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換作是她,也無法拋下一個在危難中,對自己一直不離不棄之人。
沉默須臾,何春娘心緒複雜的抬眼注視着她,「你走吧,我不會食言的。」
到這會兒,她再笨也看得出來,這女人壓根就沒有想殺她,適才所做的一切,全都只是為了逼她親口向祈兆雪退婚。
能為了祈兆雪做到這分上,她自認不如她,也爭不過她。
得了她這句承諾,湯晴光輕點螓首,轉身如來時那般,悄然離開。
出了何府後,她在不遠處瞧見兩道眼熟的身影佇立在月色之下,她彎起眉眼,飛快來到兩人跟前。
「四師叔、小師叔,你們怎麼來了?」今晚她是瞞着他們兩人悄悄來找何春娘,沒想到兩位師叔竟也跟來了。
「我和你小師叔夜起,見今晚月色不錯,就相偕出來賞月。」郝望接着莞爾的問她,「如何,想辦的事都辦完了嗎?」
「辦完了,四師叔、小師叔應當也已賞完月了吧,咱們一塊回去好好睡個好覺,明兒個就回九獅山去。」
辦成了事,她心情甚佳,親眤的一手換着一位師叔,踏着月色而歸。
至於其它的事,她相信祈兆雪有能力處理好,無須她再留下來幫他。
【第十章】
兩日後的深夜,武浩與孫哲暗中聯繫勺江城一批不滿嚴氏父女的官員和兵將們,裏應外合,猝不及防的率人攻打下一座城門,接着大開城門,迎接祈兆雪率領的那批從各個城池借調來的兵馬。
得知有人攻城,嚴都尉連夜調來士兵和侍衛們迎戰。
孫哲的大嗓門在此時派上了用處,兩軍混戰中,他被祈兆雪派去執行一個任務,站在一處牆頭,聲音洪亮的朝四周喊話——
「底下的所有士兵們聽着,世子祈兆雪還活着沒死,祈隆和嚴家父女為逆謀造反,不只殺害了侯爺,還編造世子已死的消息瞞騙世人,如此弒主犯上之徒,人人得而誅之,如今世子已領兵回來,要剿滅這些大逆不道的逆賊。」
他接着再大聲朝嚴都尉手下的士兵喊道:「世子知道你們都是被嚴家父女所矇騙,並沒有造反之心,倘若你們現在放下武器投降,世子保證不追究你們的罪行。」
「快快放下武器投降,世子不會追究你們的罪行……」孫哲一再用着自個兒洪亮的嗓音,重複的招降那些士兵和侍衛們。
這番話瞬間就讓那些士兵和侍衛們有所動揺。
見手下軍心已亂,嚴都尉也命人喊了回去。
「此人所說全是謊言,你們不要輕信,世子早已被害,如今出現的世子是冒名頂替,隨我一起誅殺假冒世子的逆賊,誰能斬下他的首級,賞金百兩。」他抬出重賞,試圖挽回軍心。
見狀,孫哲不甘示弱的再吼了回去,「嚴氏父女殺了侯爺,你們別再被這逆賊所騙,放下武器,立刻投降,世子可饒恕你們的罪……世子只追究主謀,其它人等快快放下武器投降……」
隨着兩方的叫陣,嚴都尉即使懸賞百兩黃金,也已無法再提振起手下們的士氣。
嚴都尉雖是他們的統帥,但他們這些士兵們真正效忠的不是他,而是南風侯。
隨着南風侯久未露面,城中早已謠言四起,如今聽聞南風侯已被殺害,而先前據稱已被刺客害死的世子祈兆雪卻還活着,即使嚴都尉矢口咬定率軍攻城的人是冒名頂替,然而他們之間有不少人見過祈兆雪的真容,不少士兵已心生疑慮。
這一起疑,便漸漸敗退,甚至已陸續有人棄械投降。
祈兆雪率領的兵馬士氣大振,一路長驅直入,最後與嚴都尉對上。
祈兆雪滿臉寒霜,怒目痛叱,「嚴鎮,我父親生前待你不薄,提攜你為勺江城都尉,讓你掌握勺江城這數萬兵馬,對你信任有加,你竟就是這麼回報我父親,與你女兒女婿合謀殺害了他!」
即使兩人只隔了一步之遙,嚴鎮仍堅不承認他的身分,一口咬定道:「世子早已遇害,你這無恥之徒竟假冒頂替,還為勺江城招來這場兵禍,本將軍殺了你,以告世子在天之靈。」
當初既然答應了女兒的要求,他便已沒有回頭路,今日一戰,若是殺不了祈兆雪,死的就是他,還有他唯一的女兒,因此他毫不留情的揮着手裏的彎刀,狠狠朝祈兆雪砍去。
此時交戰中的所有士兵們都不自覺的停下手,觀看着兩軍將領這場殊死搏鬥。
彎刀與長劍交擊之時,迸濺出火光,那因砍殺敵人而滴淌着鮮血的兩把武器,迅速相撞再分開,速度快得讓一旁的士兵們屏住了氣息,不敢眨眼,唯恐錯過戰局的結糶。
祈兆雪握緊劍柄的雙手虎口已震裂,但他把劍握得更緊,雙眼宛如狩獵中的獅子,一瞬不瞬的緊盯着獵物,尋其破綻,欲將其一擊斃命。
瞥見一滴汗流淌進嚴鎮眼中時,他猝不及防猛然暴起,毫不猶豫的揮劍砍下。
頓時,一顆人頭從頸子上掉落,滾了幾圈才停下來,露出其上一雙佈滿驚愕的眼睛。
見己方主帥被殺死,早已失了交戰之心的士兵們紛紛投降,祈兆雪命人收拾善後,便率領一隊人馬來到南風侯府,他揮手讓人撞破侯府緊閉的大門,領兵直闖而入。
看見被抬出來擱在地上的妻子屍首,遭人狠狠的踹了幾腳,祈隆忍不住出聲阻止對方再侮辱妻子的屍身。
「夠了!死者為大,她都已自刎謝罪,兆雪,你何必再如此羞辱你二嬸。」
祈兆雪再重重踹了嚴寶婷的屍身一腳,滿臉憎恨的啐了聲,「呸,死者為大?那也要看是什麼樣的死者,你們不僅殺害我爹,還買通殺手欲置我於死地,我沒有你們這樣卑鄙陰毒的二叔和二嬸!」
聽見他這番怒罵,祈隆面色如土的跪倒在地,雙手掩面的痛哭失聲道:「早在得知寶婷暗中在大哥的吃食里下毒時,我便已預料到了今日的下場。對不起,因着我的懦弱和縱容,害死了大哥,也害苦了你們,我知道我現下再多說什麼,也無法求得你的原諒,更無法贖罪,但臨死前,我有一件事要告訴你。」
說到這兒,他放下手,滿臉淚痕的望住侄兒。
他看着大侄兒身上那身浴血的敁袍,臉上流露出一株欣慰和愧疚之色,再瞥了眼得知嚴鎮被殺的消息后,知道大勢已去,便畏罪自刎身亡的妻子,滿臉羞愧的緩緩啟口。
「寶婷雖有野心,但若不是一直有人暗中在唆使煽動她,她也沒那個膽子敢謀害大哥和你。可恨此事我發現太晚,寶婷早已被他的話給鼓動得迷了心志,而犯下這彌天大錯。」
他性子綿軟,妻子卻爭強好勝,最後她犯下那些大錯時,他委實無力勸阻,卻因顧念夫妻之情,不敢向任何人揭露她的所作所為,只能沉默着假裝眼不見為凈。
最後迎來這樣的下場,他不怨任何人,甘心受死,但在死前,不掲露出那導致這一切的罪魁禍首,他死不瞑目。
沉默一瞬,祈兆雪臆測道:「你說的那人可是三叔?」
「你知道?」祈隆哭得滿臉涕淚的臉上露出驚訝之色。
「二嬸空有野心,但依她的性子,是不可能做下如此周密的奪權計劃,而二叔你性子軟弱,更加不可能,我能想到的只有那位看似性子淡泊名利,卻素來機敏聰潁的三叔。」而且在這場變故里,三叔從頭到尾都不曾露過面,這便是最可疑之處。
「沒錯,就是他,這一切全是他在幕後主使。」祈隆咬牙切齒的恨聲道,「我知道他只不過是在利用寶婷的野心來達成自己的目的,一旦寶婷除掉了大哥和你,屆時他便會毫不猶豫的殺了寶婷和我,然後再名正言順風光的入主這南風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