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七十三章 談

第兩百七十三章 談

?比翼齊飛,是這兩座別緻酒樓的名字,坐落於河岸兩邊,遠遠望去,樓頂形似神鳥,令人心神嚮往。

開張之日,道賀之人寥寥無幾,蓋因為段平生不想將此事搞得人盡皆知,因而只宴請了寥寥數人而已,畢竟挑選在這個日子的主要目的,是同西城的兩位重要人物達成共識,整合呂三思舊部,為段平生所用,所以就更不能搞得大張旗鼓了。

不過,這並不代表,酒樓開張之日會出現門可羅雀的景象,實際上,許多幽州權貴仍舊送上了一份禮品,而段平生到來之時,樓中已然到了人滿為患的地步。

傷勢稍稍痊癒的三百邊軍,被段平生叫來,成為比翼齊飛樓的首批顧客。

走下馬車,酒樓掌柜立馬躬身前來,將段平生請入門中,不過沒走幾步,西城守將曹安,便帶着惴惴不安的神情迎面出現。郭穆察覺曹安有事,便沒有繼續跟隨段平生,那位掌柜也溫聲告退,繼續完成自己的活計。

西城守將在前領路,帶着段平生走向樓上雅間,只是在進門之前,曹安有些神色不寧的向段平生低聲說道:“王爺,情況可能有些變化。”

哦?

段平生眉頭一挑:“兵來將擋,水來土屯,本王不相信會出什麼么蛾子。”

說完,段平生便直接推門而入,令曹安張了張嘴,只好埋頭跟了進去,見到已然落座的馬天元與竇平南,兩位手握權柄的西城要人。

先來說說馬天元,此人乃是呂三思手下的頭號心腹,也是其黨利益鏈條的第二環,手握財政大權。照曹安的話來說,此人做假賬的功夫當屬一流,很多西城賬面上的條目,看似沒有問題,實則隱含各般虧空,身為幽州刺史的顧昊,之所以始終隱忍不發,一來是忌憚呂三思皇親國戚的身份,二來是人家賬目做的無比乾淨。

至於竇平南,則掌管西城的所有戶籍,嚴格的說,此人並沒有絕對投靠在呂三思的麾下,只是因其近乎過目不忘的獨特天賦,成為了呂三思一黨利益鏈條中,不可或缺的人物,往往在利益輸送遇到問題之時,他總能提出合適的辦法,或者找到合適的人來進行解決。

總的來說,這兩位都是精明至極的人物,馬天元面容陰鷙,眼露精光,消瘦身形穩穩坐下,炯炯目光死死的盯着段平生的面龐。相較之下,竇平南的體態便富態一些,富貴肚圓滾滾,坐姿也更加沉穩,與馬天元不同,他沒有看着段平生,而是仔細把玩着手中的酒杯,彷彿那青瓷杯上刻着花一樣。

曹安見得場面有些不妙,便站在中間,抬手示意段平生,向兩人介紹道:“馬大人,竇大人,想必兩人都見過武幽王的模樣吧?”

馬天元冷哼一聲,竇平南則笑呵呵點了點頭。

曹安皺起眉頭,覺得馬天元實在是有些不給面子,而他卻完全忽略了曹安側眼色,只顧盯着段平生。

在他看來,要不是段平生先是把攬風醉月樓強行奪走,接着又屠了蝰蛇幫上下,他們這個利益集團,也不會這麼迅速的徹底崩潰,並且,馬天元懷疑,就是因為呂三思看過那個賬本上的一些言論,才決定將他拋下,獨自一人帶着家眷,趕赴宋州上任。

所以,馬天元對段平生懷着莫大敵意,要不是因為曹安亮出了呂三思的玉佩,他才不想赴宴而來。

而反觀竇平南,雖然他沒有表露出明顯的敵意,但不論是段平生還是曹安都覺得,想要做通這位的工作,絕對要比馬天元難上數分。

竇平南為人謹慎,按照曹安的觀察,他和馬天元都在呂三思決定離開幽州這個大漩渦后,着手抹去各自污點,而馬天元已經算是很有手段的人物了,可比起竇平南還是略遜一籌,此人幾乎抹去了所有痕迹,只要沒有如山鐵證,就算是冷麵判官盯上他,都應該能夠安然無恙。

更何況,聶鋒鏑如今的注意力,全都在曹安的頭上,就算沒了曹安,接下來還有一個馬天元,因而竇平南才這般有恃無恐,以至於,不太在意段平生的存在。

心覺這兩位都算是桀驁不馴的那類人,負手而立的段平生便淡淡問道:“兩位大人,應該知道本王的來意吧?”

馬天元的表情仍舊冷冽,竇平南卻是裝傻說道:“知道,當然知道,王爺的酒樓既然地處西城,我和馬大人勢必會關照一二,這一點,請王爺放心。”

聞言,曹安神色一變,那馬天元則是橫了竇平南一眼,猛地站起身來,裝模作樣的沖段平生微微拱手,直言說道:“明人不說暗話,我與竇大人曾在呂三思呂大人手下共事多年,而今呂大人剛剛遠赴宋州,王爺就像整合我等,老夫斗膽一問,不知王爺有無資本媲美呂大人?”

此言一出,先前還算平淡的氛圍立時斂去了偽裝,馬天元直言不諱,一開口便諷刺段平生,沒有呂三思的能耐,便別痴心妄想着成為第二個呂三思。

竇平南照舊微微一笑,也不看段平生的表情有何變化,就繼續低頭把玩手中的酒杯。

而面對馬天元的質問,段平生的神色毫無改變,他抬手示意馬天元先行坐下,這才出言說道:“呂三思呂大人不是一般的任務,本王心中欽佩得緊,對於他上任宋州刺史一事,在他離開幽州的那天清晨,本王便當面致謝,哦,對了,那天為呂大人送行的寥寥無幾,而竇大人卻身在其中。”

竇平南看了段平生一眼,將酒杯放下,拱手說道:“王爺記得不錯,鄙人在呂大人手下供職多年,心存感激,便出面相送,只是說出來讓王爺笑話了,呂大人並不領情,只讓我和其他幾個遠遠看着。”

“呵呵,竇大人不必介懷,本王從呂大人手中接過玉佩的時候,他可是遙遙指了指你的身影,留下了四字評價。”

段平生微微笑道,竇平南眉頭一挑,出言追問:“王爺可否告知在下?實不相瞞,鄙人還從未聽過呂大人對我的評價。”

“當真要聽?”

這般時刻,段平生卻是賣起了關子,他緩緩坐在馬天元和竇平南的對面,腰身挺直,令兩位上了年紀的大人,都仍舊要微微仰望他的面龐。

“洗耳恭聽!”

竇平南重重點頭,固然他覺得段平生在編謊話,但他仍舊想聽一聽答案,畢竟,那樣的評語就算不是呂三思的,也起碼代表着眼前這位年輕郡王的看法。

段平生微微一笑,一字一頓的說道:“兩袖清風。”

兩袖清風?

此話一出,讓場間的另外三人,神色突然變換,曹安覺得這個評價有些不切實際,要是竇平南真的兩袖清風,那也不會參與到他們的事情中來。馬天元的表情變化稍顯劇烈,因為他覺得段平生只是在單純的扯謊而已,憑藉他對呂三思的印象,堅信呂三思不會做出這種評價。

可竇平南聞言,臉上的淡淡笑容,非但沒有有所收斂,反而變得更加濃郁,他站起身來,衝著宋州的方向遙遙拱手,滿面感激的說道:“知我者,唯有呂大人啊!”

呸!

老不要臉!

曹安和馬天元暗自鄙夷,覺得竇平南這傢伙還真是會順桿爬,明明在座的都知道那見不得光的利益鏈,竇平南偏偏煞有介事的裝出了感恩戴德的樣子,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演給自己看,還是演給已然遠走高飛的呂三思看。

而段平生見得竇平南一絲不苟的樣子,心中越發對此人看重起來,呂三思評價竇平南兩袖清風,自然是假的,而他之所以這麼說,純粹只是一次試探而已。

要是竇平南因為識破謊言,而直接被段平生的話激怒,那麼段平生便能依次為契機,讓竇平南歸順於他的難度大幅降低。可竇平南卻是這般裝傻扮傻,就讓段平生越發覺得,想要將之收服,恐怕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竇平南做完這一切,便不顧馬天元和曹安的目光,自顧自的坐回了椅子,笑容不改,繼續把玩着酒杯,方才被段平生激起的興趣,卻是蕩然無存,反而一門心思的思考着,段平生為何給出“兩袖清風”這樣的奇葩評價。

察覺竇平南收斂聲息,段平生便將注意力放到了馬天元的身上:“馬大人問本王,有何資本媲美呂三思呂大人?這一點,着實讓本王難以回答,呂大人乃是皇親國戚,宮中有貴人,只要吹吹枕邊風,呂大人無論做什麼,都能順風順水。本王思來想去,都覺得自己的王位,只能在幽州城引起處處掣肘,實在是難以比擬呂大人的存在。”

“哼,王爺有這個自知之明就好。”

馬天元冷哼一聲,隨即站起身來:“既然王爺都知道自己沒辦法媲美呂大人,那你的真實意圖,我看就沒必要談了,老夫家中還有些事情,只能先行告辭了!”

“且慢!”

段平生不動聲色的出言說道,馬天元眉頭一皺,稍顯不悅:“不知王爺還有何事?”

“誒!馬大人這句話就問錯了,本王今日前來,只為一事,而本王先前承認自己沒有能耐媲美呂大人,卻不代表,我沒辦法取代呂大人啊!”

話音剛落,竇平南不動聲色的瞄了段平生一眼,而馬天元則是被他的言論氣笑了:“王爺,你知道近來,幽州城都怎麼看你的嗎?”

段平生微微搖頭。

“痴心妄想,活在夢中!”馬天元瞪着段平生,連連搖頭,“老夫之前覺得這話沒錯,現在更覺得這話沒錯!”

“哈哈哈!”段平生哈哈大笑起來,旋即驀然正色,緩緩起身,眼神凌厲,口吐真言,“別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他人看不穿!”

竇平南在心中默念着這句話,覺得洒脫至極,又狂妄至極,包括他在內的諸多幽州權貴,都覺得段平生想要跳出幽州將軍與朝廷的手掌心,簡直就是在做夢,可段平生此時卻嘲笑他人未能看穿!

這就……有意思了啊……

馬天元並不覺得段平生有什麼資格說別人被蒙在鼓裏,因為他堅定的認為,段平生只是在強撐而已,因而笑容冷淡的說道:“王爺若是這麼想,豈不是說,你覺得那些所謂看不穿的人,都是庸人?”

而段平生卻展現出了他的自信一面:“不錯,未成定局之前,所有可能都能發生,你們覺得本王命途多舛,但也不要忘了,當初爾等在朱園之中,當堂找本王為那蝰蛇幫討個公道,最後卻落得何等結局!”

馬天元面色一沉,而段平生卻冷冷笑道:“蝰蛇幫徹底覆滅,朱園成了本王的丐幫總舵,呂大人拋出幾個替罪羊后便抽身而退,撇下你們這些心腹,在幽州過着惴惴不安的日子!”

“你!”

馬天元的表情一變再變,覺得段平生的言語實在是有些過分,照段平生這麼說,他們這些人豈不都是被呂三思丟下了棄子咯?固然現在的情況就是如此,可馬天元仍舊不肯接受這個現實。

而更加平常心的竇平南,則同意段平生的觀點,想當初,他的確沒有想到,在呂氏一黨的圍攻之下,一個失勢的小小郡王,竟然翻騰起了滔天浪花,反過來將呂氏一黨直接拍散。而他固然清理了大量罪證,但面對那位冷麵判官,仍舊遠遠談不上十拿九穩,別的不說,要是曹安被抓后,開始不顧一切的亂咬人,那他近日做出的防備,只能淪為笑談。

“怎麼?本王說得不對嗎?”段平生再度坐下,雖然他此時在仰視馬天元,眼神卻露出睥睨之色,“想必馬大人近來都睡不安穩吧?眼眶都黑了大半,一直提心弔膽,擔心東窗事發,還不如坐下來和本王好好聊聊!”

段平生猛地將聶鋒鏑的身份令牌拍在桌上,引得曹安、馬天元和竇平南立即望來。

“三位,現在可是到了需要同舟共濟的時刻,本王雖然爭取到了聶大人的一點支持,但還需要三位一起努力,免得一道大浪過來,船毀人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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