嗎?”

又這個字眼用在這個時候顯得格外的刺耳。這不僅僅是因為之前,穹就有着想要從彥的手裏學走關於聖光的本領的前科。更是因為在眼下的這個情況下,她居然提出了這樣的問題。

什麼時候都可以,偏偏是這個時候,偏偏是這個珂洛麗為了他們而犧牲,甚至連屍骨都未寒的時候。這讓彥忍不住在心裏冷笑,甚至都有些忍不住想要開口嘲諷眼前的這個讓他既熟悉又陌生的女孩了。

不過,穹就好像沒有發現彥的這種態度上的變化一樣。她還是以那副生冷的口吻對着他質問着。

“為什麼?為什麼你之前不使用這種能力。一定要到她死了之後,你才肯那這種能力給用出來?你到底想要隱瞞些什麼?”

“為什麼?”聽到這樣的問題,彥臉上一愣,心裏立刻收起了之前對於她的那種偏見。雖然說這種質問是會讓人非常不快的,但是相比起那種讓人生厭的貪婪,這種滿是憤怒和針對的話語,卻是明顯要讓彥感覺好受得多。最起碼,他知道了穹現在的真實想法。

她並不是想要謀求彥北斗神拳的力量,而只是單純地因為他一開始不展現出這種力量而導致珂洛麗為了他們犧牲的事情而感到憤怒和不滿而已。

二者的性質完全不同。而也正是因為這種不同的性質,讓彥心中的怒火悄然熄滅,然後化作了濃郁的幾乎無法化解開的苦澀來。

“不是我不想早一點使用這個本領,而是這個本領之前根本使用不出來。”

他開始解釋着,不管穹相不相信,就把自己的情況完完全全地陳述了出來。

“這門拳法是從蛛人那裏回來之後我才開始修習的。之前不得要領,所以根本沒有辦法形成具體的戰鬥力。而之後,也是因為珂洛麗的事情,給了我太大的衝擊。讓我藉此打開了身體裏的潛能,才能做到這種地步。如果可以,我也不希望看着珂洛麗發生這種事情......如果你想要抱怨什麼的話,就抱怨我吧。”

儘管他說的都是實情,但是他卻並不指望這樣的話就能得到穹的原諒。因為不論他怎麼說都不可能改變一個現實。那就是珂洛麗為了他們死了!這並不是一個皆大歡喜的結局,而是一個讓人失望和痛苦的結局。在這樣的結局中,連他自己都有些無法原諒自己,他又怎麼能奢望穹會原諒他呢?

不過,讓他想不到的是,穹似乎是原諒了他。因為這個時候的穹雖然依舊是那副生冷的表情,但是卻已經是對着他伸出了一隻手。

這個動作讓彥感覺有些愕然。他還沒有弄明白穹的意思,穹已經是有些不耐煩地對着他說道。

“還愣在那裏幹什麼?快點起來,有些事情必須要你親手去做才行。”

看着近在咫尺的這隻手,和以往一樣的纖細,但是卻不在白凈。上面滿是有些污濁的痕迹,甚至還微微的有些顫抖。這似乎意味着穹已經做過了什麼。但是她做過什麼呢?彥並不清楚。所以他只能拉扯着這隻手,藉由着她手上的力道站了起來。然後仔細地用自己的眼睛去看一看。

而很快,他就看到了一個東西。

那是一個有些簡陋的墳墓。用厚厚的泥土壘起了一個小小的土包,而土包的周圍則是被切割整齊的石頭還有木頭齊整整地圍繞了起來。

這是諾德人的習俗。苦寒之地的人是不會想着什麼風光大葬,用黃金和珠寶來紀念自己輝煌的人生的。他們只會用最常見的東西搭砌自己在這個世界最後的居所。所以很多時候,你並不會從一個小小的墳包上知道,這裏面埋得到底是一個怎麼樣的存在。是一個英雄,還是一個默默無聞的農夫。

能知道這個的,一般只有墳墓的豎立者。就像是現在,見證了珂洛麗一生最後時刻,那種無畏奮戰的英姿的,也只有彥和穹他們兩個了。

她是個英雄嗎?對於彥他們來說,珂洛麗毫無疑問地是一個英雄。但是卻只是一個死了的英雄。而如果可以,彥更希望她仍然活着,仍然可以用那種討好的笑容和自己坐在一個餐桌上共享一頓豐盛的美食。

不過,這已經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了。那個可愛的女孩,現在已經是永遠地沉睡在了這個小小的墳包里,再也不可能做到彥所希望的那種事情了。而這一切,都是自己的過錯。

如果不是自己和穹碰巧認識了這個女孩?如果不是自己招惹了那些王國人?如果自己的能力能更強大一些。如果,如果!永遠沒有如果!

自責讓彥面對着珂洛麗的墳塋,忍不住深深地低下了頭。但是這個時候,穹卻走到了他的身邊,對着他這樣說道。

“抬起頭來,難道你打算用這種表情,送走她在這個世界上的最後一段旅程嗎?”

“她是一個勇士,是一個英雄。英雄是不需要同情的眼淚的,抬起你的頭,仔細地注視着她,讓她知道自己沒有救錯人。讓她知道,這個世界上會有人永遠銘記她的功績,永遠感懷着她的戰鬥。這就足夠了!抬起頭來,用一個戰士的方式,送走她最後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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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河之上的輓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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