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森之古樹
“騎士大人，我們好像甩掉它了。”阿一突然道。
“我們還有多久能到森林中央？”塔納沒有回答這句話，他比阿一更早注意到那隻黑狼已經沒再跟在他們身後。只是他沒停下來，繼續在跑而已。因為月已經升起來了，已經沒有時間可以浪費了。
他們走到了一個很奇怪的地方，這裏不再有鬼面樹，寂靜得詭異。剛剛在森林裏哪怕安靜，但還是偶爾能聽到些野獸的咆哮聲的，不至於完全安靜下來。這裏是真的什麼聲音都聽不到，有些滲人。因為沒有鬼面樹了，而是換回了白天時常見的迷路樹樣的林，所以周圍一片漆黑，只有月光鋪在滿是枯葉的路上，不知道到底要通往哪裏。
“應該快了吧……可是我還沒看到那個路標。為了標記據點以前在據點的周邊放了一圈的小旗子，不過現在還沒看到。”阿一有些疑惑地道。
“先確認一下，我們的方向沒有走錯吧？”塔納有些不放心。
“沒走錯的，下了牆后只要保持一直往前走就可以，不會走歪的。”對這點阿一倒是很肯定。他已經走過很多次這條路了，不至於有沒有走錯都分不出來，又不是阿七。
“塔納……怎麼了？”愛麗絲小聲問。
“沒事，你可以睜開眼了。周圍沒有鬼面樹了。”塔納稍稍蹲下身，把愛麗絲放下來。
愛麗絲猶豫了一小會兒，但還是小心翼翼地睜開了眼。她先是看向塔納，再往四周看了一圈，發現的確沒再看到那些樹了才悄悄鬆了口氣，問：“這是到哪裏了？”
“不知道。還要繼續往前走么？”塔納搖搖頭。最後一句是問阿一的，畢竟阿一才是帶路的那個，塔納本來就不認得路。
“先往前走吧，這地方有點怪怪的。”阿一小聲嘟囔，“明明方向沒錯啊……為什麼會走到這邊來了。”
“那我們還能走去據點么？”塔納自然聽得到阿一的小聲嘟囔，畢竟周圍那麼安靜，再加上阿一也小聲不到哪裏去，聽到很正常。
“可以是可以的，只要跨過這片樹林就可以了。而且這裏也很安全，不會有野獸過來的。”阿一彎下腰撿起來一片樹葉，“這裏是古樹的地盤。不過原本我們應該不會來到這邊的，可能是走偏了吧，走過去就到據點了。”
“古樹是什麼？”愛麗絲有些好奇地問。因為周圍都沒有什麼看上去嚇人的東西了，她也能參與到話題里，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她依舊抱着塔納的手。
“恩……現在還看不到，不過很快就看到了。”阿一賣關子道：“那一定會讓人大吃一驚的，雖然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在外面看不到。”
於是大家繼續往前走，如果是阿七的話現在多半會繼續聊點什麼，不過阿一不會。塔納不問起的話他就默默地走，看上去要可靠得多——事實上也比阿七要可靠。
踩着滿地的枯葉，踩碎葉子時便會發出滋滋的聲音，幾乎無法避免。塔納很好奇這滿地的枯葉到底是哪來的，因為周圍的樹的葉子都還綠着，很明顯不可能是剛落的，但如果不是剛落的又不可能留這麼久，還有那麼多。更奇怪的是，這些枯葉大都是保存完好的，也就是說，沒有什麼生物闖進來過，也沒有自己腐爛掉。
從這點上，或許阿一說的不會有野獸進來是對的。
沒走多久，突然看到了光。是月光，鋪滿了地面，還有更多的枯葉。樹林突然散了，只留一片空地在中間，像是為什麼而準備的慶典廣場，又像是誰的墓，月凝成的影無聲讀着他們的悼詞。
“到了。那就是古樹，連火焰之主在它面前也不過是小孩子。”阿一聲音低沉地道。
沒有人回應他，不管是愛麗絲還是塔納都只能站在原地，抬頭望着那無法企及的神跡。
那是一棵早已死去的樹，龐大的根系盤曲着在地上鋪開，承載了滿地的落葉。漆黑的樹榦長得筆直，一直通往更高的地方，其上延伸出無數枝杈，像是天的網，光怪陸離。明明知道，距離古樹的樹榦還有好遠的距離，但那龐大的身軀卻彷彿近在眼前，觸手可及。
這是塔納第一次，除了在仰望天際時感覺到自己是如此渺小，站在樹根之下，卻甚至沒有那樹根高，根系間圍繞出的窟窿都能走進去，哪怕儘力抬頭，也根本看不到那樹的全貌，只能看到些許根枝。而他也終於知道了，那滿樹林的落葉到底是來自哪裏了。
因為那古樹已經死了，看不到生機，哪怕周邊的樹林再旺盛，枝繁葉茂，但那蒼老的枝幹上看不到半點綠痕，沒有一片的綠葉，皆已落下。這裏就是墓，樹的墓。雖然沒有任何理由，但塔納依舊確認那樹上已經不可能再長出半片葉子來了。
“好壯觀……”愛麗絲回過神，小聲感嘆道。
“是啊。”阿一老老實實地點了點頭。在古樹面前，所有人都差不多高了，因為都一樣矮。人在這種龐然大物面前是如此渺小，甚至感覺不到自己的存在。
塔納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看着古樹的根系，陷入了沉思。他注意到了些更值得在意的東西。
“我們走吧騎士大人，繞過古樹前面應該就是據點了，只要在據點等到月落就行了。”阿一重新拉好背包，道。
“等等，你看到那裏了么，在發光。是什麼東西？”塔納突然道，指着剛剛一直看着的地方。
“哪裏？”阿一有些好奇地往塔納說的方向看去。
在某個樹根繞成的空洞間的確有光，但很淡，甚至沒那月光亮，不是仔細看的話根本看不到。如果不是塔納偶爾看到的話根本留意不到，他也是看了好一會兒才確定那的確不是月光的，因為月光沒有那麼明顯的顏色。
“那是……”阿一有些遲疑，但突然想起了什麼，臉上變得有些興奮，道：“去看看吧，能在這裏出現的還會發光的應該只會是那個了。”
“什麼？”愛麗絲有些好奇地問。
“萬智樹。”阿一攥緊了拳頭，低聲喃喃：“或許……這就是我們唯一的機會了吧。”