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靈光乍現
?林伊人雙眸微闔,努力梳理着彼時的一幕幕場景。
在那個樹影斑駁、春雨霏霏的夜晚,百草醫館內夜色迷離,燭火輕躍,小廝推門稟報,說門外有個姑娘前來求葯,林伊人示意雪娘前去診病。
雪娘離開后,林伊人便將紫色荷包放在谷小扇枕畔,離開了百草醫館。
在香雪裏,貝殼莫名其妙銷聲匿跡,在凌波鎮,貝殼又突然出現在秋逸山莊之中……能夠在這兩件事情發生時出現,並且與谷小扇有關係的人,只有言緒和陸芊芊。
但是,若要說是言緒讓陸芊芊敲門求葯,引開雪娘,自己潛入屋內拿走了那個荷包,這可能嗎?
林伊人眸底滑過一絲疑惑。
以谷小扇對言緒的依戀程度來看,只要言緒開口,谷小扇定會毫不猶豫將貝殼給他,言緒又何須特意潛入醫館去取呢?
林伊人眸光微閃,指尖輕叩案幾。吟薇閣內寂寂無聲,只餘下輕微的篤篤之聲。
林伊人思忖半晌,忽而頓住,對祁境道,“去把申陌兒叫來。”
“是。”祁境躬身退下。
片刻后,申陌兒一襲湖色紗裙,裊裊婷婷邁入吟薇閣內,柔聲道,“翯王喚陌兒前來,不知有何貴幹?”
林伊人淡淡道,“谷姑娘體質異於常人,今日與邱毅交手又受了些傷,我估摸你下的毒已在她體內加速發作,謠言一事近日便可澄清,但解藥恐怕是等不起了。”
申陌兒嫵媚一笑,“不知那小妮子使了什麼手段,居然能讓翯王如此相助?”
林伊人冷道,“若你願在月圓之夜誘葉浮生踏入歿門,本王亦不介意助你一臂之力。”
“翯王言重了。”申陌兒神色微變,“並非陌兒不願交出解藥,只是太子指定一切需待謠言平息之後再議,陌兒實在為難,還請翯王恕罪。”
“再議?”林伊人眸底掠過一絲寒意,“我只問你一句話,你且聽明白了再回答。”
“翯王請問。”申陌兒抬眸看向林伊人。
林伊人道,“申姑娘夜間是否習慣將解藥放置於卧房案幾之上?”
申陌兒遲疑道,“翯王的意思是……”
林伊人定定注視申陌兒,“聽聞夕泠宮少宮主申允芃一直有急痛攻心之症。”
申陌兒眼睫輕顫,櫻唇微啟,“是……”
林伊人淡淡一笑,“申姑娘可曾聽說過聶陵孤的名字?”
“聶神醫一向行蹤飄忽,”申陌兒眼中掠過驚喜之色,“翯王莫不是有他的消息?”
林伊人道,“現在申姑娘可以回答本王適才的問題了嗎?”
申陌兒沉吟半晌,垂首道,“是。”
林伊人拂了拂衣袖,不再言語。
申陌兒煙眉輕攏,緩緩退出了吟薇閣。
樓閣之上,婢女已為林子衍和林音音整理好出行物品,林伊人將二人送出秋逸山莊,叮囑祁境、邱毅在馬車后一路跟着,便獨自朝履言苑走去。
秋逸山莊果然很大,從七進院到三進院,一路上碧瓦朱檐,游廓迂迴,雖不時有下人指引路線,林伊人依然走了近一炷香的工夫,才再次看到了“履言苑”三個墨色大字。
林伊人一踏入苑中,便見旭風館館主樂施乙與秋紀泉、秋盛嵐已分別立於正南、正東、正西三座高大方正的樓閣之上,而欽寒殿宗主吳昇與秋熾冉二人,已站在東南、西南兩座亭台之中,銜接樓閣與亭台的兩條游廊之內,也出現了洛雲派門主陳東閑和隱葉樓樓主風清然的身影。
凌水山莊莊主燕西孺立於幾灘淺淺的水池之間。水池左側的竹林之下,烏騎幫幫主烏昆正摩拳擦掌躍躍欲試。水池右側的假山之上,青野幫幫主閩易梵悠然自得負手而立。
顯然,原陣法中棄、離、鏗、祟、毋、采、敕七門皆已各自就位。
而新八門似乎尚未安置妥當,在正對履言苑入口的亭台之中,言緒正與秋逸山莊莊主秋慕堯、暮雲山莊莊主柳雲鶴、月拓山莊莊主周施南、靈山道士屈真子、凌海幫副幫主齊伯竣、古鐧派左使孟維闌、無涯居北使阮芯濛聚在一起,不知在討論着什麼。
谷小扇則垂腿坐在亭角的石欄上,望着天邊浮雲,神色間顯得百無聊賴。
林伊人雙眸輕閃,緩步走上游廊。適才他一路細細觀察秋逸山莊庄內佈局,雖說明面上庄內的樓閣並不多,但私下顯然布了不少暗室,至於烏玠令究竟會藏在哪兒,林伊人心中毫無頭緒。
正思忖間,眾人突然紛紛從亭中掠出,顯然已經商量妥當,各自就位。
林伊人凝眸望去,亭台外圍五丈之處,一個五星形赫然在目,分屬棄、離、鏗、祟、毋五門的辰星、太白、熒惑、歲星、鎮星之位上,站着柳雲鶴、屈真子、齊伯竣、孟維闌和阮芯濛,而在五星相連交匯之處的內層,則站着言緒、周施南和秋慕堯。
谷小扇見眾人突然散開,顯然有些猝不及防,慌忙拍打着衣裙,從石欄上跳下,不知所措地看着立於身後五丈之外的言緒。
“小扇,”言緒道,“東北和西北的五星交匯點即為空門,你的目的只是誘敵,屆時只需按照我教你的,順着葉浮生一擊之勢退到我這裏來便可。”
“好。”谷小扇頓感安心,自腰間摸出絕韌鈴繩,在手中悠閑地轉起了圈。
林伊人垂眸思忖片刻,正要朝游廊盡頭走去,忽聞履言苑外傳來一陣零散的腳步聲。林伊人回眸望去,只見秋彥啟一襲棕色短裝,與五六個身形壯碩的下人拿着些銅盆、掃帚、木桶跑入了苑中。
“大哥,”秋彥啟揚聲問秋慕堯,“可要現在就開始清理水池?”
“立刻清理。”秋慕堯道,“清理之前,所有人都蒙上黑巾。”
“知道了。”
秋彥啟揚了揚手中的黑巾,入苑的下人們立刻跟着秋彥啟,全部用黑巾蒙起了雙眼。
噗!
秋慕堯將一粒石子扔進秋彥啟身側的池水之中。
秋彥啟順着聲音,指引下人踏入水中,拔去蓮葉,舀出池中淤泥,徑直將淤泥倒入木桶內。
不一會兒,銅盆便觸及池底,發出了一陣陣粗礪的碰撞聲。
“現在,用掃帚洗刷池底池壁。”秋彥啟高聲叮囑下人。
“是。”五六個下人雷厲風行,立刻行動起來。
履言苑內池水本就與活水相連,如此一來一往,水池不一會兒就清澈見底了。
“五弟,可以清理下一個了。”秋慕堯說著,又朝另一個水池扔了一粒石子。
“好。”秋彥啟引着眾人邁出水池。
林伊人忽覺眼前一片銀光,微微眯了眯雙眸,才發現剛剛清洗乾淨的水池,好似一面明晃晃的銀鏡,光芒四射,璀璨奪目,苑中山石、青竹、游廊、樓台倒映其中,居然讓人產生了一種暈眩神迷之感。
林伊人這才知道,那黑巾的確不可或缺,否則以清洗水池之人的功力,難免會被陣法所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