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來,先喝點水,這麼熱的天,就怕你中暑脫水。」關敏兒拿出一瓶礦泉水,遞進她手裏,視線在她身上掃,看見許多衣衫遮蔽不住的吻痕。「你色誘那個綁匪?」
她打開瓶蓋,用力吞咽清水,滋潤乾渴的喉嚨,已經顧不得這是哪個牌子的礦泉水。
「我、我不那麼做的話,沒有辦法讓他失去戒心……咳咳、咳咳……」喝得太急,她一時嗆到,彎腰咳得臉兒通紅,單薄的身子震動。
「慢慢來,不要急。」關敏兒說道,輕拍她的背,看見長發分開,雪頸后露出男人咬嚙的痕迹。「你真偉大,為了小愚願意犧牲自己。他這次強迫了你嗎?」
她紅着臉,想了幾秒,才微微揺頭。
忠國沒有強迫她。
「所以,你是自願的?」關敏兒問道,雙眼在陰暗車內閃爍。
「拜託,先去救小愚,我怕他會對小愚不利。」她已經逃走了,卻沒有能夠帶着女兒逃出來,憂慮全寫在美麗的眉目中。
「好,別擔心。」關敏兒拍了拍前座,坐在駕駛座上的男人,目光陰森冷酷的掃來,面無表情的拿出裝了滅音器的槍,打開車門后就像個鬼影,很快消失不見。
「需要用到槍嗎?」她更擔憂了。「會不會傷到小愚?」
「不會的,他是高手,是綁架你的那個男人的死敵。」關敏兒很放心,連看也不看車窗外一眼,專註在書慶身上,發現她簡單的棉衣下,連內衣也沒穿。「你一定逃得很匆忙。」不曉得內褲呢?是不是也忘在那個綁匪的床上?「他折騰了你幾次?」
書慶詫異的抬起頭來,睜得大大的美麗雙眼流露痛楚,被這麼尖銳的問題刺傷。
「我……我……我記不清楚了……」
「你仔細想想。」
「這跟救小愚沒有關係。」
「很難說啊,」關敏兒催促。「好好的想一想。十次?二十次?」
她回答不出來,下意識用小手堪堪握住衣襟,雙肩輕輕顫抖。
公園公路的盡頭,出現一對亮晃晃的車燈,深藍色的跑車迅速接近,在休旅車旁穩穩停下,駕駛迅速推開車門,一身整齊的西裝革履,唯獨向來絲不苟的發有些凌亂,透露出他的焦急。
「書慶!」黃嘉銘焦慮的喊着,眼裏充滿血絲。
「大哥!」她匆忙下車,撲進精實的男性懷抱中,委屈至極的低聲啜泣着。「大哥,小愚還……還……」她無法把話說完。
「我已經派人去救小愚了。」關敏兒跟着下車,看着丈夫懷抱書慶的姿態,那麼全心珍惜、那麼小心呵護,明亮的雙眸中閃過怨毒。「好好安慰書慶,她為了逃出來,只能自願被綁匪糟蹋,瞧瞧她一身都是那男人留下的痕迹。」
黃嘉銘抿緊薄唇,並沒有照着妻子的建議低頭査看,而是把懷中的纖細人兒抱得更緊。
「書慶,你怎麼會那麼傻,又落入同一個人的手上?」看見丈夫沒有反應,關敏兒再度關心起她,拿出手機點開照片,把螢幕送到她眼前。「你看看,他竟傳了這種照片來。」
夜色中手機寞幕很亮,照片也格外清晰。
一張是小愚坐在河邊嬉戲,綁着長長辮子毫無防備的模樣。
一張是她熟睡時,枕在烏黑的長發上,粉肩裸露,雖然稱不上赤裸,但是拍照者的角度太奇異,睡夢中的她被拍得格外誘人。
她啜泣出聲,瑟縮在大哥懷裏無處可逃。
「還好你逃出來了,不然付出你跟小愚的贖金,就可能讓公司破產。」關敏兒輕聲說著,手機仍擺在書慶面前,固執的沒有移開。「看到綁匪開出的贖金那麼高,我簡直嚇壞了,為了幫助嘉銘,連我家公司的所有現金,都無條件挪出來使用了。」
「她不是逃出來的。」低沉沙啞的語音,在夜色中響起,不知何時一個龐大的身影從休旅車後走出,黑眸深幽得沒有表情。「我已經收到贖金,才會放她出來。」楊忠國徐聲說道,陰暗又危險。
關敏兒悚然一驚,完全沒有察覺,這男人是什麼時候出現的。她往丈夫的身邊靠去,試圖尋求保護,而丈夫仍舊緊緊抱着書慶不放。
「你已經付了贖金?」她驚訝的抬頭,看着丈夫緊繃的側臉,完全無法置信。「那是一筆天文數字啊!」那個女人在丈夫的心中分量到底有多重?
「我不這麼做,他就不會放書慶離開。」黃嘉銘深吸一口氣。
「知道我為什麼會讓她逃走嗎?」楊忠國輕聲笑着,緩慢的伸出手來,往他懷裏索討。「這是我跟她之間的遊戲,我知道她會再回到我身邊。」他居心險惡,―早看出她無法離開他。
她望着那隻大手,陷入掙扎中,神情愈來愈迷惘,彷佛被最高明的魔術師催眠,早已沒了自己的意識。
「慶慶,過來。」
只有他會這麼叫喚她。
邊是對她呵護備至的大哥,另一邊是欺凌她,收取天價贖金的惡徒,她該相信誰?
理所當然是她的家人,不是嗎?
但是那溫柔低沉的語音,像是一張無形的網,早已捕獲了她的心、她的神魂,讓她不由自主,就算逃離了,也還是會回應他的叫喚。
「慶慶,你和小愚是我的家人,你很清楚你屬於我。」
她渾身一顫,他是她身心的主宰,更別提小愚還在他手上,她無法抵抗,只能離開大哥安全的懷抱。
「書慶!」看見她竟然抽身,黃嘉銘伸手握住她的手臂,嘶聲叫喚,痛心疾首。
她身子又一顫,轉頭滴落淚水。
「對不起……」
艱難的抽出手臂后,她一步步朝那男人走去,柔順又無奈的被他箝握手臂,任他將她扯拉進懷抱中,他強勢的氣息包圍着她,鐵臂將她圈在其中,她不再試圖掙扎,只是哽咽的將痛苦的小臉埋入他的胸膛。
黃嘉銘臉色更白,空蕩蕩的大手依懸在半空,看着那男人擁抱着書慶,知道自己早在多年前,就已經失去了她。
「算了,是她自己執迷不悟。」關敏兒抱住丈夫,窩進丈夫的懷中柔聲說著:「沒有關係,你還有我,我會留在你身邊,永沅都不會離開,更不會背棄你。我們能夠拿回贖金,再也不要理會這個自甘墮落的女人。」
「贖金?」黃嘉銘看着妻子,茫然重複。
「是。」她說得很堅決。
倏地,小女孩的叫聲響起,驚破夜色。先前那個離開休旅車的男人,用槍指着小愚的頭,粗魯的把她推到車旁,雙眼沒有溫度、沒有情緒。
「媽咪!」小愚驚慌的叫着,小小臉蛋上有青紫的痕迹,眼裏淚花亂轉,臉頰上也猶有淚痕,讓人看着萬分不舍。
書慶愕然抬起頭來,立刻就想沖向女兒,但是卻被楊忠國抱得牢牢的,根本動彈不得,只能恐慌的看着女兒被人用槍抵着,粗暴的被推着前行,一步步走到關敏兒身邊。
「退回贖金,你就可以換回女兒。」關敏兒冷聲說道,早已有了致勝的武器。「不然,你女兒就沒命了。」她把現金轉給丈夫時,也計算到風險,那些錢只是表達支持,但並不是真的要用來贖回這妖媚的蕩婦跟小女孩。
「不要傷害小愚!」
不同於書慶的驚慌,楊忠國慢條斯理的玩着她的發,罔顧小女孩求救的眼神,過了一會兒才說:「那就隨便你吧。」他聳聳肩,薄唇甚至帶着一絲冷笑。「女兒再生就有了,但是錢可難賺得很。」那筆天文數字的贖款,足夠他花用幾輩子。
「你不怕我真的動手?」關敏兒的臉杻曲着,精緻的妝容也遮不住醜陋的表情。她沒有想到,這綁匪竟然冷血到連女兒的命都不顧。
「請便。」
乒。
男人扣下板機,因為裝了滅音器,手槍只發出輕微的聲響,小愚陡然軟倒在地上,頭髮覆蓋住小臉,小小身軀沒有半點動靜。
關敏兒發出尖叫,臉色慘白。「你怎麼殺了她?」
男人聳肩,一派冷漠。「他說請便。」
「那我的那些錢……」突然她醒悟過來。
看着女兒被當場槍殺,綁匪沒有半點心痛的神情,就連身為親生母親的書慶,也雙眼清澄,靜靜注視着她,一點兒都不慌亂。
她反倒是全場最驚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