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瓊山書院裏用竹子搭橋引水的事,沈安閔沒告訴三太太詳情,因為當時屋子裏還有幾個丫鬟,這關係到他能否進入瓊山書院,安容說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三太太拿這話來堵三老爺,三老爺頓時無話可說,兒子雖然不學無術,可瓊山書院別的不多,滿腹經綸的人多啊,引水困難的問題不還是閔哥兒解決的?
三老爺又替自己兒子自豪了,心情一好,他就想小酌兩杯,卻被三太太的一瞪阻止,兩人繼續說起「沈二少爺」的事,三老爺是一力贊同。
「安容幫了我們三房這麽多,偏咱們給她挑選的禮物都掉下了山崖,女兒家都喜歡首飾,趕明兒你去玉錦閣買一套最精緻的頭飾送她。」三老爺笑道,隨即又羨慕的說:「大哥怎麽那般命好,有個這麽懂事乖巧的好女兒?」
三太太笑道:「我如今可是喜歡極了安容,她就是我女兒!」說完,一推湊過來的三老爺,一臉酡紅,皺眉羞道:「累了一天了,骨頭都快散架,你再窮折騰,明兒府里一堆事兒,你來處理?」
三老爺沉默了。
而玲瓏院那邊,累了一天的安容揉着脖子走上樓梯。
喻嬤嬤正在修剪盆栽,瞧見安容臉帶疲色,忙將小剪刀擱下,上前問道:「姑娘昨兒夜裏就沒歇好,今兒又陪着三太太忙了一天,用些燕窩粥就先歇下吧,一會兒再起來用晚飯。」見安容點點頭,就吩咐白芷下樓去端燕窩粥。
安容坐下拿起一塊糕點吃着時,海棠端了新沏的茶水過來,小心的放在她跟前,正要說話,就聽外面迴廊上傳來砰一聲,緊接着是熟悉的叫疼聲。
安容秀眉輕挑,望向迴廊,笑問道:「芍藥在做什麽?」
海棠輕笑,「早上姑娘不是惱了小七和小九嗎,說要把牠們逮住關籠子,芍藥抓了半個時辰,還是小九不設防才被逮住了,現正跑來跑去的抓小七呢。」
秋菊惱道:「說是抓鴿子,指不定是藉機偷懶耍滑。」
她正說著,芍藥就笑得見牙不見眼的逮着小七進來,撫摸着牠的小腦袋,一臉「跟我斗,遲早是輸的下場」的表情,然後把小七舉到安容跟前。
安容眯起眼睛望着小七,伸出手指去彈牠腦門,「真當我玲瓏院是你想來便來,想走便走的?一大清早就不見影子,這樣很耽誤做事好不好,罰你晚上沒飯吃。」
芍藥望着安容,輕聲提醒道:「姑娘不用小七傳信嗎?」
昨兒夜裏姑娘明明困得緊,她塞了個竹筒過去後,姑娘第二天不但眼睛黑了,還急着找小七小九,沒見到還惱了牠們,顯然是有急事啊,她可是很擅長揣測主子心思的。
安容望着小七,想起荷包里的一萬兩銀票,忙掏了出來,左右看看,恨不得能看到這銀票原本的主子的模樣,她在心底問小七——?這是你主子的銀票嗎?
猶豫了一會兒後,安容邁步朝書桌走去,拿了一張花箋,提筆沾墨,很快,蕭湛就收到了信——?土豪,那一萬兩銀票是你送我的嗎?
安容吃完一碗燕窩粥,本來困極的她卻硬是惦記着回信,睡不着了。
好在她很快就收到了回信,不過這個回信讓安容很不爽。
回信上寫——?我不是土豪。
安容有些想吐血,大哥,說重點啊,重點是一萬兩銀票!
她回信道——?你不是土豪,那一萬兩是不是你送的?
看着信紙上寫着「不是」兩個大字,安容驚站了起來,一臉錯愕。
不是他送的,竟然不是他送的,那會是誰呢?!
安容覺得拿着一萬兩銀票的手有些灼熱,覺得那不是銀子,而是燙手山芋,現在她徹底睡不着了。
國公府外,某個手裏拿着紙條的世子,眉頭皺了又皺,轉頭看着卜達。
「你確定你沒弄錯,我大哥在和一個姑娘在飛鴿傳信,情意綿綿?」連軒望着手裏的紙條,左看右看,也沒看出來情意在哪裏。
卜達舉着三根手指,發誓道:「奴才以項上人頭作保,奴才給蕭表少爺送東西的時候,親眼瞧見他對着紙條笑得一臉深情,奴才眼神之毒辣,爺您可是比誰都清楚。」
連軒望着卜達,一臉鄙夷,連只木鐲都找不到,眼睛都長腦門上了,還好意思吹牛?
卜達見狀在內心吐血三升。
連軒看着手裏的小花箋,點頭笑道:「像是和大家閨秀傳信,可沒有幾個男子喜歡用花箋的。」說著,他還嗅了嗅了,「還是帶着梔子花香的花箋。」
卜達看了看花箋,皺眉擔憂道:「世子爺,你替蕭表少爺回信不妥吧?」其實他想說,偷看別人信件,這樣很不道德。
連軒瞪着他,「有什麽不妥的,你覺得我大哥像是無緣無故送人一萬兩銀票的人嗎,他哪來一萬兩的銀票?」
卜達扯扯嘴角,蕭表少爺神出鬼沒,跟在他身邊的暗衛自己都見過不下二十多個了,表少爺要是沒錢,誰信啊?
「萬一是呢?」他反問道。
連軒笑得冷風惻惻,「有萬一才好呢,要是那姑娘惱了我大哥,我就糊弄大哥去爬牆,去來個花前月下,這飛鴿傳書有什麽好玩的?尤其我大哥那寡言少語的性子,你覺得他是回答是還是不是?」
卜達再次吐血,表少爺就算寡言少語,也不至於把不是說成是吧?
連軒決定了,以後他就守在這牆角,把信截下來,幫大哥寫些情意綿綿的話,俘獲人家大家閨秀的芳心。
正說著,卜達又推連軒道:「爺,有信鴿。」
連軒一樂,一個縱身就把飛着的鴿子拽了下來,摸着牠的腦袋,笑得有些猥瑣的看着回信——?甚好。
連軒讓卜達轉過身去,在他後背上提筆沾墨寫道——?你好才是真的好。然後放飛鴿子。
半晌,瓊山書院後的小屋內,鴿子落到周太傅跟前,周太傅皺了皺眉頭,沒想到會有回信,可等他瞧見回信內容時,眼珠子差點沒嚇飛——?
那老匹夫什麽時候這麽煽情了,莫非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周太傅糾結了一會兒,還是寫了回信詢問。
很快,連軒就逮住了信鴿,看着「沒生病?」三個字,他輕撫額頭,眸光閃亮,馬上回信道——?思卿成疾。
然而周太傅臨時有事,信鴿是周少易收的。
看着信紙,周少易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想不到祖父一大把年紀了,還這麽老不正經,也不知道是誰?想着自家祖父的性子,替他寫了回信——?請自重。
數日不見兮,思君成狂。
周少易回信——?請自重!
連軒回信——?生死契闊,與子成說。
周少易回信——?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連軒看着回信,大喜過望,「瞧見沒有、瞧見沒有,我一出馬,大哥和大嫂的情意頓時飛躍了起來。」
卜達看看天色,提醒道:「爺,快回去吃晚飯了,趕緊約好見面時辰吧?」然後默默的在心裏補充了一句,要是那大家閨秀真的同意了,那絕對不是什麽正經人家的女兒,哪有大家閨秀隨便和人約好相會的?
連軒趕緊寫了回信——?今夜東街橋頭,不見不散。
周少易看着信紙,眉頭攏緊,拒絕道——?夜深不便相見,你若實在想我,就來瓊山書院後山小屋,靜候。
周少易放走鴿子,搓着雙手,雙眼冒光,等着抓姦。
可是那邊連軒看着回信驚呆了,丰神俊朗的臉皸裂成碎片。
完了,抓錯鴿子了,這是祖父和周太傅的信鴿!
「怎麽辦?」卜達縮着脖子,「要是國公爺知道世子爺您這麽毀他形象,別說半個月,半年都沒法進國公府了。」回應他的是一巴掌直拍腦門——?
「還不是你亂指信鴿,現在好了,出岔子了!」
兩人在國公府外像熱鍋上的螞蟻,急得不行,想盡各種辦法補救,最後周太傅收到一封回信——?生活如此枯燥,偶爾尋些樂趣也不失一種調劑的方式。
周太傅撫須一笑——?言之有理,明日來歸龍山,你我對弈一局?
蕭老國公爺笑回——?如此甚好。
兩人甚好了,可是還有兩人甚是不好。
連軒生怕蕭老國公惱怒,要禁他足,擔憂的夜不能寐;周少易等着抓姦,尤其是看自家祖父高興的模樣,越發篤定有姦情,結果守了一晚上卻沒人來敲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