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8 手印
我因為是無痛分娩的順產,恢復狀況很好,在醫院住了七八天,就可以出院回家了。
這期間,寶寶逐漸長開,一天一個樣,皮膚雪白,眼型秀長,鼻子挺翹,已經可以看得出是個美人胚子。
她的眼睛晶瑩剔透,程嘉溯一邊拿手指在她眼前晃,一邊對我說:“她怎麼沒反應啊?”
“她現在視力還沒有發育呢,根本看不清,當然沒反應啦。”
說是這樣說,我也加入程嘉溯無聊的小遊戲裏,和他一起逗女兒。
安然滿頭大汗地進來,喘着粗氣:“外頭記者太多了……”
我生產的事情到底沒瞞住太久,程嘉溯一天三趟地往醫院跑,敏銳的媒體早就發現不對勁了。後來有人猜到是不是我生了,截住程嘉溯問他,當時程嘉溯還處在剛剛為人父的巨大喜悅當中,不假思索地就承認了。
程嘉溯有了下一代,很有可能對杏林繼承人爭奪戰當中的力量對比產生影響,現在外界十分關心這個孩子是男是女。
娛樂記者也不會放過這條新聞,他們更願意發掘的,則是程嘉溯對我的看法,還有我們什麼時候結婚之類的——他們還不知道我和程嘉溯已經是合法的夫妻了。
好在醫院安保很嚴,迄今為止,最近的一次是一名記者混到了住院部,但在查到我的病房號之前,就被發現並驅逐了出去。
現在要回家,就得想辦法避開外面成群結隊的記者。
安然絞盡腦汁,終於安排人引開了記者的注意力,我們一家子才得以安全回到程家大宅。
從羊水破開始,程呦呦就再沒有見過我,這時候她精神抖擻地跑過來跟我打招呼,好奇地看看我平坦下去的肚子,又跳起來要看程嘉溯懷裏的寶寶:“讓我看看妹妹!”
天氣很好,陽光清澈明亮,程嘉溯唯恐陽光傷到他千金嬌嫩的皮膚,直到進屋才肯打開襁褓給程呦呦看。
小魔女得意洋洋:“沒有我好看!”
程嘉溯對此嗤之以鼻:“胡說!她長大會比你好看的。”
程呦呦覺得她爸爸審美有問題,不過當然還是大度地原諒他,伸出手指碰碰寶寶的手心。
小魔女自己的手就不大,有着圓嘟嘟的肉窩窩,但寶寶的手跟她比起來更小,只有她手掌一半大小。
她的指尖才一觸到寶寶的手心,寶寶忽然一蜷手,條件反射地握住了她的手指。
“呀!”程呦呦小聲尖叫,“她抓我的手!”
小魔女興奮地喊,“爸爸爸爸,妹妹抓我的手!”
程嘉溯有樣學樣,把手指塞到寶寶另外一隻手心裏,這才很有父親威嚴地說,“小孩子都是這樣的,給她根手指她就會抓住。”
“哦。”程呦呦有點失望,原來妹妹不是因為格外喜歡她啊。不過很快她就把這點失落拋到腦後,一心一意地觀察起這個小東西來。
程嘉溯讓人準備好紙和可食用顏料,興緻勃勃地抓着女兒的腳往紙上印,儼然把她當了人形印章。程呦呦看得眼熱不已,但她抱不動寶寶,只好在旁邊打下手,不時挪動紙張。
我哭笑不得:“閨女好玩嗎?”
寶寶很乖,但哭起來聲音洪亮,手腳有力,哪怕還不足十天,也是精力十足。被爸爸和姐姐這麼玩,她都沒哭,只是睜着晶瑩的眼珠四下里亂看。
程嘉溯忽然又有了主意,重新取了一張紙,支使着程呦呦調好顏色,拉着寶寶的手,印下一個小小的、滿是皺痕的手印。
蠢爸爸看閨女是怎麼看怎麼可愛,他不顧閨女還滿手顏料,在她手上親了好幾下,直到寶寶不滿地皺眉才放開,端詳着那張紙發笑。
程呦呦不等人招呼,自覺地沾了一手顏料,虎視眈眈地看程嘉溯:“爸爸,我也要!”
看那樣子,她爸爸若是敢不同意,她就要把顏料印到他衣服上去!
程嘉溯格外大度地讓程呦呦把手印印到了寶寶的旁邊,然後招呼我,“潼潼,該你了。”
我之後,是他自己。
四個手印從小到大排列,可以明顯地看出,是嬰兒、幼童、女人和男人。
一家四口。
劉阿姨帶着新請的保姆來見我,我和保姆說話的工夫,程嘉溯就把手印拍了照片放到他微博,又讓人把這張紙好好裱起來,他要收藏。
如今正有無數人盯着他的婚姻和後嗣問題,這張照片像以往任何一次他自己爆料一樣,又一次引起了軒然大波。
好在如今他的“老婆粉”們多半習慣了他時不時秀恩愛的行為,沒有受到太大刺激,因為兩個孩子手印特別小,看起來格外可愛,居然有好多人喊萌。
雖然,也有人奇怪,為什麼圖上會出現第四個人?
不過程嘉溯拒絕回答這個問題,只有少數知道內情的人知道那是程呦呦的手印,對這些人而言,這張照片帶來的震動更大。
因為程嘉溯顯然已經承認程呦呦是他的女兒,而且我也願意接受她。
在寶寶滿月之前,我都在休養,不再插手公司事務。程嘉溯人逢喜事精神爽,藉著女兒出生的契機,又吞下了一大口股份,占股直逼程頤和。
董事長與鄭夫人對待寶寶的態度則非常微妙,鄭夫人每每忍不住慈愛之心,要抱寶寶,卻又嫌棄她是個女孩兒,不免露出掙扎的神色。就像是明知道這個孩子不值得她疼愛,卻還是忍不住要疼愛她。
董事長卻正好相反,他在見到寶寶的時候都表現得相當慈愛,看哪怕連續好幾天見不到她,都不會問起她。
用程嘉溯的話說,董事長這是把我們女兒當成小貓小狗一類的寵物,見着了就逗一逗,見不到的時候根本不會上心。
我深以為然,偶爾會讓鄭夫人帶帶孩子,但絕不會把寶寶單獨留給董事長。寶寶在他身邊超過五分鐘,我就會借故自己帶走孩子,或是讓保姆去查看她的情況。
程頤和人老成精,我這點小心思瞞不過他,在他看來,這不過是程嘉溯又一次忤逆他的證據而已。
至於程嘉洄,他竭力展現存在感,但很不幸,鄭夫人這一系有志一同地忽略他,就連程呦呦都不在乎他這個親生父親,想要遠離他。
而程頤和,也不免因為一些事情而對他心生不滿,對這個兒子略感失望。
程嘉洄上躥下跳地想回到杏林去,有時出門到處串聯,有時則因為失望而接連好幾日待在家裏,用陰測測的目光看我和寶寶。
都說女子本弱,為母則強,我當母親之前,對上程嘉洄,就沒有示弱過,如今做了母親,更是護雛,時常盤算着怎麼徹底把他從我的家裏趕出去。
是的,我已經視程家大宅為我自己的家,家庭成員絕不包括程嘉洄這種不受歡迎的人,甚至連程頤和,我都不大願意接受。
我沒有像傳統生孩子的人那樣坐月子,按照月嫂和保姆的方法,進行產後復健。寶寶滿月的時候,我的身材、體力都恢復到了相當的程度。
滿月宴上,程嘉溯攜我出席,我還抱怨自己比懷孕前腰粗了一寸,別處也胖了,不得不重新定製禮服。
程嘉溯卻在我耳邊笑着說:“現在這樣就很好,你以前太瘦了。”
這天晚上他就用實際行動證明這並非是用來寬慰我的戲言。憋了幾個月,彼此都十分渴望自己的身體,而生產之後我的確變得更為敏感,他也更喜歡我現在的身體。
以至於我不得不推開他,急促喘息:“不要搶、搶寶寶的口糧!”
饒是如此,第二天寶寶還是為不夠吃而大哭一通,我一邊用眼刀橫程嘉溯,一邊和保姆一起給寶寶調奶粉加餐。
程嘉溯在一旁笑得一臉無辜,把手指伸給寶寶讓她握住,輕快地說:“哎呀,寶寶為什麼會沒有飯吃呢?”
我氣得想打人!
滿月宴一過,不但我自己的地位更加穩固,就是程嘉溯,也藉著寶寶的滿月宴對很多人展示了他如今的實力。
在生意場上,秀肌肉不一定會引來忌憚和敵意,更可能地是引來許多合作的機會。
沒有人會希望自己的合作對象是弱者,更沒有人願意與強者為敵。
他從小就知道,自己會是程家的繼承人,從未懷疑過。直到十五歲那年,程頤和把程嘉洄帶回大宅,他才知道,原來繼承權也是需要去爭搶的。
養尊處優的孩子,搶不過野地里長大的狐狸,一開始他碰得頭破血流。
但他資質上佳,碰壁碰得多了,就學會了自保和反擊,學會了與人虛與委蛇,學會了做生意。
好在,他並沒有在這個過程中丟掉他天性中溫暖柔和的那部分,儘管那部分被他藏得很深,在我之前,所有人都以為那樣的感情是不可能存在於一位老練的商人身上的。
我何其有幸,得以見證和佔有他的溫柔。
面對女兒,他更是忘記了自己冷麵總裁的形象,幸虧現在寶寶還小,若是再大幾歲,只怕他就要把這個孩子寵到天上去了。
到時候,哪怕寶寶要騎在他頭上,他大約也是願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