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她悄悄握緊雙手,把臉轉向車窗,任深夜迷離的燈光和街景掠過眼前,卻不知駕駛座上的男人趁機覷了她一眼,掌握方向盤的一雙手也悄悄握緊。
車程不到三十分鐘,傅翔莉安靜地跟隨着季騰宇,直到車子駛進某座保全糹統十分講究的豪宅大廈,進入地下停車場,她忽然有些明白過來,猜出季騰宇帶她來到何處。
這個地方她來過,在重生之前。
她變成一抹遊魂跟在他身邊時,曾經來過,見到他肆意飲酒、只求一醉的模樣,也見識到那間將她無數照片投影在白牆上的影音娛樂室。
「舊地」重遊,她內心不禁感慨,跟在他身後進到偌大的客廳里就怔怔站着,眼底漸漸潮濕,情緒翻騰。
不想再跟他「保持冷靜」下去,冷戰從來不是她得意的招數,他生氣不想回應,那她就把想說的話說完,掉頭走人就是,雖然身上一塊錢都沒有,她想還是有辦法跟路人借到手機,連絡表姊或其他友人過來接她。
再不濟,她招出租車回明倫集團大廈,請值班的保全人員先幫她付車資,她可以在辦公室的附設休息室窩一晚,明天再處理家裏鑰匙和感應卡的事。
剛想好了,她抬起頭正要說話,一道高大陰影突然把她籠罩。
季騰宇去而復返,將一杯溫熱的牛奶塞進她手裏。
「坐下來喝。」是絕對命令的口吻,卻低柔又悅耳。
她心弦被撩動,全身微微麻顫,然後就獃獃被拉着走,走到長沙發上坐下。
在他的注視之下,她捧着溫牛奶小口小口啜着,胃裏有東西進帳,一陣暖暖熱熱的感覺曼延開來,她才恍惚想到……似乎忘記吃晚餐了。
結果一大杯醇濃牛奶被她喝光光,喝到最後一口還有點意猶未盡地舔舔唇瓣。
才放下杯子就看到男人正盯着她看,也不知道被他盯住多久,她眼眶還是熱熱的,但臉蛋更熱,反射性閃避他的注視,但不到三秒又鼓起勇氣轉回來看他。
「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氣,但……但我都好好解釋了,前因後果,該說明的都說明了,你這樣一直氣我對嗎?」
「我為什麼要氣你?」
他忽然響應,傅翔莉覺得自己實在慘斃了,竟然只因他這樣一句反問,她就有受寵若驚的感覺。
嗚,不知不覺真的陷下去了呀,太慘啊她!
克制住想抱頭狂嚷的衝動,她瞪着他再次反問:「要不你就直接告訴我,為什麼氣我啊?只是看到別的男人出現在我公寓門前,送上一大把紅玫瑰,沒必要這麼生氣吧?哇啊——」
她忽然驚叫一聲,因為人被他伸長的臂膀狠狠拖過去,接着一陣天旋地轉,等她視線穩定下來,整個人已被他壓倒在地毯上。
「所以,你認為我沒必要生氣嗎?」
他的反應出乎她意料之外,看到他燒着兩簇火焰的眼睛,她慢了好幾拍才想到某種可能性,他該不會是……真的是……
「吃醋了?」她輕喃,表情有些不敢置信。「你在吃醋,所以……所以才這麼難搞。」喃到最後已不是問句,而是認定了。
將事情說破是要付出代價的,她指尖才碰觸到他發燙的臉,柔嫩紅唇立刻被惱羞成怒的男人佔有。
傅翔莉只輕輕扭動一下就放棄掙扎了。
心裏漲滿許多情緒,此時此刻,每一下的波動都牽扯到他,絲絲縷縷都往他所在的方向匯流、聚集。
她張開嘴讓四片唇瓣相融,在瞬間變成激吻,心跳和呼吸跟着狂野起來。
……
*本書內容略有刪減,請諒解*
【第七章】
這一次的小死亡讓她的意識墜進很深的地方。
她被一股無法解釋的力量扯進意識深層中,好像穿越了,又好像再次重生,也好像只是一場夢——
夢中,她回到重生之前的時空裏。
她看到自己。
那個自己依舊是一抹遊魂,依舊在季騰宇身邊遊盪,每個小時組成每一天,每一天組成每個禮拜、每個月,然後組成一年,而年復一年。
……她跟在他身邊原來那麼久嗎?
她看着他施展手段替她報復吳冠緯那個渣男,把張丹蘋的名聲也弄得臭不堪聞,讓媒體狠狠凌虐了這對狗男女一番,再暗中與吳家其它房的子弟合作,徹底從吳冠緯嘴裏奪食,用借刀殺人的方法把吳冠緯從立光吳氏的接班人團隊中除名。
她覺得好痛快,有人替她狠狠出了口惡氣呢!
她以為事情應該結束了,畢竟她只是一抹靈體,而他是活生生的一個人,她沒辦法跟他好好道謝。
想說欠他的恩情只能看下輩子有沒有機會報答,一方面希望他能活得恣意瀟洒,沒有遺憾地活過他的人生。
結果她盼望的事似乎都偏離正常軌道。
她明明已經完成報復吳冠緯和張丹蘋那對狗男女的願望,卻還是以靈體的狀態飄浮着、遊盪着,遲遲等不到那條通往天家的光明大道降臨,也沒有出現什麼牛頭馬面拘捕她下地獄,她就只能繼續在人間飄着。
而季騰宇,堂堂一家國際金控的總裁,無不良嗜好,性向也很正常,俊美多金兼之能力強,不知被多少女人渴望着、覬覦着,最終卻沒有跟任何一位女性結成連理,共組家庭。
他保持單身直到死亡降臨。
而她一直在他身邊。
她看着他將所有心力專註在事業上,即使已一次次攀上事業高峰,被無數人仰望推崇,累積的財富足夠他幾輩子吃穿,在她看來,他還是虛擲生命,不懂得好好對待自己,不知道什麼叫作「生活」。
他因一次突發的急症,不到四十五歲便英年早逝。
十一、二年的「無聲陪伴」讓她看清他許多事……不!不是許多事,而是所有的事,她終於看懂這一切,看懂他執着專一到近乎病態的心。
他的心生病了,病灶是她。
沒有她存在的那個時空,他對「活着」這樣的事是那麼敷衍,變成一具行屍走肉,得不到一絲快樂。
這樣太犯規,讓早已成為靈體的她傻傻把心交出去,每每見他在那間影音娛樂室里望着她的投影酗酒,她總是氣他又為他心疼得不得了。
她不斷祈求、禱告,希望他能好好的,能夠出現一個美好的女人走進他心裏,將她的痕迹抹去,但直到他閉上雙眼吐出最後一口氣息,那樣的人始終沒有出現。
她很難受,心很痛很痛,原來只有她,不是她的話,他什麼都不要。
所以拜託了,拜託這天地間所有的主宰,即便要她以僅剩的這一抹靈魂當作報酬都無所謂的,就讓她去找他,讓她被他看見、被他碰觸、被他深愛……
她看到那個以真心祈求的靈體,跪倒在他倒下的身軀邊,兩手緊握着垂墜在胸前的紅寶石玫瑰。
她握着母親給她的紅寶石瘋狂祈求時,半透明的靈體產生變化。
靈體的她輪廓越來越淡,最後消失不見了。
當她再張開眼睛時,她重生回到意外身亡的兩年前,在加護病房中清醒過來,然後被表姊周芷淇的眼淚嚇到,還沒怎麼回神又被她狠罵一頓,原因是她工作太拼,沒照顧好身體,一場小小流感就引發急性肺炎還鬧到昏迷。
重生之後,她對前一段記憶原來並非完整。
直到現在,那些模糊不清的片段終於一一浮現,她終於記起來了——
這一切是她的願望啊!
她是為了他而重生的,因為不想再錯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