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七章 一種幸福
“所以呢？那個人死後，你就把這件事揭過了不成？”宋濤沉聲道。
回想起這些，無異於是揭開了心底的傷疤。不僅是喪妻之痛，還有被摯友背叛的痛，就算楚老已經面對過太多的事情，此時想來臉色也不算好。
聽到宋濤的話后，更是覺得有些無力，“他是我這輩子最相信的一個人，幾十年裏，他陪着我守住岌岌可危的楚家，到一步步壯大。為我幾次瀕臨死亡，如果不是他，我已經死了不知道多少次。”
與其說是一種解釋，不如說是一種訴說。
楚老知道，自己跟那人之間的感情，並不是靠三言兩語便能讓人明白的。友情，有時候比愛情來得更讓人珍惜。
所以就算知道那些事情，楚老也無法做出任何傷害他的事情來。其實他為什麼會自殺，楚老也明白，因為那個人太了解他了。
他知道，楚老無法對他下手。但是，既然知道了是他害死自己的妻子，丟棄自己的女兒，卻無法為他們報仇，那樣的楚老肯定極其痛苦。
說到底，他的自殺，也是為了楚老可以獲得解脫。就像他留給楚老的那封遺書一樣，他希望他的死，已經將這一切帶走，也能讓他獲得心靈上的解脫。
“可他還是為了一己私慾，害死了外婆。”對於安雯而言，她無法了解到楚老跟那人之間的感情是多少深厚多麼難得，知道這件事的楚老是多麼地難過矛盾甚至痛苦。
她所知道的，僅僅是最直接的一件事，也是這件事最無辜的人。
“外婆只是愛上你，說到底她才是最無辜的。”明明是個千金大小姐，卻被人害死在生產當天，甚至連自己一直期待着出生的孩子都看不到一眼。
最無辜的，最可憐的那個人，可不就是她嗎？
宋濤聽聞安雯的話，心底的憤怒也是越發燃起，“沒錯，最無辜的就是我小妹。當初，我就不該因為她的話，就放任你們兩個交往。什麼情什麼愛，她明明答應我，會幸福給我看，幸福給我們全家看。”
原本還是強忍的淚水，此時卻已經再也忍不住。
明明之前還氣着，現在卻哭了。
安雯看着被氣哭了的宋濤，心裏也是不由發酸。每個陷入愛情里的女人，恐怕都會那樣想吧，誰反對自己，她就會叫囂着讓人看到她幸福的樣子。
那樣的外婆……明明應該是最讓人羨慕的存在，卻因為那個人的私慾……
將安雯的腦袋按在了懷裏，景珏可以感覺到安雯此時的情緒已經因為宋濤的緣故，有些持續的崩潰。說到底，那是她的外婆，是她的親人，就算沒有見過，卻不能割斷他們之間的血緣親情。
淚水不斷奪眶而出，安雯一手抓着景珏身前的衣服，忍不住地哭了起來。
楚老雖然沒有哭出來，可他的眼眶也是紅了。
宋濤總歸是個老人，經歷過的事情也多。雖然剛剛的情緒太急，讓他哭出了眼淚，但很快他便調整好了自己的情緒，“姓楚的，你真以為我小妹的事情，只是你那個朋友一個人做的嗎？你真以為，你前妻的那個好娘家就是無辜的嗎？要我說，他們才是這一切的罪魁禍首。”
“宋濤，我知道你氣我沒有為玉靜做更多，可是這件事，確實跟他們沒關係。”楚老試圖說服宋濤，隨即好言好語地說著。
一聲冷笑，宋濤彷彿聽到了什麼笑話，“沒關係？關係大了。”
話音落，宋濤直接起身走向房門方向，楚老不知道他想做什麼，便隨他去。
那邊，安雯在景珏的懷裏轉過頭，看向宋濤生氣的舉動，疑惑着他要做什麼。
房門一開，宋濤直接衝著門口的宋成俊道：“進來。”
“是，爺爺。”雖然不知道有自己什麼事，但宋成俊還是一句話不多問地跟在宋濤身後走進了房間。
順便，無視門外楚馨兒哀怨的視線，順手關上了房門。
“你來說說看，之前我讓你查的事情。”宋濤生氣道。
自家爺爺今天來這裏的目的是什麼，宋成俊自然明了。而跟今天來的事情相關聯的，宋成俊很快便想到了半月前爺爺讓自己查的事……
當即，宋成俊先是衝著楚老微微彎腰鞠躬了下，隨後才說道：“姑婆在嫁給楚老先生后，在楚家過得並不太平。隔三差五總會來點小意外，孩子三個月時，還險些因為吃錯東西流產，所幸搶救及時。”
這件事並不小，當初的楚老也是清楚的，“這件事我記得，是玉靜嘴饞讓人在外面買了東西回來，但是正好與當天晚餐上的菜食物相剋，差點流產。”
“對楚老先生是這麼個說法，但是事實卻不是。據當初姑婆身邊的傭人說，姑婆並沒有吃外面買來的東西，而是當天的晚餐有人故意將兩種相剋的食物一道做成菜。尋常人吃了沒事，但是孕婦吃了，就很容易流產……”宋成俊不卑不亢地說著，但他說的這些事說到底都年歲太久，是怎樣，也沒人能確定了。
似乎他也知道這點，並沒有在這件事上太過計較，又說道：“這些都是我從當初照顧過姑婆一段時間的傭人上問到的，時間久遠，是與不是我倒是也不太清楚。但據說，這樣類似的事情並不少，明顯有人不希望姑婆生下孩子來。可姑婆愣是披荊斬棘走到了最後，那些人按捺不住，才會對姑婆下了死手。”
不等楚老說什麼，宋成俊又說道：“也許楚老先生您日理萬機，沒有在意過很多小事。不說姑婆在世時，身邊的牛鬼蛇神們的小動作，只說姑婆去世后，您以為無辜的李氏家族卻是差點顛覆了整個楚家。”
“怎麼可能？”楚老詫異不已。
“這件事，說到底最有發言權的還是那位已經去世的於先生，當初楚老先生因為姑婆的死，一蹶不振，家族的事情也都不再管。那段時間李氏家族試圖利用您的兩個兒子大做文章，可惜被於先生壓下，這件事才不了了之。”宋成俊並不知道他所說的於先生，就是剛剛楚老等人口中的那個朋友，也不知道這個在他看來仁義的人，居然才是害死他姑婆的真正兇手。
這些，確實是當初的楚老無法顧及的存在。可這麼一來，他欠老於的反而更多了一些，原來不知不覺間，他曾為自己守護住了整個楚家。
可是，說到底宋成俊的年歲太淺，“你的年紀也不大，我又怎麼能相信，你說的全都是事實呢？”
畢竟李家，也就是他前妻的娘家，這些年來的表現一直不錯，他也從未對他們有過提防。
“這些只是我查到的，並不是我非要讓楚老先生相信的事情。”宋成俊的話很簡單，反正我就查到了這些，簡而言之四個字，愛信不信。
雖然對方是長輩，宋成俊的話未免失禮了一些。但依着宋家對楚家的成見，非但不會讓宋濤覺得自己孫子失禮了，反而讓他出了口氣。
“成俊說得沒錯，這些本該你自己查到的事情，你居然什麼都不知道。如果可以，我也不想爛好心告訴你，但這些關係到我小妹，我才跟你說。如果你想懷疑，就自己再去查清楚，我們可沒有義務要讓你相信。但我也不怕告訴你，害死我小妹的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冷然的話語，帶着幾分決絕，最後的話，宋濤不是在開玩笑，他是非常認真地說出來的。
深吸一口氣，楚老沉聲道：“這件事，我會給你們一個交代。”
“我不需要你給的交代，但你欠玉靜一個交代。”宋濤的話說完，現場再度沉默了。
心臟的位置，鈍鈍得有些疼，這是楚老最真實的感受。感情這東西，可不是隨着時間就會淡了的，有時候就像是一壇酒，越久越陳……
回去的車上，安雯的情緒一直不高。
只要想到外婆，安雯就想嘆氣。她不知道，是該說外婆識人不清呢，還是運氣不好了。
楚老看起來是很愛外婆沒錯，但是……可能是因為知道了外婆的結局，就算知道了楚老對外婆的感情，還是替外婆不值啊。
“別想那麼多，長輩間的事情，很多都是我們晚輩所不能理解的。”每個時代的不同，也會有很多不同的觀念。
景珏對於外婆跟楚老之間的事情，倒是沒有太多的感觸。說到底景珏這人吧，只有對在乎的人，會傾注更多的心力，但是其他的人，卻不會有太多的興趣。
而且陳年往事對於他而言，若不是陪着安雯的話，他恐怕沒有太多的興趣去參與其中。
其實吧，景珏的話，安雯多少也能明白點。但有句話說得好，知道知道，你做不到啊。想着不去想，但是思緒又不是自己能控制的。
所幸，很快景珏便開着車回到了景家。看着身側的安雯，景珏相信，有一雙兒女陪着，安雯的心情應該能變得好起來才對。
當遠遠看到那雙小小的身影由遠及近，安雯的臉上帶着自己也沒發覺的溫柔笑意。彷彿只要看到他們，就是一種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