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之後,爸爸就杳無音訊,被驅逐出她的世界。
這麼多年後,再聽到爸爸的消息,她驚喜又有些膽怯。
「我能見他嗎?」
從來,都不是不想念。
只是不能想念,所以只好壓抑。
舅舅寵她,哥哥姊姊都寵她,她跟爸爸約定好了,不能總是哭,讓天上的媽媽傷心,於是逼自己融入新環境,在黃家安分的過日子。小小年紀,也知道該回報疼愛,不再去問為什麼不能見到爸爸。
注視她的黑眸毫無情緒。
「不能。」他冷冷宣判。
無可奈何,黑跟其它人給她的答案都相同。
「他做了什麼事?」她再問,憂心多年不見的至親。
「他走老路子,繼續當海盜頭子,以探險公司為名當幌子,掠奪各國海域的沉船,再佔為己有,只是這次撈到寶了。」冷淡的聲音,把前因後果說明白。
「他研究紀錄,追查到一艘幾百年前,因為風暴而沉沒在印度尼西亞海域的大船,船上是運往阿拉伯的瓷器。」
「是元青花?」她問,水眸緩亮。
「你知道這件事?」他不答反問。
「不知道。」她承認。「但果,如果是一般的瓷器,他先前就曾經撈過幾艘。除非是元青花,這幾年來太炙手可熱,因此招來危險,才會啟動保險機制。」
二00五年英國倫敦拍賣一件「鬼谷子下山」的元青花大罐,成交價是一千四百萬英鎊,摺合台幣約十一億,轟動世界各大藏家,之後幾年來元青花就是藏家們夢寐以求的寶物。
元朝國祚時間只有九十一年,加上明朝前期的大量毀棄元朝器物,所以現存於世的元青花很少,尤其是完整的品項更難得,物以稀為貴,自然引起眾人覬覦。
爸爸撈到的,肯定是希罕的元青花,因為相關利益太驚人,所以才有人想從她這個女兒下手,連壽全叔叔都變節。
粉潤的唇微微揚起,水眸因回憶而朦朧如夢。
研究古船的航道跟資料,一直是爸爸的專精之處,應用資料打撈來的各式珍貴文物,總是先挑最精緻的,讓她當玩具把玩,其它的才販售給各大拍賣會。
博物館裏當作珍寶,中國五大窯的瓷器,不論是青瓷汝窯、藍中帶紅的鈞窯、潔白的定窯、表面有滿裂紋的哥窯,以及南北官窯等等大盤、大蓋等等,她小時候都不知道玩壞過多少個,養出她絕佳美感,跟專家也難以媲美的獨到眼光。
這些年來,她持續注意國際拍賣會,也是想藉機追尋爸爸的行跡。
小時候,她就會坐在爸爸懷裏,聽着發黃破碎書籍上的故事,一次次的航行,就是一次次冒險,讓她聽得入迷,夢裏也都是海盜跟公主。
在外人看來,爸爸是海盜。
但是,在她看來,爸爸是個真正的冒險家。
「按照國際海撈法規定,公海的沉船發現物,要是一年無人認領,就屬於發現者所有。」她輕聲說道,這條法規記得非常清楚。
他雙眼眸光一閃,薄唇半揚。
「令尊的探險公司就是在一年前打撈到沉船后隱瞞消息,偷偷把沉船拖到公梅上,現在時間到了,那艘船上的元青花都屬於他所有。」他靠過身來,輕聲宣佈。
「所以,各方預備強奪你的人馬,多到數都數不清楚。」真可謂盛況空前,他是倒了八輩子的霉,才會碰上這棘手狀況。
「你說了,風頭會過去的。」就跟每場風暴一樣,不論再激烈,最後總會風平浪靜。
「那就要看看,必須事隔多久,那些利慾薰心的人才會罷手。」他輕聲細語,眸光危險。「到時候,你大可回家去,送走你這鑲金嵌玉的燙手山芋后,我保證這輩子不會再出現。」
她終於醒悟過來,慧黠心思轉得極快。
「保險機制是相互質押。」意思是,他能成為她的保險負責人,那麼黃家就會有他在乎的人作為人質,確保她能夠安全。
「你的質押者是誰?」那個人對他來說,一定非常重要。
黑眸驀地陰沉下來,他不言不語的起身,抓起帳單往櫃枱走去。
書慶坐在卡座里,有種總算扳回一城,不再處於劣勢的強烈釋然感。
她問對問題了。
黑不是悍然無匹的。
他也有弱點。
一個受制於黃家的弱點。
【第四章】
車子開上州際高速公路,又奔馳了一整天。
途由下了交流道,在大賣場逗留,他採買許多用品,包括食物與水,她終於也能買幾件合適衣裳,換下那件滿是臟污的無袖連身棉衫。
款式都挑能遮蔽肌膚的,美國是產棉大國,所以質料倒沒什麼問題。壓擠在椅座里的蕾絲內衣不能再穿,她挑選幾件素麵內衣,割捨對蕾絲的愛戀,反正大賣場販售的內衣,綴的蕾絲都是聚酯纖維製成,穿來不舒適,只會磨傷太嬌嫩的豐盈,所以拋棄這頂選擇也不需掙扎。
知道她想逃也逃不掉,他倒是大方的給予她私隱,讓她能關上穿衣間的門,不再堅持不能關門。
不過,八成是因為她在貨櫃餐廳里,問的最後一個間題,所以他始終臉色陰沉,就算說話時,也都用單字。
夜裏他們又住宿在一間旅館裏,規模陳設都跟昨晚那間相似,不過有熱水。
他沒再理會她,逕自洗澡打理,穿了件新內褲就上床,雖然較為寬鬆,布料下的存在仍舊很可觀。
輪到她用浴室時,她把自己清洗乾淨后,又在蓮蓬頭噴洒的熱水下站了好一會兒,直到雪嫩肌膚被熱水淋得粉粉嬌紅時,才關上水龍頭。
擦乾身體與發上的水,穿妥兩件式棉質衣衫,繫上腰間的粉色細絲綢蝴蝶結,她踏出浴室,緩慢走到床邊。
「我不會再試圖聯絡大哥。」她靜靜說道。
黑冷冷瞟來一眼。
「但是,也請你尊重我。」昨晚的羞辱歷歷在目,從未有人這麼對待過她。
他沒有回答,仍舊冷眼睨看。
書慶繼續說道:「還有,這張床我該有一半的空間,請你讓讓。」
這是她的權利。
「你要拿粉筆在中間畫條線嗎?」他出口就是嘲諷。
「我不能要求你自重嗎?」她反問。
他冷笑。
「你昨晚就體驗過,知道我重不重。」
「你明明知道我的意思!」她忍不住跺腳,氣他故意離題,又去提昨晚的事情。
「我就算知道,也不需要遵守。」他聳肩,欣賞嬌娃俏臉凝怒。「辛苦工作總該有點福利,我賺的是賣命錢,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陽都不知道,況且我只是摸一摸、抱一抱,又不會少你一塊肉。」
寡廉鮮恥的人,論調不論再歪都能說得有理!
「你、你不是說要公事公辦嗎?」她氣怒交加,卻不知生氣的模樣更嬌美動人。
「公事公辦也不妨礙小小取樂。」他慵懶回應,戲耍她到出了興緻,黑眸掃過小巧紅唇,眼光比赤裸身軀更讓人不安。「你不也挺享受昨天那個吻?」嘖嘖,滋味甜濃,讓人回味不已。
「我才沒有!」她羞憤不已,重重跺腳。「那是你逼我的,我根本……根本……根本不喜歡!」
「少來,你的舌頭纏得我好緊。」僅僅是回想,他的壯碩就又綳硬。
「你……你不許再碰我!」她憤聲警告,嬌唇顫顫。
「不然呢?」懶洋洋的嗓音,沒半點正經。
從未遇過這種無賴,她一時語塞,努力思索着該如何反擊,一會兒之後才想起他並非全無弱點。
「你的質押者在我大哥手上!」她警告。
黑眸精光大盛,亮得讓她心裏發毛,全身都起了雞皮疙瘩,知道踩着最不該觸碰的點,極可能被炸得粉身碎骨。
「你威脅我?」他緩慢摸着下巴,感受已經兩天沒有剃的短刺青碴,想着磨擦在她細膩肌膚上,會引得她有什麼反應。
不知他的邪惡妄想,她被看得全身緊繃,連腳趾都蜷縮起來,權憑着一點傲氣才沒有退縮。
「對」
「喔。」他竟不惱怒,神色也不見陰沉,反倒興緻更濃,翻身側卧,下身的兇器也高昂起來。「果然是海盜的女兒,很懂得運用籌碼談判。」
柔弱無骨的小手交疊,指關節因為緊張而泛白,顯得指尖更鮮潤嫩紅,一身精雕細琢,無處不美,堪稱是上蒼的傑作。
她緊咬貝齒,感覺好不容易到手的優勢正一點一滴的流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