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妾·奴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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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問向段慈道:“貴府下人出府辦事可有專門記錄的冊子?”

段慈點頭道:“有的,家父一向治下甚嚴,無論大小事由,但凡下人出府辦事,必須先從管家處領對牌,再在看門家丁處作出入府登記,即便是貼身的小廝丫環跟隨主子出門來不及登記的,也要在當日晚間入睡前補記。”

“那麼三公子不妨將近三個月來府中人員出入府的登記薄調來一查,看看能否找到些線索。”我道。

段慈連忙應是,出門吩咐下去,不一會兒便取來三本冊子,我從中抽了一本翻了翻,不由有些發愁,雖然這裏面的進出記錄並不很多,但卻混有一些休假記錄,即每個月每個下人都有兩至三天的休息日,休息日是可以在府外逗留一整天的,這麼一來幾乎每個人都有機會去藥鋪買生苦杏仁了。

看來想通過這條途徑查出兇嫌的範圍是比較費事的了,在不到不得已的情況下,還是試着從別的方面着手調查的好。

想了一想,望向段慈道:“方才靈歌見到二夫人所居院落的右鄰還有兩座相同樣式的小院,不知分別住着何人?”

段慈答道:“是三夫人和四夫人。”

唔,在調查購買杏仁者是誰非常困難的情況下,只好先從最具嫌疑的三夫人和四夫人身上查起了。細細問了問段慈這三夫人和四夫人的身世背景,得知三夫人原是一位家道中落的小官員的女兒,其母常年卧病在床,每年請醫看病將積蓄花了個精光,到後來連做飯的老媽子都請不起了,只好三夫人每日親自下廚,練出了一手好菜。偶然一次段老爺子去那官員家中談公事,嘗到了三夫人的手藝后稱讚不已,再加上三夫人又頗具姿色,便娶回來做了三房。三夫人飛上枝頭成了鳳凰,自是不能再日日下廚,不過偶爾也會親自煲個湯或者做個點心什麼的討段老爺子歡心。

再說到那位正得寵的四夫人,出身就更加卑微一些了,曾是某位一品高官家中養的伶人,吹拉彈唱無所不精、曲藝歌舞無一不會。據說在那位高官舉辦的一次小宴上,這四夫人舞着舞着居然膽大地坐到了段老爺子的腿上去,惹得那高官大笑不已,當場便將她贈予了段老爺子。既是高官所贈,段老爺子自然不能還讓她到段府里繼續當伶人,索性收做了四房,既給了高官面子,又能讓自己名正言順地享受這具青春妖嬈的胴體……不愧是男人本色。

如果從殺人動機來看,三夫人和四夫人是最具備嫌疑人特徵的,雖然四夫人正得寵,但畢竟出身卑微,且二夫人是“老二”,而她是“老四”,到底在府中主子裏的地位要低一些,難保不會在爭寵的過程中受到二夫人的氣。

三夫人會做菜煲湯,本身就對食物特性了解較多,再加上今天上午她又一直在自己房中,與被害的二夫人的住處只有一牆之隔,作案條件十分便利。且她聲稱最近一段時間失眠多夢,每日幾乎足不出戶,倒很像是在為殺人計劃做前期鋪墊。

除卻二夫人的這兩位情敵之外,就屬熬粥的兩位嬤嬤和小梨兒等四名丫環最具嫌疑了。如果兇手在這幾人之中,必定還有同謀,且兇手與同謀對二夫人也必有着相同或近似的仇恨。

看來極有必要從這些人的口中打探一些虛實出來,這個任務不能再交給段慈去做,畢竟他是主子,下人和主子之間永遠有着難以化解的隔閡,他不可能套出什麼有用的情報來,唯今之計只有我這個愛多管閑事的傢伙冒險放手一試,下手對象首選膽小老實的小梨兒,她的話應當最是好套。

將這想法說給段慈聽,末了道:“為了不使小梨兒疑心,只能我去見她,不能請她至此處見我,因此還需三公子幫忙,將靈歌帶至二夫人居所,盡量避過府中其他人耳目,容靈歌單獨問問小梨兒。”

段慈連忙點頭,道:“恰好敝府前些日子新買了些丫頭,只是要委屈小姐了……若有人問起,小生只說小姐是、是、是新安排來伺、伺候小生的、的、的丫頭,還望小姐莫要怪罪……”

“就這樣罷,事不宜遲,我們走。”我請他走先,自己低頭跟在身後,兩人一路小心避過府中下人,重新來至二夫人的小院前,因段慈的大哥已經知曉二夫人是被毒殺之事,因此也不知用了什麼借口,遲遲沒有掛起幡。我便閃身至院外一處角落,示意段慈進去將小梨兒等人想辦法打發出來。

果然未等片刻,見小梨兒同着另三個丫環由院門內跨了出來,便低聲將她叫住,想來是因為我也曾被那管事的陳嬤嬤“教訓”過,小梨兒對我沒有絲毫敵意,輕輕應了聲“姐姐”便快步走過來,我拉住她的小手低聲道:“我有要事對你說,你且讓她們三個先去罷。”

小梨兒見我面色凝重,不似騙她,便回身叫那三人先走,而後轉過頭來有些驚慌地問向我道:“姐姐有何要事要對小梨兒說?”

我拉她至背人之處,裝出比她還慌張的樣子低聲道:“不得了!方才我偷偷聽見陳嬤嬤說要追究二夫人那隻耳環丟失一事,因她並不知道在二夫人過世之前那耳環便不見了,又因方才看到你我在房中站着說話,便疑心是我們兩個合起伙來將耳環偷了一隻去,如今正想法子準備要審問你我呢!”

小梨兒一聽這話魂兒都嚇飛了,眼淚嘩地流了下來,哭道:“這可如何是好?那屋裏就你我兩個,她若懷疑是我們偷了,我們就是長了一百張嘴也說不清哪!”

“若她不信我們兩個,非要治我們的罪,你可知……我們將會落得怎樣的下場?”我假作害怕地望着她。

小梨兒臉色刷地白了,如同見了鬼般哆嗦不已,喃喃地道:“難不成……難不成也會像當初對待小豆兒那樣……”

“小豆兒?小豆兒怎麼了?”我問。

“姐姐……怎會不知小豆兒之事?”小梨兒疑惑地望着我。

“我才入府不久,一直也沒輪到伺候主子,如今正要將我分配到二夫人房中做事,卻誰想竟出了這樣的事,”我信口掰謊,臉不變色氣不喘,“究竟小豆兒出了何事?”

小梨兒一聽說我是要到二夫人房中做事的,立刻把我當成了戰友,抹了把眼淚兒低聲道:“難怪姐姐不知,這事你只聽聽便罷,千萬莫要對別人提起——這府里雖說人人知道此事,但誰也不敢輕易提起的……小豆兒她……此前亦是伺候二夫人的,那時不像現在,大家行動都就着伴兒,那時我們也都同其他人家的下人一樣,平日裏各干各的活兒,閑時或還可湊在一處聊聊閑天兒,忙時壓根兒誰也顧不上誰。”

“一日二夫人帶了我們幾個外出,只留了小豆兒一個人看守門庭,回來時二夫人發現她平日最喜歡的那支簪子不見了,不由大發雷霆,喝令全府下人一齊動手找那簪子——那時老爺尚未娶三夫人和四夫人,正寵二夫人寵得緊,偏那時老爺外出公幹未在府中,大少爺二少爺都在外省任職,三少爺又去了親戚家小住,剩了大夫人也不好管她,全府上下誰敢不依她號令?幾乎將整個府宅都翻了個底兒朝天,硬是沒找到那簪子。”

“於是二夫人便懷疑到小豆兒的身上,說臨出門前那簪子還好好兒地放在首飾匣子裏,回來便不見了,房裏只有小豆兒一人,偏小豆兒又說沒有人進過二夫人的房間,那偷了簪子的人除了她還能有誰?”

“卻誰料無論二夫人如何逼問,小豆兒就是不承認自己偷了簪子,可又沒人能為她作證,二夫人便認為是她嘴硬,大怒之下動起了家法……抽皮鞭、拶手指……直把小豆兒打得不成人形……偏偏小豆兒脾氣倔得很,只剩了一口氣在,仍是咬定自己未偷簪子……她不知——越是如此便越是令二夫人氣惱,叫人將她十根手指活活打斷,說什麼‘看這賤人以後還拿什麼偷主子東西’的話……小豆兒性子烈,當晚便撞死在二夫人的院牆外,臨死前……她割破手掌,用血在那牆上劃了個大大的‘冤’字……小豆兒她——她死時連眼睛都沒合上——她死不瞑目……”小梨兒邊說邊哭,說至最後已是泣不成聲。

“後來那簪子可找到了?”我沉聲問她。

“找到了……原是丟簪子的前一天晚上,老爺在二夫人處下榻,早上起來,二夫人梳妝打扮過後便進了廁室如廁,老爺無意中瞥見首飾匣子裏那支簪子上的一顆珍珠快要掉了,便順手揣進懷裏,預備一會兒叫小廝拿到首飾鋪去重新鑲一下好給二夫人個驚喜,誰知突然宮裏來了急信兒,要老爺火速入宮,老爺未等二夫人從廁室出來便走了,隨後老爺被直接派去外省公幹,連府里都沒來得及回,簪子一事便忘在腦後。二夫人從廁室出來,得知老爺入宮去了,也未在意,隨後便吩咐我們幾個跟了她出門,只留小豆兒一人看守門庭……直到老爺公幹回來,拿出那支重新鑲好了珍珠的簪子……”小梨兒說至此已再難說下去,只顧用袖子揩着眼淚。

原來這就是段府下人做什麼事情都要兩兩為伴不肯落單的原因,小豆兒的冤死正是吃了無人為她作證的虧。一條美好的生命就這麼在眾人的眼前活生生湮滅,主子抹殺下人的性命如同捏死一隻螞蟻般輕易,誰不唏噓,誰不害怕,誰不動容?

“小豆兒……是何時死的?”我輕聲問道。

小梨兒邊擦淚邊歪頭想了想,低呼了一聲道:“說來倒巧了——竟是前年的今日呢!”

巧嗎?不巧,因為這是必然的因果關係。至此為止,我已可以肯定,二夫人的死因正是源自於被她冤枉迫害而死的小豆兒!兇手定然是與小豆兒關係密切之人,殺二夫人是為小豆兒報仇無疑,只是為什麼時隔兩年才動手呢?如果是為了選擇小豆兒的忌日,那麼去年的今日也可以動手啊,報仇之人不是都有一種欲滅仇人而後快的急切之心嗎?除非……去年的此時,兇手還沒有入得段府,或者,以兇手當時的身份還無法接近二夫人的居所。

眼下殺人動機已然明確,兇嫌範圍也已縮小,剩下兩個最大的疑問——兇手究竟是如何在二夫人的碗中下的毒以及二夫人那枚丟失的耳環究竟去了何處卻仍然毫無頭緒。目前至少可以推斷小梨兒不是兇手,如果她是兇手的話,有大把的機會能夠將二夫人早早害死,而不至於等到兩年後的今天才動手。而她若不是兇手,那麼今天上午始終與她一起行動的小桃兒也就不可能是兇手了。

我於是問向小梨兒道:“今日上午嬤嬤們送來杏仁粥后,除了你和小桃兒兩個端了粥進過二夫人的房間外,還有沒有其它人再進去過呢?”

小梨兒十分篤定地搖頭,道:“沒有人了,正因為有我方才對姐姐講過的小豆兒的事在先,我們幾個都特別注意這類的事,除去清掃和放粥碗這類不得不做的事之外,我們絕不輕易踏進二夫人房間半步的!”

“小瓜兒和小棗兒也確實不曾進去過么?”我追問。

“不曾,我們打掃了二夫人房間出來后就一直待在堂屋,小瓜兒小棗兒一下兒也沒離開過。”小梨兒道。

如此看來,這四個小丫頭都可以暫時被排除在嫌疑人之外,那麼剩下的就是每日替二夫人熬粥的趙嬤嬤和吳嬤嬤以及三夫人和四夫人這四個人了。要想在粥碗裏下毒,只有兩個機會,一是從開始熬粥到粥被端到二夫人院門前這段時間,二是把粥放到二夫人房間桌上后至二夫人回房這段時間。如果是在第一段時間內下的毒,那麼趙嬤嬤和吳嬤嬤就是共謀,如果是在第二段時間內下的毒,居所與二夫人的小院相鄰的三夫人四夫人就最有嫌疑。而我更傾向於後者,即三夫人四夫人其中之一很可能就是兇手。

就算趙嬤嬤和吳嬤嬤當真串通起來想害二夫人,也不可能笨到採用在粥碗裏下毒這種方式,因為眾所周知粥是她們兩個熬的,事發后首先會被懷疑的對象就是她們兩人。因此三夫人四夫人下毒的可能性更高一些。

想至此,我安慰了小梨兒幾句,將她哄走,閃身避在暗處等段慈出來。不多時見他從二夫人的院子裏小心謹慎地獨自邁出門來,便沖他招了招手,他連忙快步過來,低聲問道:“小姐……如何了?可問出了什麼?”

“前年發生在貴府中的丫環小豆兒撞牆而死的事三公子可清楚?”我單刀直入地問道。

段慈見問不由輕聲一嘆,道:“小生因那時在親戚家中小住了幾日,回來后聽得家母偶然談及此事,只說是小豆兒小孩子心性,受不了半點委屈,一時想不開尋了短見……不知小姐忽問及此事是?”

“靈歌想請三公子着心腹之人去暗暗查一下小豆兒的身世背景,包括籍貫、本名、出生年月、家中成員以及在入貴府做事之前的詳盡經歷,除她之外還有三夫人四夫人吳嬤嬤趙嬤嬤的,越詳盡越好。”我低聲道。

段慈連忙應是,道:“請小姐暫回小生那小院稍候,小生這便着人去辦……”

我搖了搖頭,將聲音壓得更低地道:“不知三夫人和四夫人此時在何處?”

許是聲音太小,段慈聽不大清,紅着臉低下頭來離得我更近了些,我只好稍微提高了些聲音重新問了一遍,他便繼續紅着臉答道:“兩位夫人此刻都在二夫人處的堂屋裏等着家母回府做安排。”

“就是說,在令堂未回府之前,這兩位夫人都不會回自己房中去了,是么?”我問。

段慈點頭道:“如無意外,應是如此。”

我打量了眼四下無人,俯耳上前小聲道:“靈歌想趁此機會入二位夫人房中一探,不知妥否?”

段慈紅着耳根,不敢看我,亦小聲道:“只怕……她們房中留有丫環看守……”

“無妨,我正有話要問她們,只是需勞煩三公子站在院外替靈歌……把風,倘若三夫人或四夫人忽然要回房,還請三公子暫時找個借口將她二人引往它處。”雖然這麼做已有喧賓奪主的嫌疑了,但是事已追查至此,總不能半途而廢,騎虎難下也要硬撐到底。

於是便等段慈先安排人去調查小豆兒等人的背景身世,而後便帶着我悄悄兒掩向位於二夫人所居院落右鄰的三夫人的院子門前,示意他暫先找個地方避身,我深吸了口氣,獨自走上前去將院門敲開,來開門的小丫環狐疑地望着我,問道:“這位姐姐是?”

我盡量做出個親切的微笑,道:“三夫人因在二夫人那邊等候大夫人回府,一時不便回房,她身上的帕子方才哭得濕了,叫我來取塊乾淨的,另還說有對兒玉石耳墜子順便帶上,好替換她現在正戴着的那一對,現在戴的那對顏色不合時宜,恐大夫人看見了怪罪。”

見我這話說得合情合理,小丫環立刻打消了疑雲,將我讓進院中,邊在前帶路邊道:“姐姐眼生,不知是在哪位主子的房裏隨喚?”

“讓妹妹見笑了,我前不久才剛進府,還未安排在哪裏伺候,方才一直隨陳嬤嬤在二夫人那裏待喚,正巧被三夫人看見了,因此才臨時領命前來。”我不動聲色地打量這三夫人的住處,跟着這丫環進了堂屋。

堂屋裏還有兩個小丫環,正坐在小凳子上低聲說話,見我進屋也只抬起頭來瞟了一眼,想是因為有我在,所以帶路的丫環也沒有再叫上一名丫環陪同,徑直帶了我推門進得三夫人的卧房,卻見裏面的佈局也同二夫人和段慈處一樣,呈對稱狀分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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