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這世上總有人無緣無故的恨上另外一個人，並不是對她做了什麼罪無可赦的事，僅僅是因為活得比她好，因此，變成為了她的仇人。

多麼荒謬的理由。

真是可笑。

這是季瑤現在唯一的想法，很可笑，也很可悲。

自她見到徐颯那時，她就猜到自畢業之後徐颯結婚後必然發生了很多事情，因為這些事請，才會將原本風光無限的徐颯變成這副行屍走肉的模樣。

失去了作為一個女人的自愛，也失去了平常人的本心，可到底是什麼將她變成這副自怨自艾又怨天尤人的模樣，季瑤並不想知道。

如同大學時徐颯所想，她和季瑤會成為兩個世界的人，其實從一開始，她和徐颯就不是一個世界裏的人，他們只是在人生的路上正好碰到，認識，然後再成為陌路這樣的關係罷了。

僅僅是這樣，可有時候認識便是羈絆，看到曾經的同學陷入泥沼，她不會上去踩一腳，也不想成為那種冷眼旁觀的冷漠路人，她認識她，所以她想上前，伸手拉她一把，可最後，人都是要靠自己的，能不能出來，都看徐颯她的想法。

所以季瑤重新坐下，打開礦泉水喝了一口，「你知道嗎，如果你剛剛那番話是說給大學時候的我聽，我會直接把這瓶水撒到你頭上。」

徐颯身子一僵，心虛的看了季瑤一眼。

季瑤將水瓶放到一邊，徐颯輕輕的呼口氣，放心了。

「我現在沒做，不代表我不生氣，誰都會生氣的吧，大老遠的來幫一個不親近的人，非但沒得到感激，反而被稀里糊塗的罵了一頓，但放心，我不會用水撒你的。」

「就像你說的，我變了，那是因為有人拉了我一把，沒有他，我可能還是原來的樣子。我幸運些，遇到了能夠改變我的人，你也遇到了能改變你的人，只是方向不同，但最後的終點，是由我們自己決定的，不是由改變的人決定。」

徐颯冷笑一聲，「你扮什麼知心姐姐，別那麼虛偽了。」

「如果我是那種虛偽的人，今天你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我就不會過來了。」

徐颯沉下臉，陷入沉默。

季瑤疊起雙腿，沉默一瞬，想了想才開口，「你記得你來永興市給我打的電話嗎？」

徐颯自然記得，那時她跟着男朋友到永興市，本以為真的嫁入豪門，結果才知道所謂的富豪男朋友是假的，但那時她已經懷孕，也領了結婚證，只能和他結婚，當時她看到季瑤的男友和其他人訂婚，心底不知怎麼就覺得開心，原來有人比她慘的多，特意找了季瑤的電話炫耀一番，好像是通過這樣，她才會覺得自己的日子過得比其他人好，起碼……她沒有落得季瑤一個境地，可現在呢，她真是自作自受，聽到季瑤提起這個，徐颯狠狠地瞪了季瑤一眼：「你想諷刺我嗎？」

季瑤翻了個白眼，徐颯現在是完全將人往壞處想，「我是想說，我之前也沒好到哪裏去，」她頓了頓，自言自語道：「現在也沒好到哪兒去。」

她呼口氣，對徐颯說：「我剛到永興的時候挺慘的，和男友分手，住的地方也沒有，不久后又收到男友和其他人訂婚的消息，最後還因為一些事工作都沒了，家裏也不理解我，求助無門，我也不是一開始就像現在這樣，你以為我現在很光鮮，那是因為你沒看見我從前的落魄，只有經歷了那些，重新站起來時才會蛻化的更耀眼。」

這些事，季瑤也不願意和人道出，只是她看到現在的徐颯，心中戚戚，縱然不喜她剛剛對自己的評價，可看到她現在的樣子，心中不禁多了几絲憐憫。

「……你為什麼和我說這些？」徐颯輕聲問。

「就像我剛剛說的，我們都遇到了改成我們的人，但最後改變的結果，是由我們自己選擇的，你也許就此屈服，永遠成為現在這幅樣子，你也可能重新站起來，變成比從前更加耀眼的存在。」

「而我說這些，並不是對你有什麼好感，相反我真的挺討厭你的，你大學的時候就經常欺壓同學，還故意搶別人喜歡的東西，所以你千萬不要以為我是對你這個人才說這些話，才幫你，我只是希望，如果有一天我也陷入你這樣的境地，會有一個人告訴我，事情沒有那麼糟糕，在能改變的時候，堅強起來，為了自己也好，為了孩子也好，不要那麼快的放棄，只是這樣。」

良久，徐颯沉默不語，季瑤看到她偷偷地擦眼淚。

她別過臉，假裝沒有看到。

「你知道我為什麼變成這個樣子嗎？」徐颯低着頭，聲音略帶哽咽，「我一直忍，忍到現在不是為了別的，只是因為我愛我丈夫。」

「我最慘的，不是被人拋棄，也不是骨肉分離，而是我愛錯了人。」

「今天我謝謝你，季瑤，我給你唯一的忠告，就是不要愛錯人，一旦愛了，就收不回來了。」

臨近中午，探望病人的親人都來了，病房喧鬧，顯得季瑤這一處冷寂沉鬱，良久季瑤才淡聲回她：「我知道。」

「……可是如果我們能選擇愛人的話，就不會經歷這麼多的快樂和苦楚了，最奇妙也最殘忍的，不就是我們無法選擇嗎。」

「呵……」徐颯忽然笑出聲，她抬起頭看着季瑤，「我真討厭你。」

「我也是。」季瑤答着，也笑了出來。

不一會兒，慕敬霆過來，他身後還跟着個清瘦的男人，長得很文氣，書生一樣的氣質，只是眉宇間的不耐，顯示出他此刻焦躁的心情。

「你怎麼弄成這樣，」他不悅的走到徐颯身邊，掀開被子，注意到她高高鼓起的腳踝時，眼底多了几絲着急和心疼，只是語氣依舊不善，「也不注意點，看弄成這樣！」

「對不起……」徐颯輕聲回，看到男人眼底的心疼時，嘴角彎了彎。

「說對不起有什麼用！」男人憤怒的喊。

慕敬霆輕咳一聲，男人這才反應過來，沒在意徐颯尷尬的表情，他轉過身朝慕敬霆和季瑤說：「我是徐颯的丈夫，是你們送小颯到醫院的吧，謝謝你們了。」

慕敬霆沒回他，季瑤禮貌性的笑着回：「沒事，我是徐颯以前的同學，互相幫着點是應該的。」

「對了，醫藥費是你們幫着付的吧，多少錢我還給你們吧。」

「不用了，沒多少。」季瑤笑着婉拒。

男人理所當然的一笑，「那就謝謝你們了，對了，留個電話吧，以後有時間出來聚聚。」說著他拿出手機朝季瑤要號碼。

季瑤心底是不想給的，一時之間不知如何拒絕，還好此時慕敬霆開口：「有時間的吧，我和季瑤還有些事，就不打擾你們了。」說著拉着季瑤的手離開病房，季瑤視野里最後的畫面，便是徐颯丈夫臉上明顯的失望，和徐颯望着自己丈夫的眼神。

季瑤說不出徐颯眼裏的情緒，但她只看了一眼就不願再看。

走出醫院，慕敬霆並沒有鬆開拉住季瑤的手，而季瑤因為陷入情緒，也並未注意到，她嘆了一聲，低喃道：「女人愛上錯的人，真的是太可悲了。」

「你說什麼？」慕敬霆沒聽清季瑤說什麼。

「沒什麼，只是覺得愛情真的挺累人的。」她的手掙了下，慕敬霆沒用力就被她掙脫開了，季瑤甩了甩手，大步朝前，想早點離開醫院，逃脫剛剛徐颯的影響，「反正我近期是不想談戀愛了，我發覺單身真好。」

「單身萬歲！」她雙手叉腰，朝身後的慕敬霆燦爛一笑，「慕敬霆，你說是不是？」

陽光下的笑着的季瑤明艷無雙，眸中流光溢彩，彎彎的唇劃出美好的弧度，那樣青春靚麗，充滿生機。

好想……好想把她抱在懷裏好好揉揉。

這個想法佔據了慕敬霆的腦子，這一刻，他再無法忽略自己的心跳，更無法逃避那時刻充斥在他腦中的慾望。

他愛上季瑤了。

媽的！

可剛剛季瑤和他說什麼，她不想談戀愛了？單身萬歲？！

幾秒后，慕敬霆大步朝前，攬住季瑤的腰，對着有些怔愣的她淡淡一笑，「我不同意。」

季瑤只愣了幾秒，然後啪的一下打掉慕敬霆的手，「同居守則最後一條你忘了，禁止不必要的身體接觸。」

啊，又被啄了呢，不疼，反而有點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