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偷偷的,書慶覷了一眼,瞧見他已經閉上雙眼。

她不敢再動,畢竟先前的懲戒手段太有效,那樣的吻太驚心動魄,潤潤雙唇還敏感刺痛,再驚動他情況肯定會更槽。

長夜漫漫,她提心弔膽,無法入眠,警戒着身旁的男人。

是什麼樣的危險,啟動了保險機制?

她局促的縮在原處,在夜裏瑟縮顫抖,反覆思索着,耳中聽着他徐緩規律的呼吸,手腳冷到漸漸麻木。

那份威脅,會比這男人更危險嗎?

一夜難眠。

大清早她就被粗魯的叫醒,赤裸壯男下床去洗漱,連門也不關,逕自快速解決完畢,神清氣爽的走出浴室,對床上委屈得眼圈泛紅的嬌娃撂下一句:「十分鐘后出發。」

她踉蹌的卷着被子下床,走進浴室里,想要關門卻又聽到他有意見。

「把門開着。」

「但是……」

「十分鐘。」他頭也不抬的說,從容俐落穿起衣裳,再仔細檢查手機跟槍枝彈藥。

別無選擇,她擁着被子遮遮掩掩,強忍羞恥像是中世紀穿着大禮服的貴族,艱難的半懸在馬桶座上解決生理需求,再用最快的速度盥洗,至少把臉洗乾淨,裸在臟污棉衫外的肌膚,也盡量擦乾淨。

當她彎下纖腰,用旅館提供的毛巾,小心擦拭腳底灰塵,清潔珠玉般嫩紅腳趾時,沙啞的男性嗓音再度響起。

「時間到。」

「我連頭髮都還沒梳。」她抗議,神情凄婉。

「你要自己走出來,還是我進去,把你扛到車上去?」他濃眉半挑的問,還是那麼缺乏同情心。

「至少讓我穿好內衣。」

「抱歉,時間到。」他眼中的精光讓人害怕。

她咬了咬唇瓣,只能走到圓桌旁,拿起藏在大毛巾里的蕾絲內衣,氣惱的握在手中,在他的監視下穿妥鞋子,像是被押解的囚犯,開門走下樓,往停車場的藍色飛雅特走去,無可奈何的坐進副駕駛座。

她的牢頭坐到駕駛座上,流暢的解開手煞車,把車子開出停車場,又朝漫無止境的公路前進。

穿上落在車上的連帽外套,遮掩棉衫的臟污,也聊勝於無的遮掩,因為沒有穿內衣,所以車子行進時,胸前豐盈的軟盪。

車子往前開了大約一個多小時,各種路標出現在前方,然後迅速的被拋在後方。

沙漠遍佈的荒野,好不容易出現一間用貨櫃改造的餐廳。

他把方向盤一轉,藍色飛雅特停在一輛哈雷重型機車,跟一輛載運汽油的大型油罐車之間。

「下車。」他簡潔下令。

穿着連帽外套的小可憐,把外套接疊在胸前,無奈的下車走在精實高壯的男人身後,一起進了貨櫃餐廳,剛打開門,食物的氣味立刻撲面而來。

滿身刺青的光頭廚師在座台後料理食物,一邊呼喝大叫,嚷着薯條已經賣完,室內座位有六成滿,不過還有靠窗的卡座可以選,她縮進卡座里,慶幸他是坐對面。

這種地方她只曾在電影或影集裏看過,從來不曾親身經歷,人們鮮活旺盛的精力,讓她詫異又恍惚,長途駕駛的勞工們各自大吃大嚼,聊着當天新聞與八卦,一邊猛灌濃苦熱咖啡,填着早起后空虛的胃,食物分量都大得讓人訝異。

豐滿的女服務生過了一會兒,才有空閑過來點餐,一手拿着鉛筆,一手拿着點菜單,忙得連表情都沒有,聽着黑用流利英文點菜,在他語句最末加上謝謝時,女服務生嘴角稍微扭了扭,神情不再那麼麻木。

再過不久,兩份食物跟飲料上桌,女服務生在黑的盤子裏,多給了個甜甜圈,面無表情的說:「本店招待。」說完,就扭身走開。

他露出笑容,因為分量滿滿的美食而心情大好,連刀叉都不用,雙手拿起盤子上,上下兩層的黑麥麵包,中間夾着一層層堆疊,熏蒸過的牛肉片加腌西紅柿跟酸賁瓜,張大嘴咬下咀嚼,一臉銷魂滿足。

書慶卻看着那個即便被他大手捏起,都還有約十五公分厚的三明治發愣,不知道該從何下口。

店裏人人都這麼吃,滿手醬汁也吃得酣暢淋漓,只有她遲疑的拿起刀叉,把三明治支解成一小份一小份,吃着滿是黑胡椒的牛肉片。

牛肉片的味道鮮美,但黑胡椒太嗆辣,她只能吃幾口,就要喝一口冰涼的可樂,冰鎮味蕾上的辣勁。

勞工們最寶貴的是時間,匆匆吃完豐盛早餐,就快快起身結帳離開,停車場的車子來來去去,店裏客人也換了幾批。

黑老早把三明治、炒蛋、甜甜圈、咖啡都吞吃下肚。

而她吃得慢,錯誤吃法讓食物都冷了,食物變得油膩難以下咽,越吃越是覺得這頓早餐簡直是析磨。

「你不吃了嗎?」看見她用刀尖翻着肉片,他難得親切的問。

她點了點頭。

「不能浪費食物。」他把剩下一大半的餐點挪到面前,像是先前不曾吃過般,津津有味的又吃個精光。

粉潤的唇,有一下沒一下的啜着吸管,想着多久沒有喝這種不健康的含糖氣泡飲料,而且還是冰的。如果是大哥,絕對不會允許她一早就喝冷飲,更別說是吃這些膽固醇、油脂、糖分跟鹽都超高的食物……

如果是大哥,她就不會這麼狼狽,落魄得像是被趕出家門的少女!

想起這幾天受的羞辱跟辛苦,她心中湧現憤怒,抬頭望向餐桌另一端,注視笑容滿面,正跟女服務生討續杯咖啡的男人。

「我什麼時候才能回家?」她想念安全舒適的家,想念無條件寵愛她的大哥,還有跟她情誼深厚的表姊妹,以及和藹的舅舅。

她想回到安穩的生話圈,厭惡又恐懼眼前這個男人。「等風頭過去,我能確定一切安全時,你就可以回家。」他好整以瑕的喝着咖啡。

「那要等多久?」

「我不確定。」

她惱怒的咬着唇瓣,粉頰氣憤得暈紅。

「你怎麼會不確定?」

「少對我發大小姐脾氣,我比你更想早點了結這件事。」他冷笑,眼中有着毫無保留的厭惡。「事情是你父親惹出來的,你要怪就去怪他。」

父親?

書慶瞬間忘了呼吸。

他說什麼?

她父親。

粉頻上的暈紅,慢慢褪去。

「我已經有十四年沒見過他了。」這是誰的聲音?好遙遠,好虛弱。

最後一次見到爸爸,是她五歲多的時候,法院把監護權判給舅舅,法庭上她哭得好傷心,抱着爸爸的頸不肯放手,因為抓得太緊,被法警強行分開的時候,還揪下爸爸一些頭髮。

那些頭髮被她藏在音樂盒裏,想爸爸的時候就打開來看,每次看就哭,大哥會找到躲着哭的她,哄到她破涕為笑。

「他還好嗎?」她急切的問。

「好過頭了。」黑緊盯着她,不動聲色。

她重新找回呼吸,心跳得很快。

在黑的面前不必隱藏什麼,關於她的身世,他在幾年前接受保護她這項工作時,一定就已經看過她的所有資料。

江夏堂黃家發跡於福建泉州,族譜最早能追溯到唐代,那時泉州已經是中國四大對外貿易商港之一,宋元時更是東方第一商港,是海上絲路的起點,絲織品、瓷器、銅鐵等等對象都外銷世界。

而她的媽媽則是江夏堂黃家大房的獨生女,舅舅則是分家過繼的養子。

知書達禮,被眾人捧在掌心呵護的富家千金,卻愛上四海為家的瀟洒浪子,家族裏當然強烈反對,年輕愛侶於是私奔,當時鬧出好大的風被,是上流社會的醜聞。

記得小時候,媽媽體弱多病,但是跟爸爸恩愛有加,一家人居無寶所,但是爸爸總能張羅來最好吃、最好玩、最美麗的東西,把她們母女寵上天。

只是,媽媽病得太重了。

她四歲時,爸爸跟媽媽的親族和解,帶着她們回到江夏堂,她還記得第一次進廳堂時,好多大人們都低頭看着她,端詳了好一會兒,才直點頭說很像、很像,好得很。

那年秋天,媽媽就病故。

喪禮那天下着大雨。

爸爸不要哭。

她緊握着爸爸好大的手,童稚的語音很認真我們一起不要哭,媽媽在天上才不會傷心。

爸爸蹲下來,把她抱得好緊,一起強忍着淚。

這是媽媽去天上之前,吩咐我一定要告訴爸爸的。

她抽噎的說,小臉沾滿淚水。

好,我們一起不要哭。

父女兩人替對方擦淚,小指勾小指做約定。

爸爸跟親族早有分歧,喪禮之後雙方歧見更深,長輩們痛失愛女,不肯再失去外孫女,告上法庭說兩人婚姻無效,官司打了一陣子,法院終究把她判給舅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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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守護者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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