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季瑤脫下制服,換上棉質薄衫和風衣,想了下,她給慕清川發了個短訊,她打開房門突然頓住了腳步,回頭望着床頭,又折了回去,拿出一樣東西后才出了家門。
秋風蕭瑟,冷風吹到她的臉上讓季瑤閉住眼睛,帶疾風緩了緩,她這才睜開眼繼續往前走,她沒選在餐館或者酒吧,只是將慕清川約到一個公共花園,她坐在長椅上,抱着雙臂等着他,她從兜里掏出手機看看時間,離兩人約見的時間還差五分鐘。
果然,不到五分鐘,遠處駛來一輛黑色轎車,身姿挺拔的清俊男人從車內走出,即使夜色瀰漫,淡淡的燈光下,男人白皙的肌膚依舊十分清晰,他眼神一掃便看到了坐在長椅上的季瑤,他露出淡笑,身着白衣黑褲的慕清川大步朝她走來。
在他剛下車的時候,季瑤就看到他了,慕清川和從前一樣,依舊容貌清雋,笑容和煦,溫柔無害的氣質可以瞬間俘獲大多數人的心,他臉上掛着那樣溫和的笑容走近她,就像從前,兩人還在交往的時候,她總是呆在一個地方等着他,也許能等到他準時到來,也許……只能等到一條道歉的短訊。
無論從前或是現在,慕清川都是這樣,臉上帶着溫和笑容,從容的走到她身邊和她說話。
變了的人,似乎只有她。
「等很久了嗎?」天氣轉涼,又是黑天,顯然她已經呆在這裏有一段時間了,否則不會這樣微縮着身子。
季瑤站起身,略微抬頭看着他,雙眸清亮,只是裏面不再有從前面對他時的柔情,「你找我來想說什麼?」
慕清川淡淡一笑,坐到長椅上疊起雙腿,他拍拍旁邊的位置,朝季瑤道:「坐下,總不能一直站着說話吧。」
「我還有事,沒那麼多時間和你啰嗦。」季瑤的口氣很冷硬。
慕清川失笑,「瑤瑤,你和慕敬霆聯手搞砸了我的新品發佈會,我還沒有着急和你說那些,你急什麼呢,」他看着季瑤,輕描淡寫的說:「還是說,你怕了?」
這樣的激將法對季瑤已經沒多少用了,她猶豫片刻,輕聲說:「我那天的確是故意的,但是你自己拿走了u盤,還有,別忘了你當時說的話:你不後悔,從來都沒有後悔過,以後也不會後悔。那麼就算新品發佈會毀了,無論是什麼原因,你也沒什麼資格去責怪誰吧。」
慕清川靜了一瞬,他沉默的望着季瑤,路燈下,穿着黑色風衣的季瑤顯得身子小小的,她把頭髮紮起,素麵朝天,清麗柔美的面容白皙如玉,她這幅裝束很像大學時候的她,只是那時的她不會有這樣的表情,冷靜自製,目光帶着審視,冷冷的望着他,在那雙明眸里,他沒發現熟悉的情緒,「你說的沒錯,」他斂了笑容,聲音低低的,「輸了就是輸了,我不會像那些失敗者那樣,說什麼我儘力了,人們只會看結果,不會在意過程,這道理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但是瑤瑤,我不會永遠都輸,慕敬霆也不見得一直會贏,就像現在,他已經什麼都沒有了。」
「你也什麼都沒有。」季瑤冷冷的看着他說出這句話。
慕敬霆笑出聲,只當季瑤是故意和他頂嘴,然而在很久之後,他才真正明白季瑤所說的這句話的含義,只是那時,他明白的太晚了。
看到他笑,季瑤心中劃過一絲失望,她以為他沒變,其實不是的,從一開始,懂她的人,就不是慕清川。
她都風衣兜里拿出一樣東西遞到他面前,慕清川定睛一看,雙眸的笑意瞬間消散,連周身都散發著陣陣冷意。
季瑤手裏拿着的是一根銀鏈子,在銀鏈的下端,掛着一枚精緻的銀色女戒。
那是兩人戀愛100天時,慕清川送給季瑤的戒指,也是他,戴着和她一對的男戒,用來汪詩情訂婚。
而現在,季瑤將這枚戒指遞到慕清川面前,她低垂雙眸,聲音清淡,沒有憤怒,亦沒有悲傷,聽不出一絲情緒,「這東西我不想要了,還給你。」
慕清川抬頭,望着季瑤沉靜淡漠的面目,和雙目一片平靜的眼神——她沒開玩笑。
她不是為了慪氣,更不是想藉此打擊他,她的想法和她說的一樣,她不想要這個戒指了,她想還給他,就是這樣而已,這就是季瑤,從來都是這樣直率的表達自己的想法,不會隱藏,就像第一次兩人見面,那樣直接說想見他,眼裏的激動與興奮就那樣自然的流露出來,清澈迷人。
可也是這雙清澈的眼睛,這雙正看着他的眼睛,這樣冷漠。
慕清川心中一凜,他背靠長椅,雙手抱臂,沒有接過季瑤手上的戒指,「有必要嗎,你不想看到扔掉就好了。」
季瑤一噎,將戒指又伸前一些,「我沒有那種習慣,我只是想物歸原主,」說到這她諷刺的說了句:「而且,我覺得有更適合這個戒指的人在吧。」她暗示慕清川用着男戒訂婚,那麼按理說,這一對戒指的另一半,根本不屬於她。
「你真這麼想?」慕清川平靜發問:「你已經不想要這個戒指了?」
季瑤毫不猶豫的答:「對。」
慕清川用着帶男戒的那隻手拿過季瑤手上的鏈子,他站起身把銀鏈和戒指放到手心裏顛了顛,「呵,既然你這麼不想要,那乾脆扔了好了,也省的看着心煩。」說罷,他大手一揮,倏然將手裏的戒指扔到花園一旁的枯草中。
「你做什麼!」季瑤睜大眼睛瞪着他,語氣憤怒的不行。
慕清川嘴角微勾,看到她在意的樣子感覺心情舒緩了許多,他不在意的說:「你急什麼,不過是個無關緊要的物件而已,你已經還給我了,那麼我把東西怎麼樣都是我的事兒吧。」
「不過是個物件而已……」她怔怔的望着慕清川,簡直無法相信這樣無情的話是從他嘴裏說出來的。
的確,前陣子她知道當初救了她的人是慕敬霆不是慕清川,可她和慕清川交往,他那時對在醫院不安的她輕聲安慰,交往後他對她的溫柔,和那時他送她戒指時的誓言都是真切發生過的,季瑤以為,即使他最後背叛了自己,可那也不代表從前的一切都是虛假的。
可現在……這個想法親手被慕清川打破,就像是她給自己編造了一個完美夢幻的謊言,卻被慕清川冰冷的語言刺刀狠狠地戳破!
季瑤眼底漸漸濕潤,她退了一步,喃喃的說:「不過是個物件,無關緊要的物件……」我曾經那樣珍惜那枚你送給我的戒指,我那樣相信你對我的承諾,我那樣深刻的愛過你……
所有的一切,都淪為你一句無關緊要!
從始至終,只有她一個人在這段感情中付出、沉淪、難過,只有她自己嗎!
她猛然抬起頭,雙眸盈滿淚水,眼淚倏倏地落下,她的聲音漸漸哽咽:「原來……那個戒指對你來說,從來都不重要。」
「那個戒指,」她抽泣一下,「代表了從前,可原來……我們的從前,在你眼裏什麼都不是。」
回憶只是回憶,回憶改變不了現在,就像陸竹曾經和她說,每個人都不會變成記憶中的模樣,而眼前的慕清川,也不再是當初對她溫柔安慰的少年,他不是他了。
「瑤瑤……」慕清川沒想到季瑤會哭,她從沒在他面前哭過,她這樣雙眸盈淚的哭泣,頓時軟化了他心底的一角,他突然不忍心再這樣做了。
秋風一吹,凍得季瑤臉上的淚都發寒,季瑤蹲下身,大口喘氣穩定心神。
慕清川也蹲下,他伸出手,輕聲道:「瑤瑤你別哭,你看,我並沒有真的扔。」
季瑤一怔,愣愣的抬頭后,看到慕清川的手裏放着那枚女戒,原來,他剛剛扔的只是鏈子,是故意刺激季瑤說那些話的。
可季瑤看到他手裏的戒指,並沒有得到慰藉,她心底漸漸浮起慍怒,她啞着嗓子說:「很好玩嗎?」
「抱歉,瑤瑤……」
啪的一下,季瑤伸出手打落他手裏的戒指,她豁的站起身,大聲問:「我問你很好玩嗎!」
戒指在一米外滾落轉身,好久才停下,慕清川停頓幾秒站起身,「我沒想到你會哭……」
「你沒想到?」季瑤打斷他,「你沒想到的事情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