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蕭皇玩笑道:「看來,你這丫頭有些吃醋了?」
「臣女覺得這個女孩心術不正。」孫柔嘉直言道。
「朕怎知是她心術不正,還是你在吃醋?」蕭皇道:「納妾之事,本是人之常情,不納她,將來篤君也會納別人,為了豐沛子嗣,這是不得已罷了,與男女之情無關,你呢,也不要太介懷。」
一國之君,竟勸了她這許多話,孫柔嘉明白其中的善意。
「臣女只求她不要先於臣女過門。」孫柔嘉道,「正所謂,先入門為大。臣女雖是正室,但一個小妾佔了先機,今後的日子恐怕是要難過了,還請皇上垂憐。」
能拖一分是一分,在這三年之中,她總能想出對策,只求不要讓小暖搶了先。
「好,朕答應你。」蕭皇點頭,「若找到金礦,你等於為朝廷立下大功,這點小事,朕一定會幫你的。」
孫柔嘉微微一笑。目的已經達到,哪怕只是邁出一小步,也算有所收穫。
她告訴自己,要拿出韌性來,正室與小妾之間的戰爭曠日持久,她得打起精神,步步為營。
她時刻告誡自己,絕不輕易認輸。
【第十九章一切塵埃落定】
小暖打開匣子,取出大紅色的嫁衣,上頭是鳳穿牡丹的圖樣,看來甚是富貴吉祥。
她盈盈一笑,新抹的脂胭艷紅而奪目。
「二小姐,蘇公子到了。」婢女稟報道。
「請公子進屋來吧。」小暖答道。
從前,她當丫鬟的時候,都在做這跑腿的活兒,如今她端坐室中,看着別的婢女忙忙碌碌,在心中告訴自己,再也不要回到從前。
為此,哪怕不擇手段,也再所不惜。
蘇篤君踱進門來,一眼便瞧見她掛在櫃前的嫁衣,不由微微凝眉。
「公子,」小暖上前道:「這是方才送來的婚服,好看嗎?」
「你是妾,不得着正紅色。」蘇篤君皺眉道:「難道沒個禮數?」
「我又不穿,只收着,」小暖不以為然,「高興的時候拿出來瞧一瞧、試一試,也算過了癮了。」
「你倒怡然自樂。」蘇篤君逕自坐下,端起一杯茶來,「不過婚期尚早,忙也是白忙。」
「怎麼?」小暖一怔,「非得等到孝期結束以後嗎?」
「皇上降旨,我不能不遵循,」蘇篤君道,「算來,你也是孫家的義女,皇上體恤孫家,你也多加忍耐吧。」
「也不知我那姊姊進宮去跟皇上說了什麼,」小暖抿了抿唇,「皇上竟為了她,降了這樣的旨意。」
「說來,岳父大人也死得蹊蹺。」蘇篤君話鋒忽然一轉。
小暖臉色微變,「……哪裏蹊蹺?」
「好端端的,他怎麼就自盡了?」蘇篤君道。
「不奇怪啊。」小暖道,「發生了這麼大的事,義父害怕被朝廷拘捕,才會畏罪自盡°
「他臨死前,向柔嘉要了好些銀票,說是要到外面躲一陣子的,」蘇篤君留意着小暖的神情,「如今,那些銀票也不翼而飛。」
小暖眉一凝,「好像聽姊姊提過這事。」
「對了,是你最先發現屍首的,」蘇篤君問道:「那銀票你可有看見?」
「包袱衣物倒是有的,」小暖道:「銀票嘛,我沒大在意,可以去問問義母。」
這話,她曾經跟孫柔嘉說過,此刻,仍舊這一句。
「我已問過桑夫人,」蘇篤君立刻道:「她說,包袱里並沒有。」
「那……或許是落在井裏了吧?」小暖道,「銀票這東西,遇水就容易泡爛了,不然叫僕役們打撈打撈看看?」
「不過,奇怪的是,我近日倒得了一張。」蘇篤君忽然道,「正巧,便是那晚柔嘉給岳父大人的銀票。」
「什麼?」小暖瞪大雙眼,「這……這怎麼可能?」
蘇篤君意有所指,「大概是誰貪心,把銀票拾了去,又花在了外頭,正好轉到了我手裏。」
「不!我的意思是……公子怎知就是那些銀票呢?」小暖結結巴巴地道。
「說來也巧,這銀票是永泰錢莊開出來的,」蘇篤君道,「永泰近日開出的銀票與從前不同,加了一個印花,而此銀票面額巨大,也沒開過幾張,所以轉到我手裏的時候,自然就認出來了。」
小暖不由驚慌起來,「怎麼……怎麼就加了印花呢?」
「想不到吧?」蘇篤君淡淡地瞧着她,「也對,你這丫頭,平時也沒見過什麼大錢,怪不得不知。」
「對啊,」小暖強自鎮定道:「我沒得過大錢,這銀票長什麼樣子,奴婢都沒福分瞧上一眼呢。」
「是嗎?」蘇篤君睨着她,「那為何你能將這麼一張大面額的銀票給了小映?」
「啊?」小暖裝傻,「公子這話是什麼意思?」
「小映說,你曾經給過她一張同樣面額的銀票,上面也有永泰錢莊的新印花,」蘇篤君道,「你從哪裏得的?」
小暖愣住,一時間語塞。
「別說是桑夫人給的,」蘇篤君冷冷地道,「我已問過桑夫人了,她並沒有給過你這麼大一筆錢。」
「公子到底想說什麼?」小暖怒道:「難道是懷疑我偷了義父的錢不成?」
「是你把他推到井裏的吧?」蘇篤君直接道。
他黑眸中猛地閃過一抹精光,讓人看了心中凜然。
「不!」小暖連忙道:「不是我!」
「岳父身亡,你卻偷藏了他的銀票,」蘇篤君繼續逼問:「現在還敢說他是自盡?不是你乾的,難道還有別人?」
「真的不是我!」小暖驚慌失措,「那晚我看到了一個黑衣人,是他!是他殺了義父!」
「現在又編出什麼黑衣人了?」蘇篤君冷笑,「我倒要看看,你怎麼圓這個謊!」
「我有什麼理由殺義父呢?」小暖道:「何況,我一個小小女子,哪裏有這力道?那晚,我出來透透氣,確實是看到一個黑衣人將孫大人殺死,推入井中。我……我不過是起了
貪念,撿了地上散落的銀票罷了。」
「那你為何不據實呈報此事?」蘇篤君道。
「我心裏害怕……況且,那麼一大筆錢,我也怕孫家追查這銀票的下落。」小暖道,「本想着等過了這一陣子,看看情形再說的。」
「然而,你卻到宮裏通風報信,陷害柔嘉。」蘇篤君冷冷地看着她,「你這籌謀倒是不錯。」
「我……」小暖不敢再爭辯,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公子,我這都是為了你、為了留在你身邊啊!」
「像你這樣的人,我可不敢留在身邊。」蘇篤君道,「那件嫁衣,你就留着自己好好高興吧,希望有一天,你能穿着它嫁給別人。」
小暖瞪大眼睛,「公子不打算納我為妾了?」
「事到如今,你以為還能威脅我什麼?」蘇篤君諷笑,「你私藏銀票,隱瞞朝中官員被害實情,只要將這些稟報皇上,便可治你欺君之罪!」
「我……」小暖全身如泄了氣一般,頓時癱倒在地。
「你好自為之吧。」蘇篤君道:「比起強嫁給我,留着你自己這條命豈不更好?」小暖兩眼空洞,頓時如行屍走肉一般,話也說不出來。
清縣的金河仍舊那般金澄澄的,藍天流雲之下,河中金沙閃爍,照耀人眼。
孫柔嘉站在河畔,風兒吹過,生出一陣涼意來。
她想起了很多事,比如與蘇篤君的初遇。
那是她記憶中的初遇,如夢境般美好,他身騎白馬,一如她從小到大嚮往的絕美男子的模樣。
但如今她再也沒有那樣的好心情了,當時的她對現實一無所知,初到此地時,對一切都很好奇,也往往能夠置身事外。
孫柔嘉輕輕嘆息。
有人來到她的身後,她聽到了馬蹄聲。
她想,定是孫廷毓牽馬過來了,方才廷毓去給馬兒飮水,她在這裏等他。
「廷毓,生個火,咱們在這裏野炊吧。」她沒有回眸,只懶懶地道。
「野炊?沒有帶食物呢。」對方卻答道。
孫柔嘉一驚,轉過身來,與蘇篤君四目相對。
他也到清縣來了?什麼時候來的?
掐了掐自己的掌心,有片刻,她覺得這似乎是自己的幻覺。
是因為太過想念他,而產生的幻覺嗎?
「怎麼離京之前,也不跟我打聲招呼?」蘇篤君笑道:「我也要到清縣來,把舊日公務都處理一下的,皇上已經調我回京任職了。」
「公子忙公子的事,」她仍舊生着他的氣,「我忙我的,各不相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