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她不想生病,心裏一慌,眼淚就掉了下來。
她想回家。
有什麼毛茸茸的東西從她腳背劃過,雲安在低頭,就對上一雙碧綠的眼睛。隱隱約約瞧着,好像是一隻小貓。
小貓一瘸一拐地從她身邊走過,找了個角落窩起來。
雲安在覺得自己就跟那隻小貓一樣,都傷了腿,都回不了家。
兩個時辰,好像有兩輩子那麼長。
外面的暴雨不知不覺中已經停了。天也亮了,透過窗紙,有微弱的白光照進屋子裏。
雲安在盯着桌子上的一碟白面饅頭已經很久了。
夜裏的時候,屋子裏很黑,她又一直緊張害怕,竟是一直不知道面前的桌子上擺了一碟饅頭。
從前天早上被擄走之後,她已經兩天兩夜沒有吃過一口東西了。
她很餓。
白面饅頭並不是剛蒸出來的,外表很乾,又從中間裂開,露出裏面白嫩的面兒。
雲安在望着面前的白面饅頭,咽了口吐沫。
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還沒碰到饅頭,就縮了回來。讓那個人知道她偷吃他的東西,他會不會一氣之下砍了她的頭?
可是那個人不像個心細的,她就偷偷吃一個應該不會被發現吧?
雲安在飛快伸手拿了個白面饅頭一口一口咬着吃。
饅頭很乾,她吃得很急,不一小心就噎着了。她急忙倒了杯水喝。
「咳咳咳……」雲安在距離咳嗦起來,這根本不是水,而是一種烈酒!
雲安在很快把第一個白面饅頭吃了,然而她還是很餓,她抿了下唇,又伸手拿了第二個饅頭……
蕭且推門進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雲安在坐在桌子邊,一口一口吃着桌子上的白面饅頭。她吃得很認真,腮幫子一鼓一鼓的。
雲安在看見蕭且進來,她驚得站起來,無措地向後退了兩步。
經過大雨的澆淋,她臉上、身上的淤泥已經淋掉了,露出一張白皙如瓷的臉。
她身上澆濕的衣服還沒有干,濕淋淋地裹在身上,玲瓏畢現。
「對不起,我……」雲安在驚恐地向後跌去,「啊……有狼!」
蕭且看了眼蹲在自己腳邊的老傢伙,又將目光移到雲安在蒙了一層水汽的眼睛上。
「這是狗。」他說。
雲安在眨了下眼,再去看蹲在蕭且腳邊的狗。好像的確是一隻黑毛大狗,此時伸長着舌頭,歪着頭盯着雲安在看。
這狗長得也太像狼了。
其實雲安在沒見過狼,也沒見過這麼大的狗。她也不知道怎麼的,剛剛就是覺得這是一匹兇殘的狼。
蕭且低頭,說:「出去。」
雲安在攥着衣角,剛想挪着步子出去,就瞧見蹲在蕭且腳邊的大狗耷拉着舌頭,「哈哈」兩聲,就「噌」的一聲竄出去了。
原來是讓狗出去……
當屋子裏只有雲安在和蕭且兩個人的時候,雲安在更加局促不安了。
蕭且沒理她,仿若她不存在一樣,從她身邊走過,打開靠着一面牆的柜子。他從裏面拿出幾支飛刀,插在靴子裏。然後他又取了棉布開始擦刀。刀刃上鮮紅一片,血跡早就幹了。
蕭且走到桌子邊坐下,將酒水倒在刀刃上,然後用白色的棉布反反覆復地擦拭。他面無表情,好像做着最普通的事情。
卻將一旁的雲安在嚇白了臉。
那顆滾到她腳邊的血淋淋人頭就又浮現眼前,雲安在打了個寒顫。
蕭且把刀上的血跡擦乾淨了,這才抬起頭看着站在一旁低着頭,一副局促不安模樣的雲安在。
他扯了掛在一旁梨木衣架上的袍子,扔給雲安在。
雲安在慌忙將黑色的大袍子接了,有些不解地望向蕭且,可是蕭且已經站起來,從她身邊經過,往外走。
這是給她的?
雲安在守在門口,看見蕭且越走越遠。她這才將門窗關好,極快的脫下濕衣服,換上蕭且扔給她的袍子。又把自己濕漉漉的衣服晾在院子裏。
蕭且比她高大太多,這黑袍子穿在她身上,曳了地。她將袖子挽了三層,才把手露出來。
她摸了一把自己的額頭,滾燙滾燙的。
沒有葯,發發汗會退燒的吧?她折身進屋以後,猶豫了好久,才抱起床上的棉被,把自己包起來,倚坐在牆角。
昨晚上還想着天一亮就逃跑,可如今不僅腳上的傷沒好,還發了燒。雲安在吸了吸鼻子,使勁拉緊被子,努力讓自己更暖和一點。
蕭且回來的時候,第一眼看見晾在院子裏的衣服。他差一點就要發火,他推開房門,發現雲安在圍着他的被子倚靠在牆邊睡著了。
蕭且皺眉,他討厭別人碰他的東西。
他走過去,雲安在還沒有醒過來。
不太對勁。
蕭且蹲下來,探了探雲安在的額頭。
原來不是睡着,是發燒昏過去了。
蕭且猶豫了一會兒,連人帶被抱起來,放到床上去。
「喵……」縮在角落裏的小貓低低叫喚了兩聲,似有些不滿。
想起昨天這個小姑娘一瘸一拐跟着自己的樣子,蕭且掀開被角,看了看她的腳踝,腳踝紅腫一片,小腿上還有些划傷。
蕭且立在床邊看了雲安在好一會兒,才轉身出去。他大步徑直走到前邊的院子,前頭的院子裏很多人在嬉笑,蕭且經過時,一個個禁了聲,恨不得蕭且看不見他們
當初若不是蕭且的貓叫了兩聲,他們這些人全都被砍死了。
蕭且直接走到春子門外,春子看見蕭且來了,她心裏也有些不安。
整個沖馬山的人,誰都不希望蕭且找到自己,巴不得蕭且把自己當個死人看。
「是你讓那個小姑娘跟着我的。」蕭且冷聲說。似乎蕭且從來不知道何為問句。就算是問話也是陳述的語氣,莫名添了兩分壓迫感。
春子一顆心懸了起來,那個小姑娘該不會是闖了禍吧?
只聽蕭且又說:「她病了。」
雲安在夢見她回家了,母親給她準備了好多好吃的,有翡翠炸蝦球、鹵鴨翼、水晶肘子、酥海帶、鶉螺碎玉、越秀雙球、時蔬天婦羅、蛤蜊菱瓜餅……
可是她睜開眼睛,發現還在山寨里。
「你可醒過來了。」春子站在床邊,把葯碗遞給雲安在,「把葯喝了。」
雲安在有些迷糊,她眨了眨眼,才想起來自己在哪。她掙扎着坐起來,發現身上哪兒哪兒都疼。接過春子遞過來的葯,大口大口喝了。
她自小每日都要喝葯,早習慣了,並不覺得苦。
將空碗還給春子,雲安在抿着唇,小聲說:「春子姐,有沒有……」
「什麼?」雲安在聲音太小了,春子彎下腰來聽。
「我……我餓了……」雲安在有些不好意思地說。
「猜到你會餓,粥都給你煮好了,等着!」春子拿着空碗出去,不多一會兒就端着一碗清粥進來遞給雲安在。
這粥只不過是用最平常的米熬出來,和雲安在家中時吃的粥沒法比。可是此時聞着純粹的米香,雲安在只覺得這是天下最香的清粥。
雲安在真的餓壞了。她本來就比同齡小姑娘能吃,如今餓了幾天更是一口氣把粥全喝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